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至临安城

马车缓缓驶入临安城。

        沈秋分从掀开帘子，打量着这座雄城，街道宽敞，连地面都铺满了地砖，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各种店铺，各种酒楼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百姓们的安居乐业，他开始有些理解父亲沈攸决镇守边境的意义所在，他又想到了前世，前世那个世界的黎民百姓，脸上也洋溢着同样的笑容。

        他神色有些落寞，有些想念那个充满科技的时代，虽然前世的他生活并不如意，但总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秋分，你还好吗？”

        苏婧的声音将他从幻想中拉回来。

        苏婧关切道：“从寺庙里出来你就开始变得神色黯然，是身体不适吗，要不我们先去找住房？”

        沈秋分摇摇头：“不用，母亲，咱们继续逛吧，我还是第一次来临安城呢。”

        苏婧不在说话，看着儿子慢慢长大，她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或许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茹玉姐姐，带我好好逛一逛这临安城。”沈秋分朝暂时担任马夫的茹玉喊道。

        回应声从外面传进来：“好嘞，公子。”

        很快到了傍晚，三人找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小客栈，在一楼用过晚膳后，苏婧和婢女回到了房间。

        沈秋分敲响了母亲的房门，他打算问问母亲，舅舅的性格和脾气如何，另外需不需要给两个弟弟带一些礼物。

        进屋后她坐在火炉边，倒了一杯茶水。

        开口询问：“母亲，我那舅舅性格如何？是做什么的，眉州又在何处？”

        苏婧笑了笑，缓缓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害怕你的舅舅，你大可放心，他脾气温和，是一位读书人，他现如今应该已经是苏氏家主了，那会我还小，不顾苏氏名声，跑来找你父亲，这一去，连累苏氏被眉州百姓笑话，你外公也差点与我断绝了关系。”

        婢女茹玉敲了敲门，送来糕点。

        苏婧把糕点放到沈秋分身边桌上。

        她继续说道：“苏氏毕竟是书香门第，对武夫还是有成见的，所以万般阻拦，我年轻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最后你外公只得将我关在家里，那段时间你舅舅对我很好，照顾有加，最后也是他说服了族中，我才嫁给了你父亲。”

        沈秋分拿起桂花糕丢入嘴中，没曾想太干，噎到了，弯着腰咳嗽不已。

        母亲连忙递去茶水，手轻拍沈秋分后辈，责怪道：“你啊，总是这般模样，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喜欢吃就买些回镇上。”

        缓了缓沈秋分说道：“原来如此，那眉州在什么地方也是江南地界吗。”

        苏婧问道：“眉州在巴蜀一带，从眉州到临安，正常速度也需要半月左右时间，巴蜀地界多山，百姓喜辛辣，与临安和启封的口味正好相反。”

        沈秋分又问：“我需不需要给弟弟准备点什么礼物。”

        随即想起母亲已经十多年没回过家了，估计也没见过两个小孩。

        沈秋分说道：“算了，母亲，那没事的话，我回房休息了。”

        “秋分，等等。”

        苏婧犹豫不决，她问道：“如果你可以感应吸收天地灵气，你会习武，你会想成为大胤的第二个沈攸决吗？”

        闻言，沈秋分知道接下来的话很重要，肯定跟自己出生那晚有关。

        沈秋分说道：“母亲，其实我知道，我出身时有个女道长对我身体动了手脚，我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肯定跟我不能感应天地灵气有关。”

        叹了口气：“我知道，父亲不希望我成为武夫。”

        苏婧眼神凌厉起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婢女茹玉跟沈秋分说了些什么。

        “母亲，不是茹玉姐姐，是我看到的，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事情，我都记得。”

        苏婧很惊讶，她说道：“所以你都知道，你可曾怨恨过你父亲？”

        沈秋分只是平静地说道：“不曾，我并不觉得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

        苏婧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她走到窗边，看着临安城的夜景，说道：“你身上的封印叫束气符，束气符作用是封印你的筋脉，让你不能感知和炼化天地灵气。”

        其实沈秋分也已经猜到了大部分。

        “如果我想解除封印呢，我该怎么办？”

        “桃山，传闻临安郊外有一处地方，行人偶尔会看见一座桃花盛开的仙山，山中桃花永不凋零。你父亲请来的那位道长，应该就是来自那座云遮雾绕的仙山。”

        能牵引一地山水气运，让一座山从现实中抽离出去，仙人手笔，不过想想也对，封印筋脉却不伤人，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

        苏婧问道：“你是想解除封印？”

        “不是，母亲，我就是问问，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您放心，我不会习武的，父亲想让我做个普通人，我也愿意做个普通人，反正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的，挺好。”

        只是沈秋分越说没事，苏婧的心越是心如刀绞。

        她很幸运，能有个这么懂事的孩子。

        “那我先走了，母亲早些休息吧，明天去见一见我那位舅舅。”沈秋分站起身说道。

        拿了几块糕点，离开母亲房间。

        婢女茹玉也不在，打算找她询问一下关于桃山的传闻。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只得作罢。

        沈秋分回到了自己房间，趴在窗边，看着初冬的临安城夜景，沈秋分缓缓说道。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翌日，婢女茹玉中午时分才敲响沈秋分的房门，自家公子喜欢熬夜，这点她陪伴公子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很快房门打开，沈秋分特地换了一身衣服，不过也是白色，乘上马车，一路往临安最大的酒楼行去。

        苏氏家主苏洵早已在酒楼门口等待，身边陪着两个孩子，约摸十多岁，气质儒雅。

        苏婧下车，往向多年不见的大哥，含情脉脉，开口：“大哥，一别多年，族中一切可还安好？”

        男人五味成杂的看着多年不见的妹妹，开口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倒是你，燕王待你可好？有没有受委屈？”

        “沈郎待我极好，我和孩子都不曾受苦。”

        “姑姑好。”两个孩子作揖行礼，礼数极为周到。

        苏婧笑眯眼看着两个孩子询问道：“你们叫什么啊，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你们姑姑？”

        两个孩子开口回答道。

        “我叫子瞻。”

        “我叫子由。”

        个头稍大一些的子瞻开口：“父亲常常跟我们提起，他有个不太听话的妹妹，只是嫁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些年他很想念他这个妹妹，月前父亲说要去临安探亲，我们就知道一定是来看望姑姑您，所以也跟来了。”

        苏洵连忙解释孩子不懂事，瞎说的都是。

        苏婧笑着摸两个孩子的头，和蔼的说道：“真是好孩子。”

        苏洵看了看马车，开口问道：“怎么不见世子，他没陪你一起来吗？”

        苏婧正要开口回答，就听见沈秋分大喊舅舅，她抿嘴一笑，开口：“这不，在叫你呢，让大哥见笑了，都是我把他惯坏了，不懂礼数。”

        他责怪道：“我苏洵是那种迂腐书生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见外。”

        随后看向声音来源。

        苏洵只见远处有一袭白衣，身披狐裘披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腰间系一根黑带，英俊挺拔，一身浩然气，空中正巧飘起雪花，更衬托得那人气质出众，就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此情此景，这位苏氏家主内心只有一句话。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两孩子也闻声望去，那一身白衣朝他们笑了笑，一身浩然正气，帅气逼人。

        苏洵整理好心情，开口道：“世子殿下气质出尘，让我想起了王爷年轻时。”

        沈秋分开口：“什么世子殿下，我是您的大外甥啊，你叫我秋分就好。”

        苏洵笑呵呵：“好好好，婧婧生了个好儿子啊，我这大外甥有没有考取功名啊？”

        苏婧摇摇头说道：“不曾让他参加科考，其中原因不便明说，大哥见谅。”

        “不是读书人啊，那可就不太好咯”苏洵玩笑道。

        沈秋分看向两个孩子，对他们挥挥手，说道：“想给两个你俩买点礼物的，只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太会送礼，就打算亲自问问你们想要点什么。”

        根本不给两个孩子开口的机会，苏洵笑着说道：“给他们多送点圣人典籍，他们最喜欢读书了”

        两人闻言白了父亲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又有读不完的书，这可就不太好咯。”

        苏洵拉着沈秋分的手，往酒楼内走，说道：“走走走，进去聊，外边冷，婧婧，快跟上。”

        苏婧难道少女一回，开口道：“好嘞，哥。”

        饭桌上，苏洵拉着沈秋分聊了许久，他虽是读书人，但是言语行事很比较洒脱。

        他最瞧不上的就是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他看来，读圣贤书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带领家族走向更高处，那些书上的圣贤道理，之所以是道理，就是因为说出来容易，做出来难，所以才会成为书上道理。

        临安城内另一处客栈

        一名死士跪在地上，不敢去看桌椅上的男人。

        “属下到小镇时，并没有看见他们母子。”死士紧张万分的解释。

        男人咬牙切齿道：“有没有查出他们去了那里？”

        死士更加紧张：“家中早就没了人影，当时风雪极大，绝对不可能是当天离开，他们或许早就离开了，至于去了何处，无从查起。”

        “废物，滚。”男人怒吼道。

        死士如释重负，身形一跃，离开了客栈。

        男人正是耶律经略。

        他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阴暗：“要不是在大胤缺人手，你看我不宰了你。”

        那对母子不在小镇能去哪里，莫非他们提前得知消息离开了，难道碟子得到的情报是假的，其实那个小镇只是一个障眼法？

        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想着任务失败后回到北燕，面对父亲和国师，一次次的不认可，一次次说他不堪大用，最后他想到了长公主那张嘴脸，将茶杯重重摔向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直起身，走到窗边，手抵在舌尖吹了声口哨。

        片刻后一名死士从窗口来到房间。

        耶律经略开口道：“此次刺杀失败，你们身份不宜在明面，近期也不会再动手了，你们在临安城附近找一处客栈歇着吧，切记，不要招摇过市，低调一些，这是在大胤，去吧。”

        死士领命正要离开，耶律经略叫住了他，开口道：“派人盯住小镇，但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漏出痕迹。”

        “是”

        死士离开后，他拿出两幅画像，看着画像里的母子二人，嘴角漏出阴狠的笑容：“下一次动手，希望你们也有好运。”

        他走到楼外观景台，看着繁华的临安城。

        幻想着，有朝一日，铁蹄踏穿燕云三州，南下兵临大胤国都，到那时，北燕为北朝，大胤为南朝，自己便是这南朝共主，到那时，谁还能否定他的功劳？

        他笑了，想起昔年跟随父亲和国师收腹草原各部时他的意气风发，男人张开双臂：“铁蹄所到之处，皆为我北燕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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