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嫌弃

“鼎鼎有名若是骂名也算得上是一种名声，那估计上云王朝都能被口水给淹没过去。”

        陆枫冥耸肩，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无奈。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怕是又是一场大雨冲刷，下面的跑堂的立马准备收拾晾晒的草药，士兵都将粗布拉过来，在铺了一层凉席的遮阴区，在凉席上搭上了粗布，暂时做遮雨的地方。

        “头一批染病的都死了”陆枫冥问道。

        陆骁摇头，“没有，还有一对母子，不过有人前来暗杀，他们被董大人带别人给藏了起来，应该是在镇司狱吧。”

        陆枫冥点头，心想着，这帮人就算再怎么细心，也不可能将人尽数斩杀殆尽，总有漏网之鱼的，这不，漏网之鱼不就来了吗。

        陆枫冥也没急着去镇司狱，他去了也没用，镇司狱是董萧瑜的心腹，就算是南萤萤亲自去，只怕也是不能够完全命令镇司狱里的大大小小，且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放在镇司狱，反而更有利，现在该急得人应该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陆枫冥跟着到了现搭的遮雨处，去帮忙把脉，陆枫冥这些年游走于江湖，什么都会一点，这不是为了与人聊侃时，有个可以吹嘘的资本，而是迫于生活。

        他看过许多的人情世故，以前就喜欢看人咬人，看他们互相缠斗，那比杀人来的更欢畅，只是，偶尔会觉得心寒，人性淡薄如此，不比烧开后又放凉的寡淡清水来的无味。

        很多次，陆枫冥都受伤，医馆的大夫前院给他把脉开药，后院，药童便去报官。

        陆枫冥经历了几次，便觉得医术这东西，还是自己擅长比较好。

        至少简单的包扎和开药，野外辨别药材的本领得有，于是，舔着脸，找上了与他关系不大友善的陆骁。

        陆骁嘴里向来不留情，说话怼人只顾自己说的爽快了，才不管听得的是个什么复杂心情。

        陆枫冥也是有求于人，所以忍着陆骁那句愚笨蠢钝，忍了整整两个月。陆枫冥现在这医术炉火纯青，也不说能够起死回春，但是，简单的诊病还是能诊断的。

        陆骁抱手守了一会儿，陆枫冥诊断没有出错，药方也没有开错，这才满意的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一瞬间，大部分病人就全排到了陆骁的桌位前。

        有些大夫桌前直接空了，这些人愿意排长队，排到雨棚外，也不愿意接受其他人的看诊，陆枫冥不禁感叹，陆骁真的是神医名声在外。

        及时即使这些人相信外面的传闻，是济世堂投的毒，但是，在生死面前，他们没那么大的勇气，去拒绝济世堂的搭救。

        因为目前为止，也只有济世堂的大夫能够救他们，这实在是件让人伤心且难过的事。

        林寻漾给陆枫冥送来一碗姜水，和一盆炭火，放到在桌角，陆枫冥道完谢，喝了一口姜茶，这才将冻僵的四肢给暖和过来，冰天雪地的，这些大夫也着实不容易。

        陆枫冥看一眼这些病人，大多还穿着单薄，不由得又有些心软，让守城的禁军去准备一些过冬的厚衣服，先给这些人包上。

        不然，济世堂好不容易才从疫病里拉回来的人命，就又被严寒给带走了。

        天色渐黑，今日的会诊已经全部结束，终于可以安心的吃顿饭，陆枫冥看着桌上不甚丰富的三菜一汤不禁有些诧异。

        陆骁等人的工作量如此大，每日就吃这些么，不经有些心疼这帮人，但是，某个人却误会了陆枫冥的神色，不禁嘲讽有加。

        “看来这菜还是不合广陵君的意了，但是实在是抱歉，在这种地方…”

        陆骁还没讽刺完呢，陆枫冥就已经上饭了，察觉陆骁没有说话了，还关心的看向陆骁，“陆大夫是要吃饭，还是继续说教呢”

        陆骁摔袖，脸色微寒，傲娇的哼了一声，坐下端起碗，吃相十分的儒雅，和陆枫冥端起碗就刨的粗鲁不同。

        陆枫冥笑了一声，继续刨饭，林寻漾招呼所有人都坐上了饭桌，自己才端坐下，吃饭。

        “你们也真是，何必如此拮据，本就每日操劳。更得吃些好的，不然都倒了，谁来救这些人，你看你，都瘦了，林姑娘跟着你，都清瘦了许多。”

        陆枫冥边吃边叭叭个不停，陆骁难得的没有接话。

        只是偶尔夹菜时会抬眼看着陆枫冥，林寻漾偶尔会和他搭腔，至于陆骁则是把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恪守得十分的认真。

        陆枫冥有时候会觉得陆骁活得太累，总是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圈里，但是，殊不知在陆骁看来，陆枫冥也不过就是个无根的江湖漂泊人，相比于他，并没有好多少。

        两人皆是不能理解对方的生活方式，就比如，猎鹰总是喜欢遨游于苍空，鱼只能也喜欢生活在水里，再比如，桃花只能生长于桃树上，而蒲公英总是要随风游走于四季。

        相比较干漂泊无根，被权贵，被世俗，被富贵所羁绊住的，那才是不幸。陆骁便是被世俗羁绊的，此刻的陆枫冥却是被一个南萤萤给羁绊住了。

        江湖之路，相去已是遥远的殊途，以前的陆枫冥心高气傲，又怎会认同自己依旧是尘世间的一缕葳蕤。

        命运大多时候，应该都是这般奇妙，又玄幻的陆枫冥也不知自己的终点站将走上一条什么的路，但是，他大致是不会现在就选择原路而返的。

        陆骁先吃完饭，放碗后，便一头钻进药房里，开始研药，反复试验，陆枫冥在门口看了许久，陆骁每一味药都要自己亲自尝试，陆枫冥看得嘴都发麻。

        “你这样，万一中毒了怎么办，再说了，这样也试不出好的效果，你不妨将药方先配出来，然后找志愿者，试试药性”

        陆枫冥只是好心提醒，却被陆骁莫名其妙的说教了一通，如是:怎么可以拿人命开玩笑，又如怎么能枉顾人命，医者仁心，若是出了差池，该如何是好。

        陆枫冥无情的翻了个大白眼，觉得陆骁就是个榆木脑袋，以前还觉得他十分聪慧，此刻，只觉得陆骁只是在骂人时才显得聪慧，或许是因为骂人有天赋

        陆枫冥看天色不早了，心想南萤萤也应该回宫了，看陆骁忙着，也没打招呼，悄悄地便走了，陆骁依旧还在掌灯配药。

        陆枫冥前脚回到紫宸殿，南萤萤便后脚进来，衣袍脚尽是淤泥，脚底也全是淤泥。陆枫冥上去给南萤萤解外衣，不由得失笑。

        “陛下这是去查案，还是去泥地里玩泥巴来啊”

        “所谓杀人案，不过就是个灭口案，做的很干净，很难找到把柄。”南萤萤靠在陆枫冥怀里，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陆枫冥闻言微微皱眉，“济世堂的那两个也死了，现下就只剩镇司狱里还有两个活口，但是怕是不能完全指出背后指使人，只能一步步查了。”

        “要散播这种毒，他们肯定得购买药材，把那个店铺的账本拿来看看”南萤萤猛然地点了点头。

        陆枫冥的手指穿插过南萤萤散在水里的发丝，他觉得十分的好闻。

        “这董萧瑜早就想到了，只是店铺里的账本本人带走了，现在还在调查。”

        南萤萤哀叹，又晚了一步，陆枫冥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就是账本不在了，又不是凶手不在了，别慌，董萧瑜的能力，你又是不知道，他会成功抓到幕后指使的。”

        “七哥呢？最近也没瞧见他。”南萤萤突然想起来，函王殿下消失了。

        陆枫冥一怔愣，这他还真没注意到，函王此人好动，且随性得很，这段日子，绍都无大事，想必是四处跑去浪了。

        “谁知道，反正死不了。”

        南萤萤对此回答，很是无语。

        两人都一时无话默默的洗完澡，陆枫冥给南萤萤擦干净，然后给南萤萤套上衣服，手抚过南萤萤的手腕时，那刀口已经结巴虽然是用的祛疤的药膏，但是还是留了淡淡的疤痕。

        “怎么，嫌丑”

        南萤萤有些不大高兴，陆枫冥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陆枫冥收回手，给南萤萤套上一件厚点的外套，随即牵着南萤萤的手往床边走去，边走，边道:“嫌丑再嫌弃，不也得把你勒在裤腰带上过一辈吗。”

        南萤萤晃着手，憋笑冷哼道:“看你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要是不喜欢那走好了。”

        陆枫冥坐在床上，将人往怀里使劲一带，南萤萤便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陆枫冥的怀里，因为很是不满，陆枫冥手揉着南萤萤的脸，笑道:“舍不得，再嫌弃，也舍不得放弃，陛下说说，臣这算不算”

        南萤萤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住陆枫冥的下巴，桃花眼撩起万种风情，勾人摄魂，语气轻挑，如叶幽兰。

        “可不是吗？看看你这样子，要是换了个人来，你是不是也就喜欢上了”

        陆枫冥赶紧摇头，这误会可就大发了，自从知道南萤萤的脾气后，陆枫冥越发不敢随意招惹南萤萤，就怕南萤萤真的给他一刀，或是直接放弃他了。

        可是无论哪一种，陆枫冥都接受不了。

        南萤萤也不说信不信，扭头哼了一声，从陆枫冥身上下来，自己滚进龙塌最里面，裹上被子。

        陆枫冥无奈又觉得好笑，他觉得，有时候的南萤萤真像个小孩子，稚气又可爱，陆枫冥放下床幔，钻进被子里，给南萤萤抱在怀里。

        温暖的身躯南萤萤可舍不得拒绝，还把脚掌往陆枫冥两脚间塞。

        陆枫冥手托住南萤萤，语气颇为无奈，“你晚上可别乱动，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南萤萤身子一僵，顿时安分了，老老实实的睡觉，可是，睡着后，该发生的依旧发生了，陆枫冥强忍着，抱着南萤萤挺了一个晚上。

        翌日，没有由头的一场大雪兜头就下了，罩得那些枯枝残叶更加的荒败萧凉，这雪，直接冻死了一批北上的难民，将这些人堵死在了荒山野岭。

        原本的求生之路，没想到被雪封住了，成了绝路，江陵几万难民被困死在了江陵那块破地方。

        说好的减税减赋，到了这些地方官的耳朵里，那就是可以肆意的自己屯银子了，所以，从乡长到县官，以及知府，都在一层一层的剥削吸血，许多人负重不了，都想着逃离，只是，这些吸血的蛭虫，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任这些人，去拆穿他们呢。

        好在天道有眼，一场覆盖了大半个上云王朝的雪，彻底将他们给封堵在深山老林里。别说去告御状，就连有口气出了深山的可能都没有。

        被雪封住的山林里，枯黄的杂草被压得直不起，枯树的断枝，时不时裹着一团雪砸下，难民们捧着洁净的白雪，捏成一团，然狼吞虎咽的咀嚼吞咽，还有些难民，试图徒手从雪地里抠挖出枯草被这雪大的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彻底烂完的根部，这也是饱腹的好东西，甚至为了这不足二两的草根，还有人打起来。

        在一个不足以温饱的时间段里，人的理性会最可能的降低，反应能力也会最大程度的降低，身体变得迟钝。饥饿感会填充整个感觉器官，连呼出的热气都在叫嚣着饥饿和寒冷。

        逐渐的，他们的心智也会出现退化，在饥饿和严寒的双重折磨之下，彻底沦陷，成为还有一口气的行尸走肉，僵硬的走在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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