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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良妃娘娘病了


正月初十,夜。

        远远的,皇城上方传着女人的哀嚎,赵贵嫔要生了。

        沈文舒坐在廊下叠元宝,一折一弯很是细心,她身旁摆了个香炉,里面插了四根线香,沉闷苦涩的气味包裹着她,是招魂香。

        “哐铛……”一声踹门声,门开了,进来的是皇城司禁卫军统领,刘善。

        这次他是有备而来,话不多说,拖着沈五就走,“沈女官,赵贵嫔胎死腹中,一尸两命,走吧,皇后娘娘有请。”

        昏暗的长街上,沈文舒被人推着慢慢走,她回头看向一旁的刘善,柔声道:“刘统领,沉水女官,是你抓走的吧。”

        刘善大笑:“沈女官聪慧。”他凑近几分,腥臭的嘴对着她吹了口热气,邪笑道:“你不知道,那丫头辣得很,还敢咬我,被我玩够了扒光扔到天牢,她哭着喊“姑娘,姑娘~”

        他掐着嗓子,怪异地学着沉水的声音,只想看沈文舒发怒、出丑,她也活不过今夜了,女人嘛,软绵绵的没意思,非得惹急了上来撕咬,够辣,才够味。

        沈文舒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她平静看向刘善,神色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沈女官,你别伤心,很快,你就能瞧见她了。”

        刘善还想激怒她,沈五淡淡看他一眼,提步远去。

        未央宫,皇后、良妃等人坐于高位,下方跪着一名太医,手里捧着个香炉,正细细分辨其中香料。

        “这南山腊梅香中放了麝香,确实有可能会导致滑胎。”

        白胡子太医细细嗅闻,沉着说着。

        “当真?”

        皇后沉吟,看向押到殿中的沈文舒:“沈女官,这南山腊梅香,可是你制后送与赵贵嫔的?”

        被大力太监猛推一步跪倒在地的女子不卑不亢,“回皇后娘娘,是臣女为赵贵嫔所做。”

        “这里头的麝香,也是你加的?”

        “赵贵嫔已临近产期,使用少量麝香并无大碍,况能有助生产,臣女是为了帮赵贵嫔。”

        皇后伸手制止了她:“荒谬!来人,把她关进慎行司等候发落。”

        刘善上前领命,皇后严正拒绝:“后宫女眷都是大力嬷嬷押送,皇城司如今都要插手宫务了吗?”

        良妃脸色青白交加,勉强笑道:“皇后娘娘,也是刘统领一片好心,想为娘娘分忧。”

        “哦?那本宫还要多谢良妃提醒了?”皇后阴阳怪气,扫了她们两眼,满脸不耐叫人将沈文舒带走。

        因涉及谋害宫嫔,皇后着人严加看管,沈五坐在牢房里,心中盈满恨意,沉水就是被关进这样的房子里,等了她七日。

        她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听良妃的话,将药制出就能安稳,他们却还不准备放过她。

        沉水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却因她错误判断受辱而死,沈文舒死死咬住下唇,唇色渐白,良妃,她记住了,她绝不能让沉水白死。

        监牢里,灯烛昏暗,呛人的蜡油味儿熏的眼睛酸痛,她也只敢在这无人角落偷偷落泪,若被人瞧见,定会因她软弱而欺她。

        “叮当……”

        是铁链拖动的声音,良妃姗姗而来,站在牢房前居高临下看她。

        “沈女官,这厢可好啊?”

        听到声音,沈文舒抬头,自下而上,眼神掠过身着华贵的女人,凉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良妃神色倨傲,从袖袋里掏出一叠证词,“谋害赵贵嫔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她身边的红杏,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是你的错。”

        本来就不是腊梅香的问题,又看她从袖袋拿出另一叠证词,“本宫还没把她交给皇后娘娘,不过,这里有另外一份太医院刘太医的证词,能证明,你送出的香药,是害赵贵嫔难产的元凶。”

        良妃看向沈文舒,状似苦恼道:“沈女官,你说,本宫拿哪一份呈给皇后娘娘呢?”

        脚下,面孔稍显稚气的沈家姑娘正安静看她,似乎并无意外,良妃能到此处,自然有救她的办法,说到底,这场嫁祸,良妃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收买她的忠心。

        棍棒、甜枣,先将人打怕了,再温声抚慰,反复折磨一个人的神经,最终,留为己用。

        沈文舒看着她,轻声道:“娘娘要臣女配置解毒香,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文舒,你是个聪明人。”良妃蹲下身,衣裙长长拖在泥地里,与枯草相互纠缠,她细细看着沈家姑娘的脸,惋惜道:“只是太过聪明也不好,本宫喜欢狗,足够听话就行。”

        初十夜间,良妃亲自接沈文舒出慎刑司,没人知道,在阴暗的牢房里,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只不过良妃出门时,眉梢喜色掩都掩不住。

        宁远藏在朝阳宫角落,如阴沟里的老鼠,等四下无人才敢探头。

        “五姐姐,你要我做的事,都办好了。”

        少年在朝阳宫这几日养出点儿肥膘,脸颊圆润不少,不似刚来时的皮包骨头。

        沈文舒点头,乌黑的眼珠藏在刘海儿下,木然磨着掌心药粉,神情专注,像是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一丝一毫都容不得错。

        她如同一只被拔掉利爪的孤狼,良妃说什么都严格执行,甚至加快进度,赶在元宵节前配好了第三副解毒香。

        正月十五这天,永徽拜访朝阳宫,带着面纱,神神秘秘敲门,一进来就委屈道:“沈文舒,你给的药治得也太快了,楚鹤轩一见本宫脸好了,再不肯同我一处了。”

        她按照沈文舒教的法子碰瓷国师,没想到好不容易与心上人亲近几天,能享受国师亲手涂药,只是这脸好的太快,今早她还想装病占国师便宜,被人果断扔出了侯府。

        丢了面子的永徽火急火燎回宫,非要沈文舒再给自己点儿毒药。

        短短几日,再见沈五,总觉得她身上有些东西变了,永徽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制香女官脸上依旧是冷凝的表情,一双杏眼犹如黄昏落日,死气沉沉,听到永徽说话,她总算将眼睛从磨粉的小石磨上离开,露出一丝牵强的笑:“药物总会伤脸,臣女与公主一道,去祭坛等国师当面解释吧。”

        永徽迟疑,她还是不喜欢有别的女人接近楚鹤轩:“解释什么?”

        那厢沈文舒已站起身,将手边香粉收回:“自然是去解释,公主病体未愈,还需国师,贴心照顾。”

        一听这话,永徽眼睛亮了亮,兴高采烈拉着沈文舒往外走。

        今日十五元宵,楚鹤轩正带领百官在祭坛进行元宵祭祀,帝后嫔妃列席期间,因永徽伤了脸,故而缺席。

        祭祀广场上站满了人,永徽从人群中悄悄溜进去,此时祭祀咒语已停,场中万籁寂静,前方护卫处,传来一声怪异的笑。

        众目睽睽下,皇城司统领刘善扑到良妃身上,邪笑着上手乱摸:“良妃娘娘,你好香啊……”

        祭坛下,装束美艳的女人被男人抱住,登时尖叫起来,周围侍卫宫女上前去拉,刘善如逼入绝路的困兽,通红眼球,拔下腰间的剑朝临近的皇帝刺去。

        前方众人忙做一团,一个小小的影子扑了上去,以身躯护住皇帝,挡在刘善剑下,是隐落深宫无人探识的十五皇子——宁远。

        永徽拉着沈文舒的手,敏锐察觉到,掌心的手指猛地蜷缩着,她未曾在意,片刻停顿后,两人朝着事态中心跑去。

        刘善被人制住,狰狞着脸冲着人群嚎叫,口齿不清道:“良妃娘娘,您疼疼奴才……”

        污言秽语搅动一片,听得众人神色复杂,其中良妃更是深感侮辱,捂着脸痛哭起来。

        皇帝受刺,一手搂着倒在血泊里的宁远,手指颤巍指着被人摁在地上的刘善,气得连咳不止,还是太子出面,将场面控制住。

        祭祀大礼被打断,百官被赶到太和殿议论纷纷,而皇后率领妃嫔宫女一同到偏殿等候圣上裁决。

        “良妃受惊了,快宣太医。”

        有皇后、太子前面镇压,局面很快稳定下来,太医捻须沉吟,看向还在哭泣的良妃:“恭喜娘娘,已有喜一个多月。”

        良妃被禁卫军统领调戏,此刻又被诊断出有喜,在这当口,可不是什么喜事儿。

        果不其然,皇后脸色难看,悄声叫人去拿侍寝档案。

        永茗公主伏在良妃身边,默默垂泪,她挨得近,小声道:“母妃,你身上好香,怎么同往日不一样……”

        电光火石间,良妃脑中闪过沈文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巨大的恐慌像潮水淹没她,香味儿,是她,一定是她!

        顾不上礼仪体面,良妃猛然站起,拨开人群,将沈文舒一把抓住:“是你,是你陷害我!”

        被攥紧衣领的女孩神色慌张,文舒女官谨小慎微,向来与人为善,此刻同众人一样,结结巴巴辩解:“良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臣女,臣女不知道啊。”

        一旁的永徽也急了,上前去扒良妃的手:“良娘娘,你松手,你抓痛她了!”

        良妃被逼急了,终于想通其中诀窍,一定是沈文舒在背后捣的鬼,不然青天白日,刘善怎么会发疯。

        她手边,白嫩嫩的小姑娘,发丝微乱,一双黑森森的乌杏眼注视着她,轻柔道:“良妃娘娘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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