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内堂外堂

　　周伯通摇摇头不再解说，自个儿努力回想体味着赵洵传给他的太极拳意。

　　通过这些日子的不断揣摩，周伯通本来还是颇有一些心得的，但今天遇上了裘千仞这位大高手就有点不够看了，刚才好悬就出丑露乖，被裘千仞以一记刚猛铁掌破了他的“以意迎敌”之法，迫不得已在最后一刻才用到了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总算是把自己的鼻子给解救了出来，这不禁让他大感郁闷，苦苦思索着其中究竟。

　　面对这位名满江湖的铁掌帮主猛攻，周伯通还兀自寻思武学之道，实际就跟自己寻死也差不多少，若非裘千仞心有所忌，在拆解到第二十八招上就能伤了他的左肋，只是在铁掌及身之时，裘千仞的势头忽然微有松缓。

　　周伯通猛然惊觉，急忙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开一边，转而应以互搏之术，左手太极拳法，右手全真掌法，将这一掌及时化解开去，同时展开了反攻！

　　这次再一交手，裘千仞悚然而惊，霎时间满眼皆花，看都看不清周伯通的拳招来路了！

　　在周伯通的互搏拳击之下，不数合间裘千仞接连被周伯通破防攻入，只得和他硬碰硬地对了几掌，倒是未落下风，但是眼见周伯通的招数越来越怪异，无一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再多瞧几招似乎都颠覆了自己对武学的认识，感觉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裘千仞性子犟拗，脑筋可没有黄药师那么灵光，面对这种偏门拳法，他也不知道暂时退避几合，待摸清拳路之后再行破解，只是站在原地骇极大呼：“你可不是疯了，怎地这般打拳……”

　　周伯通笑道：“就是这般打拳才有趣，再看这一拳！”老拳挥动又击向他面门。

　　裘千仞也非易与之辈，脑子混乱身子却不慢，双手封挡架住这一拳，跟着又欺对方单拳势孤，吐气开声便往周伯通胸口击去！

　　周伯通的左手在胸前伏着一路太极拳，原可借力打力，轻轻巧巧地将对方引入阴阳乱环之中，但见裘千仞掌风猛恶，他忽然顽心大起，又想再试验一回赵洵所说的“用意不用力”之法，当下左手撤去太极拳劲，改成与右拳相同的全真掌法迎了上去。

　　这一下仓猝间由横转直，变招极为生硬，在这种高手相搏的情形下实是凶险到了极处。一旁观战的洪七公瞧得仔细，不由脱口大叫一声：“不好！”就连郭靖也看得“哎呀”了一声，只是二人再想上前救援早已不及。

　　裘千仞当局者迷，他是见招拆招，浑没意识到这是一个转败为胜的良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掌力更加专注，远胜过了周伯通的三心二意，二人对掌之下，周伯通不死也得重伤，洪七公和郭靖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大惊失色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当三拳交在一处之时，裘千仞又一次感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粘滑质感，但是这次很奇怪，那股质感并没有马上消失，反而越来越稠密，直似包住了他两手，又往两臂胸间扩散而去！裘千仞刚一愣神的功夫，周伯通的掌力已与他自己的铁掌劲道合二为一，势若泄洪一般当胸袭来！

　　台侧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周伯通的左掌不知怎么就从裘千仞的双掌之间穿行而过，“波”的一声轻响，印在了裘千仞的胸下腹间，看上去就像是裘千仞突然很奇怪地放弃了抵抗，举起双手任由对方击中自己一样。

　　裘千仞“噗”的吐出一大口血，身子如断线风筝相似，飞出去一丈多远倒在了地上。

　　周伯通大叫一声，满脸惶恐之色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喃喃地道：“糟糕至极，糟糕至极，怎地又使错了！方才是用意不到，这次又用意太过，恁的是难！这要是被汪师哥看到，可不得骂我像头蠢牛！”

　　原来这一次周伯通有惩于刚才的教训，刻意加大了对拳势的意念牵引，导致他完全无法控制手上的力量，直接就给裘千仞来了一记狠的！

　　在一阵惊呼声中，铁掌帮众纷纷抢前将裘千仞围护在内，杨康等人心中忐忑，也尾随其中。

　　裘千仞修行多年功力深厚，挨了如此沉重的一掌居然还没有当场晕厥过去，在帮众的扶持下慢慢坐起身来，口中咳血连连，话都说不出了。

　　周伯通悄悄踅到铁掌帮众近前，低声下气地向裘千仞道：“裘帮主，实是对不住，这是我新学的功夫，还没精熟上手，不过现下就好多了，不信我再试给你看……”

　　裘千仞闻言，瞠目道：“周老贼，你欺人太甚……”喉头为血气所阻，话未说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铁掌帮众又是一阵大哗。

　　洪七公也没料到还有这种变故，脸上的错愕之意倒多过了欢喜，他还道是王重阳仙去之前又悟出了什么精深武学，今日才在周伯通身上展露出来，心中不由对那位全真教主更是钦佩。

　　待见到铁掌帮众虽是在照料裘千仞，却均面露惊恐地偷偷向自己打量，大概正在猜测不知丐帮会怎么对付他们，洪七公一摆手，道：“抬你们帮主下山去罢！若是倚仗帮派势力恃强凌弱，早晚一日便像你们帮主一般下场，尔等尽早回头！”

　　他这番话其实另有深意，可惜那些铁掌帮弟子只顾逃命要紧，没人会在心头细加思量，当下喏喏称是，抬起裘千仞抱头鼠窜而去。

　　杨康一场谋划变成泡影，暂时也没其它地方可去，只得先随裘千仞回去再说。

　　洪七公哈哈大笑几声，向周伯通道：“伯通，你最后这一手耍得着实漂亮，让我老叫化大开眼界，这可是重阳真人传下的法门？”

　　周伯通笑道：“老叫化你也健忘，前日汪师哥传下这个拳法时，你不是在旁边看到的？又不是我老顽童一人学了！”

　　洪七公大吃一惊！他前日见到赵洵试演太极拳，当时还以为在跟周伯通闹着玩儿，如今才知道这套拳法的威势一至于斯！洪七公心中震撼兼且欣慰之余，却连那套拳法一丝半点的影子都回想不起来了，这也是他外门武功与内家拳路的意旨大相径庭，走的是全然相反的路子之故。

　　其实赵洵传给周伯通的太极拳固然是后世千锤百炼之作，但若无口诀心法与之配合，还仍然只是个花架子，只有像周伯通这样浸淫道家武技数十年，对于种种强弱损益的体验已达到收发由心地步之人，才能迅速领悟其中精义，不必再另行传授运行要诀，而要想让洪七公学会，就得从头教了，当然以洪七公的武学功底和见识，势必一教就会一练就精，那时就是内外兼修，另一番天地了。

　　打退了铁掌帮，洪周二人切磋了半晌武学之道，兴起时便在轩辕台上坐地，赏月饮酒高谈阔论直至天明，连带着郭靖及一些丐帮高阶弟子也在旁学了不少东西。

　　晨光熹微，依着昨日大会布置，丐帮弟子纷纷上前与帮主及四位长老别过，次第散尽下山去了。

　　洪七公一一温言勖勉，胸中与众弟子一般都是豪情澎湃。

　　虽然在舟山分别之前，赵洵曾向洪七公提起净衣派彭长老或有不轨之心，并声称南宋朝中职方司人员无意间探得彭长老暗中聚敛钱财，并在临安城外买下一座连田连宅的大庄园，手段豪奢之极，又养了个小娘置于其中。

　　洪七公为人豪爽大方，念及彭长老多年兄弟情分，昔年还为丐帮立下大功，颇不欲因小节弃人，故此在丐帮变革重组之后委任彭长老为外堂堂主，而彭长老也是欣然就任。

　　若是赵洵知道洪七公把这么一个贪婪狠毒的小人放到了这样一个重要位置，一定会大翻白眼极力反对，因为未来外堂将成为丐帮与同道交流、广纳贤才的重地，更有机会接触到大量流通财富，若让彭长老主持外堂，那岂不是把饿狼关入了羊圈？

　　但是后来的事实却证明，在洪七公强大人格魅力的感召下，再加上丐帮外堂独特运作机制的约束下，彭长老非但再没有变节叛帮之举，反倒把一个外堂堂主干得有声有色，成功改变了丐帮在一些武林同道心目当中的低俗形象，为丐帮招募了不少武林俊彦之士，并在长时间的严格考察磨炼之后，将其中一些精英分子送入了丐帮内堂。

　　随着天下大批习武青年及官富二代加入丐帮外堂，让这个古老帮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崭新变化，社会上许多特立独行的时髦举动往往都是由这些志同道合的弟子们率先发明，并迅速在民间风行起来，俨然引领了一个时代的嬉皮士潮流，比如帝国二十八年爆发于广州的“反侵略反迫害，宋军滚出欧罗巴”和平示威运动就促成了当年怀特岛和会的胜利召开。

　　若干年后，丐帮已成为帝国高端大气上档次帮派的代表，世人甚至早就遗忘了“丐帮”这个名字的由来，只道是又一个丐帮弟子们弄出的噱头，当然也有更多的文化苦旅学者从更深层面的历史及文化意义对这个“丐”字做出了一系列权威解读，其中以“雨丹散人”的研究最为知名。

　　当然，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一个事实：

　　其实丐帮真正的秘密核心力量是在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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