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四叔体谅纪想还小，也没有让他多喝，最后就二叔喝醉了睡在了偏房。

        四叔四婶留纪想在家午睡过后再回去，纪想坚持要回去，四叔不放心就扶着纪想送他回去。

        其实纪想就是脚步有些虚，走路有些晃，头脑还是挺清醒的。

        四叔怕晒到纪想，拉着他走得有些快，谁知刚从拐角过来就撞到了人。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四叔还没看清是谁就赶紧道歉，把纪想扶正了一看，是村里的土先生齐夏：“是齐先生啊，这大晌午的您去哪儿啊？”

        “没事，我丢了个东西，沿路找找。”齐夏站稳了身体淡淡地回道，顺便扫了一眼被四叔扶着的纪想。

        “哦，这个是我侄子，刚从外面回来。”四叔连忙介绍道，然后晃了晃愣着的纪想：“想想，这位是村里的先生，快问好啊。”

        纪想从看到齐夏起就呆愣地盯着齐夏，被四叔晃了一下才愣愣地开口：“你好……好白……”

        齐夏：“？？？”

        四叔：“！！！”

        四叔没想到侄子会说出这样的“问好”，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齐先生，我侄子喝多了，您别介意，我这就带他回去睡觉。”

        说完连忙搀着纪想走了。

        齐夏在原地呆了一下：我这是……被调戏了？

        齐夏确实挺白的，尤其是穿着乡下最常见的深蓝色衣服，颜色一衬，再加上太阳直晃晃地照在脸上，更白了。

        齐夏长得也很好看，眼睛是单眼皮，但是并不小，眼神总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温度，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鼻子山根不算高，但是鼻翼比较窄，所以显得鼻子还算小巧立体。嘴唇比较薄，整体给人一种淡漠寡情的感觉，但是左脸颊上长了一个小痣，平添了几分可爱。

        平时大家因为传言，加上齐夏自身那种仿佛游离于生活之外，淡漠于凡俗之间的气质，让大家不由自主的就心生敬意，还真没谁格外关注过齐夏的长相。

        四叔把纪想放在铺好的床上，想起刚刚的乌龙，也觉得有些好笑：“你小子，真行。”

        纪想躺下没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地做梦。

        眼前迷雾朦胧看不清东西，隐隐约约听到水声，纪想朝着水声的方向摸索着。

        流水声越来越大，突然纪想脚下一滑踩到了一个小水坑，半只脚都被打湿了，在梦中仿佛都能感觉到冰凉的湿意。

        一阵风吹过，眼前的烟雾慢慢散开，纪想看到自己原来站在一条大河边上。说是大河，又不像。

        水面波涛汹涌，不似寻常湖面那么平静，倒像是，涨了洪水……

        纪想刚这么想，就听到水里传来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啊……”水面上起起伏伏的两个身影，一男一女，其中一个人一只手在上下挣扎，一只手抱着……一头猪，没错，是头猪仔。

        纪想在梦中突然睁大了眼睛，喃喃地叫道：“爹，娘……”看着两人就要从眼前被冲走，纪想连忙沿着河边朝下游追去，大声喊：“爹，娘，爹，娘……”

        但是河里的人好像没听到一样，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被一个浪打得沉下去半天浮不上来。

        眼看水里的身影越来越远，纪想在河边追得磕磕绊绊，突然一脚踩空往河里栽去，被一股力道拽着腰带拉了回去。

        纪想站稳身体回身一看，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留着短短的头发，穿着奇奇怪怪衣服的男孩。虽然五官看不清，但是纪想能看见对方脸上的皮肤，好白……

        纪想回过神来，赶紧回头看水里的爹娘，谁知河水清澈，河面平静，哪还有刚刚波涛汹涌的骇人模样，水里起伏的身影自然也看不到了。

        转身去找拉了自己一把的男孩，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接着纪想就渐渐没有了意识。

        等纪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除了口有些干，暂时倒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纪想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回忆刚刚做的梦，只记得好像梦到了爹娘，还有一个皮肤很白的男孩。

        皮肤很白？

        纪想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可能是起得猛了，有些晕，纪想揉着脑袋，眼前闪过中午回家撞到人的画面，他记得四叔说是村里的先生，他当时说了句什么来着，好像是……你好白？！

        我的天，我都说了什么，鬼迷了心窍吧。

        纪想双手捂脸，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是懊恼还是羞耻。

        “砰砰砰”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听着里面没声音又喊道：“想想”，是二叔的声音。

        纪想连忙下床出去开门。

        “想想，怎么样？喝了酒难受吗？”门一开二叔就关切地问道。

        “我没喝多少，不难受。”纪想连忙把二叔往院子里让：“倒是二叔喝了不少，二叔头疼吗？”

        二叔进了院子也没往屋里走：“没事，二叔酒量好。”

        说着把手里提着的竹篮子递给纪想：“天不早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是睡了一后半儿（下午）刚起来。这是你四婶做的饭，你刚回来也没粮没菜的，我们都怕你饿着，你四婶刚做好我就顺路给你送来了，给，趁热吃。”

        纪想接过沉甸甸的竹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布一看，一碗凉拌黄瓜，一碗丝瓜炒鸡蛋，一碗干竹笋红烧肉还有一碗米饭。分量都不多但是绝对够一个小伙子吃了。

        “怎么还有红烧肉，你们都没吃怎么给我拿来了，不行不行，我要送回去。”说着盖上布纪想就要去四叔家把肉送回去。

        二叔赶紧拉住纪想：“别别别，想想，这也是四叔四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以后有机会报答，啊，听话。”

        纪想只好作罢，又拉着二叔往屋里走：“那二叔我们一起吃。”

        “二叔就不吃了，天不早了，二叔还要回去关鸡笼呢，晚了该被黄鼠狼叼跑了。”二叔摆摆手就准备走，走到院门口又回头对纪想说道：“对了想想，明天去二叔家拿点菜，别的没有，菜地里的菜管够。”

        纪想知道二叔是推脱之词，夜深了才有黄鼠狼，现在哪有，不过也没再坚持要二叔留下来：“行，我明儿前半儿（上午）去城里买点生活用品，后半儿去找二叔。”

        “行，二叔提前给你摘好。”

        “谢二叔，二叔慢走。”

        二叔背对着纪想挥了挥手，走远了。

        纪想关了院门回到堂屋里（客厅），看着那碗红烧肉，其他的菜还好，都是农家户自己种的，但是这红烧肉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吃的。

        猪的喂养周期长，又没有专门的兽医，所以一旦生病连治都治不了，亏损起来没有多少人能承担。所以猪肉卖得特别贵，有时候卖一只四五斤重的鸡才能买一斤猪肉。

        晌午大家都在，四婶都没做红烧肉，晚上却做了，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四婶怕纪想不够吃单单给他一个人做的。

        纪想知道大家对他这么好是出于愧疚之情，觉得在他爹娘还有爷爷死后，因为流言，作为亲属的他们都没有收养纪想，让他从五岁起就孤苦伶仃的单独一个人过日子，对不起他。

        但是在纪想心里从未怪过他们，反而是感谢他们的，如果不是大家施舍的粮食衣物，他怕是早就饿死冻死了。

        说起纪想的身世，也确实是可怜。

        纪想的父亲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二弟三妹和四弟，兄弟姐妹四人都成家后就分了家，纪想的爷爷跟着大儿子一家生活。本来一家四口生活的还算幸福，虽然不是很宽裕，但是节省一点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谁知这种幸福被纪想的三姑父打破了。

        纪想的三姑父是隔壁赵家村的人，叫赵聪，经媒婆牵头认识的，媒婆说他是因为给母亲守孝耽误了成亲，虽然年龄偏大几岁，但是彩礼愿意多出一点，而且为人聪明伶俐是个会做人会疼人的。

        那个男人也来过纪想家几次，看着确实是个能说会道的，把纪想的爷爷哄得没两天就答应了亲事，也没找人去隔壁村问问未来女婿的人品。

        谁知成亲之后才发现，什么能说会道，简直就是油嘴滑舌没一句实话，又是个不愿意下地干活的懒骨头，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人。

        三姑红雨倒是想和离改嫁，谁知刚成亲三个月就怀了孕，赵家根本不愿意放人。赵聪也保证会改，还主动逮鱼抓兔子给红雨补身体，也没有喝酒了，纪家人看他确实有改变就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在三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赵聪说反正冬天没什么活，去县城打零工挣点钱，给红雨买东西补身体。才去了十几天就回来了，说认识了一个朋友，是开养猪场的，最近老母猪生了猪仔，如果他想买或者他的亲戚朋友买可以便宜卖。

        同村的人都知道赵聪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相信他的人品，没人搭理他。于是他又把主意打在了岳父一大家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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