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汝阳知府

　　
五天之后。
下午未牌时分，位于金国蔡州境界的汝阳城迎来了一队疲惫不堪，神情憔悴的人马，几十个人簇拥着四五辆马车向前方城池行去。
汝阳城地处南北要冲，乃是北上开封，南下襄阳的必经之道，在当前宋金战事中，更是担负着供给运输、兵员调动的重大职责。
只见离着汝阳城还有十几里远近，大路上的行人车辆已经开始变得拥挤起来，其中多为粗衣烂衫、拖家带口的平头百姓，也有一些衣饰华贵的富家模样，纷纷绕过汝阳城向东北方向的开封府艰难前行。
看情形，这些人竟是从湖阳前线逃下来的大批难民，在汝阳得不到接纳，只得继续前往北方富庶地带逃难。
汝阳城戒备森严，两百多号金兵牢牢把守住城门，对进出行人实行严密盘查，另有几十名金兵将手中的皮鞭棍棒挥舞得呼呼山响，驱散那些仍然逗留在城门附近的难民，将其中一些意图混入城中乞讨的难民敲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待见到杨康一行车队来到近前，为首金兵头领不由纳罕，打量这些人倒不像穷苦难民，当即上前拦住盘问，却又暗地里把几根手指头捻得飞快，意思是向众人索要进城的贿赂。
坐在头一辆马车上的赵王府管事都累得快没力气说话了，抬眼皮看了看拦路的金兵，也懒得自己出面跟他们费口舌，冲着后面车厢里说了一声：
“世子，有人把我们拦住了。”
“谁这么大胆！”
随着话声，车厢帷帘被人一把掀开，神情焦躁的杨康从车厢里出来，冷冷地看着那几个盘查的金兵。
一大群在城门不远处休憩的难民一见有好戏可瞧，都纷纷围拢过来，只是惧怕金兵凶恶，却没敢靠得太近。
赵洵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闭目养气，虽然听到了动静，却没往心里去，也没打算出来，就让杨康去教训一下那些不开眼的金兵好了。
从泗州到汝阳，本来正常攒赶路程的话需要七八天时间，而杨康一行却只用了五天，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杨康还是挺有能耐的，也可以看出他的决心有多大。这一路上只要亮出赵王世子的招牌，各个州县都是拼命巴结，尽其所能提供帮助，所以走得非常顺利。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预计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湖阳，与完颜洪烈会合。
昨天还在路上的时候，驿马从前线过来，给杨康呈递了最新的军情通报，其中最重大的一个消息说的是从谷城向襄阳回撤的一万多金兵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支南宋骑兵部队成功追尾，撵了他们一百多里地，最后只有不到两千人狼狈逃回襄阳大营，在谷城打来的粮草也全部折损。
完颜纲急令蒙古骑兵收拢战线，集结在襄樊附近，防堵南宋骑兵，自己也把襄阳中军大营向后方挪了挪，与在湖阳前线督导作战的完颜洪烈拉近了距离。
离湖阳渐近，军情信息也更加具有时效性，比如这次追尾事件就发生在两天之前。
杨康看了之后更是上火，嘴唇上起了一溜十几个大水泡。
原来是大宋川军的骑兵赶到了。
赵洵找出地图来看了看完颜纲最新的布防阵容，研究了半天，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感觉：看样子完颜纲久攻不克，这是打算要逃跑了啊，还让蒙古人帮他们截断后路。
一般来说，断后这种事也只有实心眼的蒙古人才肯干了。由此看来，就算人家平时吃拿卡要得厉害了一点，实在也是无可厚非。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啊！
这两天杨康的心情早已坏到了极点，偏偏汝阳城这些金兵还不知死活地来招惹他，那就真是自讨苦吃了。
等杨康在为首的一个金兵头目脸上扇了几巴掌，又踹倒了两个想上前帮手的金兵喽啰，赵洵才翻身从车厢里下来，打算劝一劝杨康。
这时那个管事过足了看热闹的瘾，在一旁喝道：
“一群不长眼的废物！大金国赵王世子殿下驾到，快去通知汝阳知府安排接驾！”
随从们跟着把杨康的仪仗牌打了出来，果然便是赵王府名号，登时便让众多难民同声惊呼起来，纷纷议论不休。
为了方便赶路，这些仪仗牌一直都放在马车上，如果不亮出来的话，谁会知道这几辆不起眼的马车竟然是当朝赵王世子所有？
金兵头目心中叫苦不迭，看一看那仪仗牌似乎并非假冒，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带领手下士兵拜倒在地，当先喊道：
“恭迎世子殿下！”只是刚被杨康狠狠地打过耳光，脸也有点肿胀，声音未免含糊不清。
围观难民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在此人手下吃过苦头的人都是大感解气。
杨康理也不理，径直向城门走去。
金兵头目急忙跟了上去，陪着笑在杨康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康一听立时止步，提高声音道：
“什么？你可确认么！”
金兵头目连连点头。
杨康回头看了赵洵一眼，不知为何，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丝笑容，站在原地想了一想，挥手道：
“我不进城了，叫张洪安即刻出来见我！”
金兵头目应声而去。
杨康来汝阳，本意是想再向汝阳知府张洪安征发一批粮草随着他同去襄阳，不知为何又临时改了主意。
赵洵正要过去问他，杨康已经走了过来，脸上表情甚是严肃，说道：
“贤弟，我考虑了一下，前方战事吃紧，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就不进城了，和那个张洪安在路上谈吧！”说完转身上了第一辆车，车夫重新上了大路，哄散开拥堵的难民，继续向湖阳方向进发。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洵心里嘀咕，也没有多问，上车跟随在后。
在路上行了片刻，从车队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过不多时，一骑马赶到近前，绕到了车队前头。来人翻身下马，也没敢拦车头，跪倒在路旁大声禀道：
“汝阳知府张洪安迎接世子王驾来迟，请世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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