第202章立遗嘱

　　沈南阁依旧是是清隽挺拔，一脸淡然的笑容，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仔细看，眉眼间却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凌厉。
　　“阿柠，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吗？”
　　司柠笑着点点头：“你本来就是这样！”
　　沈南阁低下头凑近她耳畔，的唇柔软温热。
　　他的气息隔着细细的发丝传过来，那双深邃的双眸近在眼前，像是浸在湖水里的墨玉，清澈魅惑，耳边也安静下来，
　　她似乎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阿柠，我想要让你知道，我兵荒马乱的原因并不是我怕他，而是怕失去你……”
　　司柠踮起脚吻了吻沈南阁的唇角，声音缓缓且温柔。
　　“没有人能从你身边夺走我。”
　　沈南阁眸光幽深，声音沙哑。
　　“是啊，没有人。”
　　****
　　医院悠长的走廊里，挤满了繁杂纷乱的人群。
　　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苍白的冷气。
　　沈南阁和司柠带着黑色口罩遮住面容，两个人垂着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一条条走廊，在这个过程中，沈南阁始终都牵着司柠的手，没有放开过。
　　司柠散漫的目光扫过一个个科室的窗口。
　　透过玻璃看见一张张的脸，充满希望的，疲惫沧桑的，泛灰苍白的，各色各异的……
　　坦白来说，如果这次不是来探望沈南阁爷爷，司柠是不愿意来到医院这个地方的。
　　两个人进了电梯，沈南阁摁了个“22”的按钮。
　　司柠淡淡移开了眼神，沉声说道：“爷爷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南阁捏了捏眉心，眸色愈发幽深。
　　“爷爷这场病来得凶险，他情况一直不太好，现在还在特级加护病房里躺着。”
　　司柠抿了抿唇：“那我给爷爷看看。”
　　“阿柠，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自然规律，你尽力就好，不要为难自己。”
　　沈南阁语气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还有，谢谢你。”
　　*****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司柠淡淡的眼神扫过病房，地板，桌子，窗户……
　　最后，她的视线缓缓停留在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
　　记得上次见沈老爷子，还是在他七十大寿那天。
　　他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完全不见半分憔悴沧桑的老态。
　　可是如今，却是时过境迁，老态龙钟的姿态，鬓边也添了许多的白发，头上的气运之色，萦绕着一层淡灰色的霾。
　　司柠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缓缓走到病床边坐下，伸出二根手指，轻轻搭在沈老爷子脉搏上。
　　脉搏微弱，细若游丝……
　　司柠眉心一跳！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沈老爷即将不久于人世！
　　司柠面色凝重地抿了抿唇，还是不太甘心。
　　于是她搭在沈老爷子脉搏上的两根手指微微一侧。
　　当司柠尝试着重新探量沈老爷脉搏的时候，他却突然醒来，把自己的手腕收了回去。
　　“爷爷，你醒了。”
　　司柠唇角微微扯开一个弧度。
　　沈云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司柠之后，他那双总是浑浊的老眼中缓缓划过一抹光亮，声音有些虚弱地说：“柠丫头，你来了。”
　　“爷爷，对不起，我和沈南阁来晚了。”
　　沈云翳慈祥地笑了笑，“你能来看爷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话落，他又朝着沈南阁招了招手，轻声道：“南阁，好孩子，过来，到我身边来。”
　　沈南阁蹲在沈云翳病床前，一双眼眸漆黑，如墨般浓厚，看似不经意，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可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出他猩红的眼底却弥漫着无尽的忧伤。
　　沈南阁牵着那只干树皮一般的手，声音喑哑地叫了声爷爷。
　　“我又不是死了，你这么难过做什么？”
　　司柠说：“爷爷，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力治好您的。”
　　沈云翳缓缓叹出一口气：“柠丫头，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子我自己是在清楚不过的了，我已经活了七十年了，对这人世间也没有半点留恋，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南阁。”
　　司柠抿了抿唇：“可堂堂也是您的孙子。”
　　沈云翳笑了笑：“柠丫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家老大常年在国外，锦月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所以南阁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一直在我身边长大，但是我这个老头子能给他什么呢？”
　　司柠缓缓回答：“爱。”
　　“可是我能给的爱太少了。”
　　沈老爷说着说着，眼眶逐渐湿润。
　　“亲情，父母，兄弟，爱情，人这一生，奢求的太多太多，而南阁得到的太少太少。”
　　“林山虽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是性格至纯至善，爱妻子，爱儿子，望舒出自名门，通情达理，能干贤惠，他们给了堂堂那么多爱，自然不缺我这份。”
　　“可是南阁，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沈老爷子突然上接不接下气，剧烈咳嗽了起来，司柠连忙给老爷子拍了拍后背。
　　沈老爷子摆了摆手，神色缓和了很多。
　　“可是南阁他只有我了。”
　　司柠手指微微颤了颤。
　　沈老爷子平静地看着司柠，眼神从容平和，是历经多年岁月的沉淀，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走了之后，他还有你。”
　　痛，痛的如坠冰窖。
　　彻骨的寒冷从心脏处蔓延，他坠落黑暗中，连呼吸都无能为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午后靠在大柳树下，坐在爷爷身旁，下棋喝茶的时光已经离他远去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南阁闭上了眼睛，阖上了嘴唇，而后，仿佛停止了呼吸。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一根倏尔无比冰凉倏尔无比灼热的铁刀，从他腹部深入，捣碎他的五脏六腑。
　　“爷爷，我去趟洗手间。”
　　沈南阁蓦然起身，艰难地撂下这句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司柠敏锐的眼神扫过去，没有错过他眼角清澈的泪花。
　　沈南阁哭了？
　　司柠垂下眼睫，眉头微微皱起。
　　她此时的心情，无力，落寞，还有一种，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痛。
　　“其实人这一生，死亡不过是最后的离别，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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