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金秤砣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街面上就热闹起来，今年年景不错，除了豫省以及周边四省闹了一场旱灾、南边有几个地方发了水以外，皇城根没听说有什么饥荒。

　　自从前朝以来，人地矛盾的逐渐失控和气候的演变导致了灾害频发，像今年这场旱灾，只波及了四个省份，那就已经算是毛毛雨了，大人物们不觉得有什么，就连小民也不觉得有什么。

　　年景好的时候，不一定能吃饱，年景不好，不过是饿的更厉害，失了地的农民，打起包袱卷，开始出发，并不一定有个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的走，走到城里，走到北疆，走到西陲，走到这片大地每一个角落。

　　运气好，就活下去，有活不下去的，众人也只会说一声他运道太差，而不会有旁的抱怨——失修的水利，贪婪的军头官吏，仿佛一切本就如此。

　　“糖瓜——”

　　“糖瓜呦——”

　　卖糖瓜的挑着担儿，两手并不去扶，那质地富有弹性的扁担就在他肩膀上随着行进的脚步一颤一颤，好看且富有韵律。

　　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卖糖瓜的是全城最威风的人，他们打扮体面，穿着干净的皮袄，脚下蹬着靴子，不管到哪里，人们都不会阻拦。

　　往日里小摊贩不敢去吆喝的“富人区”，他们也敢去，然后在各府管家的客气招呼中挺直了腰，昂起了头，肩膀上扁担颤地愈发厉害，热情但也带有矜持的问，“您来几个？”

　　只有接钱的时候下意识哈哈腰，才暴露了他往日的一贯做派。

　　“他们仗的是人势，咱们呢，是神仙的势！你再有钱，官当的再大，也得送走灶王爷不是？”

　　买回了糖瓜，水生执意让刘子祥亲自上贡，然后抹抹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嘴，把他们黏住，让他们在天上说不了坏话。

　　一到这个时候，就是小孩子们一年里最欢乐的时期，就算是家里有那醉鬼老爹，也不会在这时候打孩子——不吉利，多病的女人，在这股热闹喜庆氛围的冲击下，也都看起来好了许多似的，往日整日咳嗽的也忍着不再咳嗽，像是对一家人展示自己的顽强，以及对明年的期待。

　　刘府也很热闹，说到底，这些女眷也都是孩子，除了沈菱儿稍大几岁，剩下的不是高中年龄就是大学生年龄，哪有不贪玩的呢？

　　糖瓜祭灶，小年来到，丫头要花，小子要炮。

　　珠市口几家店的掌柜在封门板之前到刘府拜访，带来了各色首饰，什么翡翠的桌子，哪个掐金丝的珠花，瑞福祥的也让人来量尺寸，各色过年的衣裳一人做了好几身。

　　刘子祥让人去买来爆竹，他以为这时候的爆竹还很原始，就是听个响呢，结果跟后世看的烟火表演也不遑多让，各种颜色的，各种图案的，应有尽有。

　　领着怜韵在院子里放钻天猴玩儿，几女环佩响动，或在廊下，或在窗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玩耍，跃跃欲试，又怕炸到手，不敢上前。

　　当天晚上，刘府叫了堂会，唱戏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湘琴。

　　往日台上艳压全场的她，进了刘府也不禁有些紧张，尤其是看着台下坐的一个个美丽动人的姨太太，心里难免有点自卑，好在怜韵一直叫好鼓掌，还跑到后台颠颠的让人教她几出戏。

　　别看怜韵平时活泼好动，但她可是有家教老师的，唱起花旦来那是灵动生姿，王湘琴跟她很有共同语言。

　　当晚，名角儿王湘琴在刘府唱堂会唱了一个通宵。

　　......

　　第二天一早，刘子祥打着哈欠起来，水生正指挥下人大扫除，这事儿也得人人参与，连着昨天的王湘琴都忍着羞起来，跟大伙儿一起分了笤帚之类的家什，象征性的洒扫起来。

　　昨天刘子祥只说了一句，就让王湘琴恨不得把什么都给他了，“你唱的好，以后仍旧是唱，不是进了府，就不能抛头露面了，这么好的角儿，没人看多可惜？”

　　这时候的角儿，只要被收用，那肯定不能再出来唱戏，不过刘子祥倒是不讲究这个，派人严加保护就是了，时不时弄个赈灾义演，还能刷声望呢。

　　水生走过来，拿了一沓厚厚的礼单，“爷，这是今天跟昨天收的，都一一回了礼。”

　　刘子祥接过来翻了翻，“以后不用这么麻烦，关系一般的一律回银子，重要的那几家捡有点意义的礼物送去，人家也不缺钱。”

　　水生点点头，说还有件给大统领的礼物要刘子祥过目。ωωw..net

　　然后只见一个下人护院颇为费力的拎着一个袋子过来。

　　刘子祥一掀开，差点让晃了眼。

　　只见金灿灿一个——秤砣。

　　“这是啥？”

　　水生一脸正经道：“爷，这叫大权在握。”

　　刘子祥明白过来，秤砣的古称叫权，有个词叫权衡一番，很多人不理解为啥这样造词，权和衡都是称量器，所以权衡一番就是掂量掂量。

　　送大头一个大秤砣，不是，一个权，这不就是祝他老人家大权在握吗。

　　刘子祥点点头，不错不错。

　　突然反应过来，“水生，大统领不喜欢吃王八吧？”

　　水生摇摇头，“没听说他老人家有这个爱好。”

　　刘子祥一挥手，“那就送这玩意儿了，注意先跟侍从室的人通通气，别让他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段府的礼物也很好送，大盛魁过年前送来很多皮货，捡最好的给老段做了些衣裳，还贴心的准备了狼皮护膝，这送的不是礼，是一份儿心意。

　　忙完了这些，刘子祥进屋，召集众人道：“快着点，教我包饺子。”

　　沈菱儿凑过来，眨眨眼，“那还不好包吗，捏捏就是了。”

　　刘子祥捏了一把，“要包的好看，利索，看起来我像是常干活的，明白吗？”

　　众人见他说的认真，于是和面的和面，剁馅的剁馅，然后上来手把手教他包饺子。

　　只见刘大少学的非常专注认真，众女有点纳闷儿，这是为了啥呢，为了在过年能吃上自己包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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