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汪汪汪汪汪

顾川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你——”林玖英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停在一个难看的笑脸上，“你这孩子，真会开玩笑……”

        “哈哈，阿姨您也很幽默。”左喻成像是没看到她的脸色，依旧温和地笑着，也不知道在说她哪句话幽默。

        “咳。”林玖英修得漂亮的指甲掐紧了身上披着的丝巾，提起一抹笑：“快进屋吧，一会顾乔也回来了，在客厅等他来了一块玩……阿姨先去忙了。”

        左喻成礼貌应下，把她抛在身后。走过一条的青砖路，顾川带着他推门进了客厅。

        “你要是不痛快了，不用跟他们废话，直接摔门走就是。”顾川话是这么说，嘴角却扬着，“我之前总这么干。”

        “嗯，很有你的风格。”左喻成笑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陪他们聊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也挺有你的风格。”顾川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笑意道。

        说着话，他们走到沙发前坐下。

        也许是因为今天顾千秋要回来，看得出这里有精心打扫过。茶几上的垫巾和桌角的地毯看着也是新换的。

        明明桌椅墙面都是暖色，照明灯光却偏冷色调，照得整间屋子都像被浸在冰里，令顾川十分不适。

        顾川冷漠地环顾周围。

        客厅的摆设他看了很多年，却仍然感到陌生。这些都是林玖英和顾千秋挑选的款式。

        一个来打扫的佣人进了客厅，看见顾川和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坐在一块，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提着工具退出去。

        顾川司空见惯，左喻成却十分不解：“他们见了雇主连招呼都不打？”

        “我不是他们的雇主。”顾川垂着眼睛拨弄着自己的终端，尽管里面什么新信息也没有，“他们的雇主是林玖英……就刚才那女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些佣人都是拿钱办事的，为难他们没有用。”

        言下之意他们是受了命令才对顾川这个态度。

        顾宅的家主顾千秋常年在军团驻守，偶尔才放假回来，这里的一切当然都是“女主人”在管。

        左喻成心下了然，敛起了笑意：“是她把你赶出去的？”

        顾川惊讶于左喻成的敏锐，他还有一丝挣扎，不想显示出自己的窘迫：“……是。但我也不想在这里住。”

        他视线转到风格奢靡的会客茶几上，“这里的所有家具，所有东西……所有人，都跟我没有关系。”

        从十几年前这里就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只不过成年后他才真正有机会离开。

        “我还有个问题。”左喻成缓缓开口，“你不喜欢这儿，为什么今天还要回来？”

        “……军团入职需要至少一名家属签同意书。”顾川低声说。

        他想入军团，所以唯独他父亲，他必须忍耐。

        说话间，刚刚回到家的顾乔风风火火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立刻堆出一副笑脸：“左大帅！大驾光临啊……”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面前整洁过头的茶几：“张丽呢？怎么还不给客人上茶？”

        刚才退出去的佣人急急忙忙赶来，却犹豫着小声道：“二少爷，夫人不是一直说不用管大少——啊！”

        顾乔当即变了脸色，伸手重重甩了她一巴掌，“自己怠慢了客人，还敢顶嘴！没眼色的东西！”

        佣人退了几步，捂着脸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含着泪匆匆去备茶。

        “大帅，管教不严，您别往心里去！”顾乔殷勤地凑过来。

        顾乔是个要面子的人，自从上次被拒绝考试合作之后本来不会上赶着贴左喻成的冷屁股，但谁想到他指使贝一陷害顾川的事却被走投无路的贝一给供出来了。

        虽然一切决定性的证据都早早被他销毁，左喻成和校方都在查他，让顾乔这些天都心惊胆战的，刚才他妈在门口告诉他左喻成突然来访，差点把他心脏吓出来。

        “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顾乔心里小心翼翼，面上却做出高兴的样子，眉峰高高扬起。

        顾川一声冷笑，嘲讽顾乔谄媚的语气。顾乔最听不得他这么笑，瞪了顾川一眼：“疯……你笑什么！”

        他再愚钝，也知道顾川最近是傍上了左喻成这个大腿，如今不好再张口就骂，刚出口半个字就及时止住，却还是被左喻成听到了。

        左喻成的视线沉沉扫过顾乔，嘴角却扬起，“听顾川说今天顾上校回来，我来拜访一下。”左喻成微笑道，“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不打扰，不打扰。”顾乔注意力被拉回左喻成身上，他心下不安，额角冒汗，尽力挤出一抹笑，“那个，大帅，前几天学校找我那事，是贝一自己乱说，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您，您待会儿可别跟我父亲提这茬。”

        顾千秋不在乎他们兄弟打架，但这个告状的人要是换成左上将的儿子，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左喻成语重心长：“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哥哥确实也受了伤，我认为有必要让令尊知道。”

        顾乔很怕他乱说话，急道：“别呀！左大帅！”他咬咬牙，“……您说！有什么需要我的，只要是我能做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上钩了。左喻成笑意不减，温和的眉目仿佛和煦春风，张口却道：“那……你学声狗叫我听听？”他顿了顿，“得是那种疯狗，越疯越好。”

        不仅是顾乔愣住了，就连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川也有些震惊地望向他。

        顾乔当场就要变脸：“左喻成你别欺人太甚——”

        金发alpha接过一边佣人递的茶，轻声道谢，又低头划自己的终端，漫不经心道：“开个玩笑。不想就算了，令尊那边——”

        “叫叫叫！我马上叫！”顾乔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咒骂左喻成，抹了一把汗，挥退了佣人们。

        他脸憋得通红，吭哧了一会，才豁出去似的，梗着脖子朝天大喊三声：“汪汪汪——！”

        客厅大门正在此时被推开，门口的顾千秋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正在学狗叫的二儿子。

        整个空间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顾千秋和顾乔长得相似，此刻父子俩脸色如出一辙的精彩，顾千秋嘴唇哆嗦了半晌：“你干什么呢？！”

        “爸……我给同学表演节目！”顾乔面红耳赤。

        “林玖英！”顾千秋怎么可能信，他气得身上的横肉都在抖，“进来管管你儿子！”

        林玖英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刚回来就这么生气，急急忙忙跑进来，没敢问什么，扯着耳朵就把顾乔牵走了。

        顾千秋还穿着军装，他显然也从林玖英那早早得知了左上将的儿子来访的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擦汗，就同左喻成寒暄起来。

        面对顾千秋，左喻成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三好学生，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中规中矩地应付着。顾川则越发沉默了。

        佣人们早早就把餐厅布置好了，眼看家主终于回来，林玖英张罗着大家上桌吃晚饭。

        顾千秋一直没停过与左喻成的谈话，在得知左喻成是跟着顾川来玩时，顾千秋显得十分高兴。

        “没想到顾川还能和喻成你这样的人才做朋友。”他声如洪钟地伸着筷子指点顾乔：“顾乔，学学你哥哥！别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顾乔磨牙，默不作声地吃饭。

        林玖英听着这话不干了，戏瘾发作，用力皱了皱鼻子，泪花又在眼里打转：“顾川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倔不听话，他能好好交朋友我也放心。可当着客人面，老公你总得给我和顾乔留些面子……”

        “啧，好好好，你别闹。”顾千秋嫌她不看场合，半训半哄道：“女人家就是眼泪多，如今整个家都是你的，还要什么？”

        顾川的筷子虚陷在米饭里，白生生的米此时像一碗苍白的蜡泪，令顾川食不知味。

        他听得犯恶心。

        林玖英擦擦眼泪，破涕为笑：“是啊，我现在是女主人。”她话尾故意放慢了语速，女主人三个字更是一字一句。

        顾川脸色极差，牙关紧咬，眼底氤氲着浓重的情绪。

        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顾川的林玖英笑意吟吟，却给左喻成夹了菜，“对不住，小左，让你见笑了。”

        左喻成也听得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川就把筷子一放，身体紧绷着，推开椅子就走。

        顾千秋当即沉下脸：“顾川！你发什么疯！回来！”

        左喻成也放下筷子，冷淡道：“顾上校，今天不再打扰了，我和顾川先回去了。”

        顾千秋想挽留，左喻成却抢先一步追着顾川出门了。

        林玖英脸上闪出一抹得意的笑，她很快调整好自己，一边给顾千秋夹菜，一边埋怨道：“左大少爷想来就来，自然想走就走了。倒是顾川这孩子，真以为自己有能耐，看不起自己亲爹了……老公别生气，多吃点。”

        待一顿饭吃完，顾千秋骂骂咧咧地回了书房，林玖英才擦擦手，把自己收拾了一半的碗盘交给佣人收拾。

        她叫住顾乔，慢条斯理问：“你今天怎么触上了你爸的霉头？”

        “……我哪知道，”顾乔抵死不认自己学狗叫。

        林玖英气得掐了他一下，“不知好歹！惹谁都别惹你爸，你现在吃的谁的用的谁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林玖英一双眼睛眯起，像只露出獠牙的野狐狸，“我把顾川弄出去这么久，让你去把他弄死，人还站在这就算了，怎么反倒让他认识了左家少爷？”

        顾乔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妈，我不是说什么……可杀人是不是有点过？”

        林玖英瞪大双眼，“怎么，你还真当他是你哥？”

        “不是！可……”

        “…………：？……不争气的东西！”林玖英甩了他一巴掌，“闭嘴！他不死，你爸的钱怎么能都是你的！妈是为了你好！你当你现在这个条件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自己什么东西都是抢来的，教儿子自然也是这样的教法。

        林玖英平复了一下呼吸，低声道：“他死了，没人会在乎，你爸也不会在乎。不会有人管他。”她说，“你找替罪羊也好，怎么都行。”

        女人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顾乔自己靠在角落，眼神有些茫然。

        突然，他手腕上的终端震了震。

        他点开信息显示。

        贝一：【顾少，出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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