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苏瑶瑟知道她同苏清心情同手足,笑道:“不用找了,小清已经在等着了。”

        师徒谈笑间,已是到了一座精致竹楼前。

        楼门处倚着一位身着淡紫衣裙的少女,面容清丽,眉目可人,正是苏清心。

        见到两人,她立时笑成了一朵花:“师父,姐,快点进来吧,茶都要凉了!”

        三人在木几前坐定,林晚轻啜一口茶,问道:“师父,是关于七贤大会的事吗”

        “不错。”苏瑶瑟颔首道,“这次七贤大会,实乃各方杰出少年弟子切磋武艺,选举新任七绝之赛。咱们避世已久,这次怕是推脱不了。所以,我想让你们代为师去一趟。”

        苏清心侧头思索片刻道:“七贤派他们的宗门可是不近,至少得有半月路程呢。那七贤大会时日已近,我们得快些出发了。”

        苏瑶瑟放下茶杯,轻叹一声:“若是晚儿一人的话。也无需担心。为师是怕你路上贪玩,耽搁了行程。”

        林晚闻言不禁一乐:“师父不用担心,到时候我直接把小清打昏拎走便是。”

        “哎!姐,你好狠的心肠!”次日清晨,凌竟峰下。

        两骑快马自山门飞驰而出,径直向西行去。

        林晚轻握腰间的爱剑“水华”,驰马奔往西方。

        这并非她初次下山,因此一路打尖住店也能安排妥当。

        不久就是五月莺燕春深之时,苏清心满心想到湖州郡洞庭湖地界一游。林晚看路途相合,也并未反驳。

        “姐,咱们西行六七日左右,就能到洞庭湖地界了。”苏清心追上林晚,喜道:“好个春日,我还真迫不及待了!”

        “到了外面,万万慎重。”林晚交代道。洞庭湖是舟山派的地界,舟山派依附于太山宗,受太山宗元英师太调遣,因元英位高权重而自成一霸,平日行事极尽嚣张,处处为难寻常人家,让林晚甚是厌恶,只是碍在元英面子上才不想与之起什么纠葛。

        “明白了明白了!”苏清心随意回答,脸上兴奋之色甚浓。

        林晚见状,也只能轻叹一口气,继续驰马前行。

        此时此刻,舟山派却是一片混乱。

        “报掌门,那臭小子功夫诡异得紧,让他给溜了!”一名舟山弟子跪伏于地,手捧一张字帖,“那小子在箫堂留下此物,请掌门过目!”

        舟山掌门冷哼几声,劈手夺过字帖,看不几句,面色已然大变。

        “足下强占洞庭君山,附庸风雅,暴殄奇箫,不值一哂。十日之内,余自来取箫,以慰其不得知遇之悲也。既居君山,却又强称舟山派,岂非目不识丁,渔耕不如之愚人也”

        墨汁尚新,那字帖显是刚刚写成,染了舟山掌门一手淋漓污渍。

        “十日内臭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从今日起,戒严洞庭!”

        几日时光匆匆而过,林晚二人早早入了湖州郡地界,倒也一路无事。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林花谢了春红,夏日的阳光已经隐隐按捺不住。

        湖州郡是七贤派的地盘,这位东道主好生阔绰,在全郡设了整整一百余处驿站迎接过往来宾,恰巧洞庭湖边就有一处,与君山遥遥相望,林晚二人就暂且下榻此处。

        她们自报家门后,下人们纷纷不敢怠慢,立刻迎了进去奉上酒菜。推门一看,里面人声鼎沸,喝酒声、猜拳声、调侃声,此起彼伏。

        几个热心的汉子给她们腾出半张桌子,二人这才有地方坐了下来。

        寒暄过后,汉子们继续侃起方才的话题,就听一人拍刀道:“来这一趟真是不容易,下任七绝之名咱就不想了,好歹也要凭着这一把刀闯出些名堂!”

        “嗨,也不看看这任七绝都是什么大人物哪一个不是名震江湖的英雄我就看不惯那些吹牛皮吹上天的家伙,要真有本事去争下任七绝,他们怎么不先收拾收拾那个近日在君山撒野的魔道呢”

        武林七绝,正是在七贤大会上品评比试出的七位英雄豪杰,或为一宗之主,或为江湖游侠,各有千秋。

        本届七绝,则是一余年前就评定下来的,乃是武林明主、太山宗掌门元易、凌竟阁主苏瑶瑟、点苍宫第一高手青衣子、七贤派掌门颂月子、婆罗寺方丈明道、墓府墓主商忘川与游侠梧下客。而这次七贤大会,则是要依着惯例,选出他们的接班人。

        林晚本来只是饶有兴趣的听几个汉子闲扯解闷,听到这句,随口问道:“有魔道中人来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叹了口气,道:“唉,姑娘不知道吧十日之前有个魔道的小子闯入舟山派箫堂遗下一纸书信,言明十日之内要取走舟山派镇派之宝洞庭箫,着实嚣张无比!”

        “几日来不少同道们义愤填膺四处搜寻,不少人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有几个兄弟见了那小子却不是被打伤,就是被下了毒,眼下没人敢去了,舟山派向太山宗请的援手后日才能到,也不知道这小子过了今晚是不是就逃之夭夭了……”

        说到这儿,他忽而想起一事,喜道,“姑娘,你是凌竟阁中人对吧我师弟就中了那魔道的毒,七贤派的人根本没功夫管,请了几个大夫打发我们。姑娘,您能看看吗”

        林晚沉吟片刻,见那汉子神情焦虑,便应允了下来。她转身去看那病人,苏清心却悄悄溜了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这名魔道中人所下之毒毒性不烈,却是充满了恶作剧意味,让那中毒的汉子浑身奇痒无比,更兼上吐下泻,让请来的乡间大夫束手无策。

        林晚见这是阳气过重之兆,便让大夫找了些滋阴清热的药物和凌竟阁的丹药给汉子服了下去,情况这才有所好转。

        谁知这里没忙完,负责驿站的一贤派中人又急匆匆找了过来,竟是因为那人又伤了数人,所用毒物比之前更为凶猛,驿站管事怕那魔道真被激怒大开杀戒,又阻拦不住好事之徒前去挑衅,这才想起了林晚在此,求她与那人会上一会。

        此事与己无关,林晚本不欲插手,但那些病人们痛苦之状确实过干凄惨。

        虽说他们先去挑衅咎由自取,却也的确有可怜之处,便只好无奈应允下来。她也没功夫找苏清心了,匆匆启程往湖上赶去。

        驿站众人生了怯意,无人敢与她一道前去。

        待林晚驾舟上了湖面,天已入夜,月光疏朗,风静纹平,良辰美景如诗如画。

        林晚孤身一人倒也有些寂寥,轻叹一声,暗自心道:“洞庭湖现下人来人往,却不是记挂七贤大会,便是一心找那魔道,又有几人能一心一意赏这美景”

        忽而,似是应她心中所想一般,湖中传来一阵箫声如行云流水般婉转悠扬,可闻花开花落,可见云卷云舒像是被月华洗过般空灵,正是《春江花月夜》。

        林晚倾耳听箫,心中大悦,随口低吟:“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身后不远处,箫声明显一顿,旋而继续响起。待到一曲终了,那船已顺水行至林晚身畔。

        林晚回首望去,只见面前停了一只小舟,盛了一船的月色,载着一个青年悠悠停下。

        那青年执了一管玉箫,身着白衫,青蓝纹路勾勒其上,腰间系着双剑,大有清风明月之感。

        再细看几分。见他面容俊秀,长发斜披,双目闪动,嘴角噙着轻笑,当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青年白皙修长的五指轻轻转动着碧玉长箫,眸子微弯,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月夜一曲,竟能遇到解箫人,我这箫,实乃三生有幸了。姑娘夜游洞庭,不知为何而来”

        是主座下弟子吧……

        林晚闻言,心中微惊,继而她嘴角也抿起一个弧度、反问道:“那公子呢中气不足,新受创伤,似乎不宜夜中独行吧”

        青年一怔,旋即笑道:“凌竟阁医术果然天下无双。如此一看,姑娘必是苏阁主座下双骄之一了。”

        “不止如此。”林晚目光扫过他腰间长短不一的雪亮双剑,又道,“九嶷长短双剑名震江湖,模仿之人不计其数,可惜徒有其表,不得神韵。想来能让舟山派束手无策的……也只能是九嶷中人了吧”

        九嶷,乃是魔道之中的第二大势力,剑术出神入化,轻功闻名遐迩,更兼掌有八奇毒之一的“往生牡丹”,向来是武林心腹大患。

        众人皆知九嶷多出疯子,现任首座江逝就曾千里追杀杀妻仇人一家老少,鸡犬不留,一度引发武林魔道两年血战。

        故而,只要一看到这长短双剑,多数武林中人都会先起一身冷汗。

        闻声,青年笑容一僵,缓缓将玉箫插回腰间,道:“那姑娘是要……行侠仗义了”

        “挑衅之人咎由自取,舟山派之事与我无关,我不欲插手。只请公子给我个面子离开此地,我也好和七贤派那边交代。”林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

        青年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愣了片刻,忽而笑道“师父常说凌竟阁行事与联盟大相径庭,今日一见,果能寻到些光风霁月、悬壶济世的影子,是我鲁莽了。”

        波光粼粼,良久无言,两舟已随波行至岸旁。

        青年轻跃上岸,回首一笑:“今夜劫箫人得遇解箫人,实是有趣的紧。来日方长,愿姑娘还能为在下这箫解音。”

        “洗耳恭听。”林晚淡淡一笑,静静注视着他。青年挥了挥手,一声轻笑,身影旋即消失。

        解决了一桩左右为难的破事,林晚顿觉神清气爽。

        她从舟上跃下,正欲回驿站小憩,却被一阵匆匆脚步声挡住了去路。

        一队人马执火把赶来,为首一人大喝道:“何人敢在我舟山派之地乱闯,找死不成”

        林晚闻言,先是一怔,旋而颇为无语的偏了头:“我怎么说那家伙溜得这般快,倒是拿我当了替罪羊……”

        “今夜我舟山派合力擒一魔道,那魔头被刺了一剑受伤逃窜,谁知你是不是他同伙”

        见她不动,一个男人急吼吼的上前,展臂便抓,“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的好!”

        “你们舟山派弟子就这般无礼”林晚见这人如此粗鲁,心火更盛,见男人俯身扑上,她左足点地而出,右手虚虚一抓,探向男子腰间。

        电光石火间,男人腰间大刀已被劈手夺走。林晚用刀鞘一挑,男子当即承受不住,仰面跌倒。

        “呼啦”一下,舟山派众人立时将林晚围在中央,先前跌在地上的男人大喊:“这……这魔道诡计多端,快叫帮手来!”

        林晚见众人如此蛮不讲理,刀剑尽数往自己身上招呼了来,终是按奈不住,愠道:“你们都是螃蟹变的吗”

        她右手拔出水华剑,冷然道:“我乃凌竟阁苏阁主座下大弟子林晚,受七贤派中人所托前来探查。你们若是不信,此剑为证。”

        众人大惊,一齐看向水华剑,只见水华剑通体碧蓝如玉。

        月光流转其上,而剑柄之上,正用玉佩镶着凌竟阁独有的竹叶阁符。

        “这……”众人一时语塞,手足无措,进退不是,手里的兵刃却还欲收不收。

        林晚见状暗自冷笑,双目微合,凌空踏树而上,径直跃了出去,不再理会众人。

        一干舟山弟子乱作一团,七嘴八舌的吼了几句,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不远处的阴影中,那早早溜之大吉的青年也放下手中反复擦拭的玉箫,抬头看着她消失在月色之中,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真是一群螃蟹……不过这洞庭箫也不错,为它挨了一剑,倒也值了。”

        他收起玉箫,砸了咂舌,摇头晃脑的转了身:“看样子是个好坑的。小小年纪就出来溜达,也不怕被狐狸拐了去”

        洞庭夜色依旧,劫箫人笑吟吟望着解箫人的身影,潇洒转身,随清风踏月而去。

        夏日初至,万物生长。

        辞别驿站中人,林晚揪上了恋恋不舍的苏清心继续赶路,直奔七贤派总部建安泊而去。

        路上,她不住思索那青年的身份,却因平日两耳少闻江湖事,无法猜出他是魔道的哪一位青年俊杰。

        待到月末,两人总算是如期抵达建安泊入口阮郎渡。

        负责渡船接引的七贤弟子接了名帖,忙不迭给她们安排了渡船。

        只是由于凌竟阁与别派动辄几十上百人的队伍相比实在是差距过大,七贤弟子们只得将她们安排上了点苍宫的船只。

        林晚也不介意,在船上随处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她二人静坐不过半晌,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施了一礼,朗声道:“抱歉,请问此处可有空位吗”

        林晚抬头,见一位身着青衫,气度不凡的男子正站在桌边,唇间带笑。

        “公子别客气,随便坐吧。”苏清心笑着招了招手示意男子坐下。这男子约莫有十七八岁,生的温文尔雅。不似寻常之人。

        “在下点苍宫陆云生,适才听闻有凌竟阁贵客前来见二位姑娘气质非凡,又非本派弟子,便想来拜访一下。”

        陆云生微微一笑,“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敢问二位姑娘贵姓”

        “免贵姓林,林晚。”林晚抱了抱拳,又道,“这是我师妹苏清心。”

        陆云生吃了一惊,旋而肃然起敬:“想不到二位就是凌竟双骄,当真失敬了。我先前就听说两位姑娘为江北时疫四处奔波,救死扶伤,实在是敬佩的紧。”

        林晚淡然一笑,道:“些许微名,不足挂齿。陆公子身为青衣子师伯座下弟子,看来此次下任七绝之位,公子必定有力一搏。”

        陆云生莞尔,正想谦虚几句,一旁苏清心却坐不住了,插嘴道:“你也谦虚我也谦虚,干嘛这么见外啊”

        “咱们武林联盟都是一家人,跟家人说话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嘛,对吧陆师兄”

        末了,她调皮的朝陆云生吐了吐舌头。

        陆云生不禁笑了起来:“苏师妹好活泼的性子。”

        这一声“师妹”却是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苏清心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当然!我可是人见人爱,哪像姐姐,整天……哎呦!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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