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自取其辱

　　
说话时，赵洵无意中瞥见聂儿身后的内堂中隐约有一角黄衫飘过，似是刚才有人在向大堂里窥视，瞧身形依稀是位苗条女子，敢情聂儿还在内室藏娇，不由心中好笑。
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那女子身影瞧去似是有些眼熟，却再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听赵洵同意就此罢手，聂儿松了一口气，刚想再劝一劝那个王伯龙，却听王伯龙说道：
“一位招讨使手下的区区总管，似是还看不在这位贵公子眼里，聂儿大哥你说这话，可是教人瞧得低了。我也不希罕高攀什么贵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趾高气昂的模样。废话说了这么多，莫要到最后又做了缩头乌龟，婆婆妈妈的哪像个练武之人！”
他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似乎情绪甚是激动，不过声音却还是怪腔怪调的，听不出什么起伏。
这下子，赵洵彻底被他惹恼，高声说道：“你这位族弟大人好大的脾气，敢情是已经自认武功天下第一了？来来来，就让我领教一下你这天下无敌的功夫！”大踏步走到大堂中央伸手相邀。
王伯龙却没有举步跟上，仍是站在原地道：“既然是我先提出比试，请阁下赐教一二，那比试方式自是由我来定。否则一不小心撞上了阁下的得意功夫，那我就真的就只有挨揍的份儿了，这算什么赐教？当然，阁下如果不敢那也就算了。”
此人冷着一张臭脸，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一番歪理居然也被他说得振振有辞的样子。
赵洵毫无惧意，一口答应下来：“就是你来定，我奉陪到底就是！”
王伯龙脸上绽开一缕笑容，又马上收了起来，一幅自以为得计的神情，飞快地道：“好，比暗器！”
赵洵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道：“就比暗器！怎么个比法？”
王伯龙环视大堂，皱皱眉头：“这里地方狭小，比暗器施展不开，也恐有误伤，不如我们去外面比试。聂儿大哥，烦劳你让军兵在码头上准备一下，我看那里地方还合适。”
聂儿见无法劝动两人，唉声叹气地答应着去了，王伯龙跟随在后。大堂里众人除了蒙古公子一伙跟出去看热闹，其他人都是坐着不动，生怕惹祸上身，孙大侉子还向赵洵递过来一个“小心在意”的眼神。
赵洵走到元哥身前，低声道：“你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放心不会有事的。”
元哥嗯了一声，嘻嘻笑道：“这位族弟大人赢不了你的。”
赵洵知道元哥从未学过武艺，有些好笑地道：“你怎看出来了？”
元哥道：“在你教训那个蒙古人时，聂儿就出来了，他见此人邀你比武，和孙大侉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都微微摇头，然后聂儿才出来阻止。可见别人不知，聂儿他们还是很清楚的，这位族弟大人的武功很不让人放心，远不如他自认为的那般了得。”
赵洵心里一跳，思量着元哥这番话走出了大堂，径直向水城南面码头行去。
来到河边，只见聂儿已命人在码头上清空了一片场地出来，有上百名金兵在场边守卫。
王伯龙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码头一角，前方就是急速流淌的汝水河，河面上有数百艘船只，林立的樯桅船杆绵延出去小半里地，却都没有张挂风帆。
见他到来，王伯龙举手相邀，说道：“这里地方宽绰，阁下有什么手段尽可以施展出来。”
赵洵走下码头，来到他对面停下，道：“倒是难为你了。一场小小的比试，竟也这般大动干戈！”
说时抬眼看了看站在河岸上围观的聂儿等人，稍稍提高了些声音。
王伯龙也大声道：“阁下还是先看清楚这里的风向地形罢，免得输了说嘴！”
说完这番话，王伯龙脸上神色不变，扬着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似乎压根儿没把赵洵看在眼里的样子。
哪知在下一刻，王伯龙两眼望着河心，却突然变了一副口气，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属下言语得罪，尚请王爷见谅！”
赵洵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也没看王伯龙，伸手指着河里一艘货船说道：
“说嘴的自有其人，恰不是区区在下。不如我们就登上那条船，既比暗器又比轻功如何？”
说完也低声回了一句：
“无妨……这次我们的特务头子怎么亲自出马了？莫非此地有什么重大变故不成。”
那个“王伯龙”指着货船说道：
“在这条船上比武？阁下莫要忘了，比武方式应该由我来定，否则不比也罢！”
又低声道：
“现下田统领深入敌后作战，属下一是为了接应田统领，二是为了另一个重大消息而来……”
赵洵不耐地道：
“比武较技我也见得多了，如你这般挑拣却是从所未有。你说怎么比？”跟着道：“田四打得不错，你们务必要接应他安全返回！”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对着河心指指点点，这番言语举动看在远处观望的聂儿等人眼里，都道是这二人正在对比武方式讨价还价，再想不到两人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惊人的对话，更想不到这位所谓的招讨使总管大人的族弟，竟然是南宋朝廷主持职方司工作的首脑人物！此人一直被赵洵戏称为自己的特务头子，其本名早已佚失多年无人知晓，现在的代号叫作“无相”。
蒙古公子哈哈笑道：“自己主动出来找人比试，还这么挑三拣四的。此人脸皮之厚，也算是亘古未有了！”
几个蒙古人纷纷附和嘲笑起来。
聂儿两眼紧盯着王伯龙，目光里闪动着一丝阴鸷之色，与刚才在大堂里那副软弱贪财的无耻嘴脸迥然两样，沉吟着道：
“依公子之见，这王伯龙究竟是何用意？”
蒙古公子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这人的暗器功夫是不错的，他右手食中二指几乎一般平齐，指尖还磨出了老茧，说明这个王伯龙不但暗器准头好，而且发暗器速度快。要知仅用两根手指发暗器，更易掌握重心，出手更快，当然也是难练难精。”
聂儿笑了笑，换了一副恭维表情，似乎很随意地道：
“公子见微知著，下官佩服之至……既是如此，伯龙老弟应当对自己的暗器功夫很有信心才对，为何还是百般拖延，不在大堂比试非要来这里，又不像公子一样直接上去动手？”
蒙古公子脸一红，道：
“高手较量，相争的只是一线之差，若能占据对自己有利的地理形势，哪怕只是分毫之利，胜负局面都截然不同。我瞧这个王伯龙也是个乖觉懂事的，一发觉那人更善于狭地相斗，他自然不肯再吃这个亏了，这才把他引到此处来，还要再设法给自己争取一个更有利的比试方式。”
刚才蒙古公子虽然被赵洵轻松击败，但他的武功确是出于名师传授，自己天份也高，所以还是有一定眼光的，对他人武功的品评也较为精准到位。只是虚荣心作祟，言语中免不了要为自己的落败辩解一二，说出话来就有些口不应心。
聂儿哦了一声，没有再往下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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