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间虽好

“姑娘，姑娘。”

        昨晚喝太多，趴在桌上睡着的挽阳缓缓睁开眼，看见店小二谄媚的笑容。

        “姑娘，您昨夜醉的厉害，我们酒楼只有酒宴，不提供住宿，你又不是本地人，所以……”店小二谄媚的解释着，希望客人不要责怪他们服务不周。

        挽阳站起身，看了看，酒楼内空无一人，原来已经是早晨了。

        她说道：“无妨，是我喝太多，耽误店家开门迎客了。”

        “没有没有，客人严重了。”小二礼貌道。

        挽阳问道：“旁边这桌子客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群高人离开很久了，当时是半夜。”

        挽阳掏出银子付钱。

        小二摇摇头说道：“姑娘，那位极为俊俏的公子已经给过了，他还让我转告，说谢谢你。”

        挽阳笑容真诚，然后朝楼下走去，才走两步就感觉头疼。

        昨晚喝的太多，她浑身一震，一身内力逼散满身的酒气，与店小二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去。

        沈秋分已经从那突如其来的悲伤中清醒过来，一行人都住到了镖师们所在的客栈。

        姜宪已经跟宋文打过招呼，今天就返程回临安。

        莫忧，张老真人以及他的得意弟子顾承安，三人同行。

        盘点好一切后，车队缓缓离开庐州城。

        路过江边时，有一群百姓在江边，讨论着什么。

        顾承安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先走，回头跟上。”

        姜宪点点头，车队继续前行。

        沈秋分像是失了神智一样，呆呆的看着沿途风景。

        姜宪从昨晚到现在，都陪在沈秋分身侧，她不知道沈秋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想安慰他，却又无从下手。

        看见沈秋分这幅模样，姜宪不知为何，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揪心不已。

        沈秋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昨夜那突如其来的伤感，或许是某人出事的预兆，但是他不敢相信。

        你不是八境武夫吗，你不是大胤无敌的存在吗，为什么？

        他缓缓开口，语气很疲惫：“姜宪，他，陨落了。”

        车队众人听到沈秋分的言语，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没有开口询问，死者为大，看沈秋分的状态，就知道，多半是他亲人或朋友，众人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默默地赶路。

        一旁拿着象牙匕首和桃木做雕刻的姜宪闻言，愣在当场，握着象牙匕首的手也停止了动作。

        他不敢相信，忠孝王陨落了？绝无可能，已经是武学境界第一人的忠孝王，不可能陨落。

        北境在打仗她是知道的，但是就算北燕举国之力南下，最多也就是吃败仗，怎么可能陨落，谁还能杀这位武道第一人？

        姜宪昨晚见沈秋分泪流满面，想到去年他俩去临安购置年货，她不开心时，沈秋分买了糖葫芦送给她，她当时心情好了很多。

        也想让沈秋分开心，但是沈秋分说过，他不喜欢糖葫芦，于是姜宪在早晨时，去古玩市场买了一块上好的桃木，一路上亲手雕刻，还未完成，但已经有了人的模样。

        她想把这个被她命名为‘沈秋分’的木偶小人，送给他。

        看着沈秋分一脸平静，却又显得十分疲惫的脸庞，姜宪缓缓放下手中的象牙匕首，和那个被她取名为’沈秋分’的木偶小人。

        她把沈秋分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贴着沈秋分的脑袋，她温柔地说道：“沈秋分，你别害怕，我们去桃山，一起习武，一起去边境，好不好。”

        其实她很聪明，她不会说那些’你父亲没死，一定是假的’这类话去骗人，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当下的沈秋分，不要让他觉得孤独。

        听到姜宪说桃山，张老道人微微一愣，这个时候不适合开口，他摇头叹息一声：“唉。”

        沈秋分就像个活死人一样，没有表情，他缓缓开口：“好冷啊。”

        姜宪把他抱的更紧，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莫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喝着随身酒壶里的酒，嘴里骂骂咧咧，凭什么沈秋分和姜宪可以躺在用来拉货的马车上，他们就得走路，他沈秋分简直不是人。

        一路无言，直到夜幕降临，又一轮明月，悬挂星空。

        宋文停下车队，原地休息休整，返程的车队行进速度很快，最迟明日傍晚，就能返回镖局。

        返程没有货物，可以随便使用明火，姜宪打了一只野兔，正架在火堆上烤着。

        一行人眼巴巴的看着烤肉，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干粮，眼神渴望。

        莫忧口吐芬芳的从林间走出来，做到火堆旁边，取下酒壶，喝了口酒他说道：“弟媳妇，这附近好像就一只野兔，我蹲半天了，什么都没有。”

        他用手指了指香气四溢的烤兔肉，说道：“要不分……”

        姜宪眼神盯着莫忧的手，说道：“滚。”

        莫忧收回手，离开火堆，又走入树林，骂道：“沈秋分，你简直不是人！”

        姜宪把烤好的野兔递到沈秋分面前，沈秋分兴致不高，摇摇头说道：“姜宪，我没事，不用对我特殊照顾，你把肉给大家伙分了吧。”

        姜宪点点头，把烤肉给宋文，让他给兄弟们分了。

        如果换做别人，她又是打猎，又是烤肉，做好了递上去还不吃，她早就一巴掌扇别人脸上，并附上一句“你他娘的爱吃不吃”。

        姜宪几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这个比她小七八岁的男人。

        宋文有点难为情，看了看沈秋分。

        “宋大哥，我没事。”

        宋文叹息一声，转身把给兄弟们分发烤肉。

        姜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杏花酒，塞给沈秋分，笑着说道：“听宋大哥说你喜欢这个酒，我在庐州城闲逛的时候，恰巧想喝酒，反正也不贵，就买了两壶，这是没喝完的，你拿去喝吧。”

        沈秋分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又递还给姜宪。

        “陪我喝点。”

        姜宪笑容温柔，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又递给沈秋分。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那一壶不贵的杏花酒。

        莫忧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顾承安和老道人的身后，他开口问道：“小秃驴，今天庐州城江边上围了很多人，看见你也过去凑热闹了，说说呗，发生了什么。”

        顾承安和老真人被突然从身后出来的莫忧吓得一激灵。

        老真人说道：“前辈，那边再分烤肉，你不去分一块？”

        “我弟媳妇不让我吃啊，没办法，喝点酒垫垫肚子吧。”莫忧说道。

        老真人实在摸不清楚莫忧的路数，高人就是高人，行事作风都跟别人不一样，

        顾承安说道：“春节时在庐州城发生的一场冤案，跟昨天跪着的赵家公子，有关系。”

        莫忧点点头，说道：“你说是酒楼那个一人跟我们五个对峙一晚上的那个赵公子？”

        顾承安疑惑的看着张道人，张道人也疑惑的看着他，大眼对小眼。

        一个人跟我们五个人对峙一晚上，不应该是一个人跪了我们一晚上吗？

        但想了想，说出这话的人是莫忧，那就没事了，满嘴跑火车呗。

        顾承安笑了笑：“呵呵，前辈这用词真有意思。”

        莫忧说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你赶紧把那冤案告诉我，我正无聊呢，就当打发打发时间。”

        顾承安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告诉莫忧。

        “也就是我不爱管闲事，不然那赵公子坟头草都已经有一丈高了。”莫忧喝了口酒说道。

        “那今天早上江边那群人又事怎么回事呢，难道赵公子痛改前非，跳河赎罪了？”

        顾承安双掌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那少女的父母双双跳江，临走时只说’南珠别怕，爹娘来下边找你了’。”

        “他们才跳河没多久，有个樵夫在江边林子中发现一具无头尸体，经过百姓们确认，是那李家大公子的尸体，尸体上有一张纸条，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莫忧饶有兴趣的问道：“字体上写了什么？”

        “洗怨人。”顾承安说道。

        老真人叹息，说道：“唉，那对父母，到死也不知道，大仇得报。”

        莫忧点点头：“原来是‘洗怨人’。”

        顾承安闻言问道：“前辈认识那个‘洗怨人’？”

        “别一口一个前辈的，显老。”他提起酒壶喝了口酒，站起身离开，嘴里轻声念叨：“唉，人间虽好，但下次，别来了。”

        莫忧离开后，老道人来到沈秋分身边，说道：“沈道友，关于桃山，我知道一些消息。”

        姜宪和沈秋分回头。

        “张道友，你说。”

        老真人说道：“桃山并只是民间传闻那样。”

        “难道还要别的方式能找到？”姜宪问道。

        “桃山上的仙师们，也会下山讲道传道，并没有民间传闻的那么神秘，其实是观主的通天手法，下了一道禁制，并不是阻拦香客上山，桃山一脉修的是太上忘情，要尽量远离红尘是非。。”

        “贫道就曾与桃山的一位道人辩论过一场，如今还偶有联系。”

        沈秋分问道：“那张道友知道他们何时会下山讲道吗？或者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地点。”

        老真人说道：“回到临安，我会传信给那位桃山道人，如果短期内山上禁制解除，我们自行登山便可。”

        说完老道人告辞离去。

        姜宪笑着对沈秋分说道：“太好了，你的经脉，有救了。”

        沈秋分大喜过望，说道：“我一定要去边境，我一定要为我父亲报仇。”

        他斜靠着仰望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缓缓开口。

        “母亲的性命，终于得到保障，终于，终于可以保护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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