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因为唐付娉工作的原因，不能常来看望周宋，李悦自己一人照顾周宋又不方便，所以于舟便提出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照顾周宋，也当是对周宋的补偿。周宋本来不想麻烦于舟的，因为他已经帮自己请了护工了，他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发现，护工才是帮不上忙的那一个，周宋便跟于舟说不要浪费钱了，于是于舟非常听话地辞退了护工。

        刚开始于舟在的时候李悦跟周宋说话的时候有些尴尬，久而久之，于舟的存在似乎成了常事，李悦对于舟的戒心似乎也渐渐放下。因为袁安逸的来到，病房显得没有这么安静，袁安逸努力地讨好李悦，让她不这么讨厌自己，活泼开朗的袁安逸很是讨李悦欢心。

        周宋行动不便，每次上厕所或是洗澡，都是于舟代步，一开始的时候周宋其实是拒绝的，但是抱着抱着就习惯了，有时于舟不在，她都不习惯了。于舟的怀很温暖，被他抱着的时候周宋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好像只要在他的怀里，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

        周宋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被吓到了，但是转念一想，当初如果没有于舟的那个拥抱，自己可能就活不到现在了，每每想到这，周宋心里都会莫名地开心，肉眼可见地心情变好。

        “你不去吃饭吗？”周宋刚刚睡醒，就看到于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嗯？”于舟刚刚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周宋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你不去吃饭吗？”周宋又问了一遍。

        “阿姨跟安逸回家休息，我在这看着。”于舟倒了一杯水，“要喝水吗？”

        周宋舔了舔嘴唇，好像有那么一点干，于是点点头。于舟熟练地将周宋扶起来，将杯子递到周宋嘴边。

        “你最近不用开店吗？”周宋知道他开了一家修车店，最近看他来得挺密的，疑惑地问。

        “有伙计。”

        “哦。”周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家老板需要亲自看店吗？

        病房里陷入沉默，周宋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来让这个气氛变得不这么怪异。

        “刚刚你那个同事又来了，你刚在睡觉，所以我让他改日过来，那是他送来的花。”于舟双手插着卫衣的兜，若无其事地看向躺在桌子上的花。

        “嗯？”周宋一时没反应过来于舟指的是哪一个同事。

        “之前天天来的那个。”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李文琦，周宋挺感谢于舟的，李文琦天天来就挺让她心烦的，尤其是李悦好像还挺喜欢他的，但是每次于舟在场的时候，都会帮自己挡下李文琦抛过来的话，让她不至于那么尴尬。

        于舟偷看周宋的表情，发现没有失望的样子，嘴角偷偷勾起一点弧度。

        几十分钟前——

        “周宋正在睡觉，你改日再来吧。”于舟靠在墙上，双手插着兜，低头看着李文琦怀里的一束向日葵。

        李文琦感受到了于舟的不友好，轻咳一声，“没事，我可以等等。”

        “不方便。”

        “没事，我跟小宋是好朋友。”

        “嗯？”周宋单挑眉，一脸玩味地看着李文琦，李文琦觉得浑身不自在，默默地后退一步，推了推眼镜。

        “我觉得我有权去看一下我的好朋友，我想问一下先生和小宋是什么关系？”李文琦一脸的严肃，盯着于舟，火药味逐渐浓烈。

        “我能在这里呆着，当然是…”于舟停顿了一下，观察李文琦的表情，他的脸上有些僵硬，于舟笑笑，补充完这句话，“好朋友。”

        李文琦听到这句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想：我不能跟这种人生气，有失礼数。李文琦沉默了一会儿，放平了语气，“明天我要出差，今天想见见小宋。”

        “周宋在睡觉。”于舟再一次拒绝，李文琦脸上挂不住了，于舟看到他的表情，莫名想笑。

        “等周宋睡醒再说吧，她才刚睡着。”于舟环手靠墙，想看李文琦的下一个表情。

        李文琦的拳头逐渐收紧，怒视了于舟一会儿，拳头又渐渐松开，于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挑了一下眉。李文琦不想再呆在这里跟于舟对峙，将花放在旁边的排椅上，“这花是给小宋的，希望你能告诉她。”

        于舟点点头，看着他不情不愿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放在排椅上的花，单手拿起，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继续坐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妈呢？”周宋看到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有些奇怪，因为之前李悦一直不放心于舟跟自己独处，更别说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阿姨回家休息顺便做点吃的过来。”

        “哦。”

        “想出去看看吗？”于舟突然提出要带周宋出去看看，周宋看向窗外，住院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出去过，天天闷在病房里也挺难受的，其实之前就想出去透透气了，但是又不想麻烦于舟，这既然他提了，那就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

        于舟笑了笑，站起来去推轮椅，然后将周宋抱到轮椅上，还贴心地在她的背后放了个枕头，让她的腰不用受这么大的力。

        他这么细节的吗？周宋被于舟的这个小细节给温暖到了，“谢谢。”能听出周宋现在心情不错。

        周宋突然想起，抬头对于舟说：“我想写张纸条，不然妈过来没看到我们会担心的。”

        “嗯。”于舟留了一张纸条后，推着周宋来到住院部后面的小公园，于舟推着周宋走在林荫小道上，慢慢地走着。

        时隔一个多月，周宋再次感受到了室外的自由，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像现在一样理解到陶渊明对自然的向往。迎面吹来晚风，周宋将脸往围巾里缩了缩，冬至过了，气温也降了许多。

        “冷？”于舟注意到周宋的小动作。

        “有点。”

        “那回去？”于舟停下脚步。

        “不用了。”周宋才不想又回到病房里，好不容易出来，冷就冷点。

        “天气冷，容易感冒。”于舟说着就将轮椅掉了个头。

        “我想在逛一会儿。”周宋的声音糯糯的，在于舟听来有点撒娇的意思。

        “那再逛一会儿。”于舟继续推着周宋闲逛。

        “这里空气很清新。”周宋深深地呼吸科几口，于舟看到周宋的动作，觉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扬。

        “现在是傍晚，哪来的空气清新。”

        “比起病房的，这里真的很清新，而且这里的景色也挺好看的。”周宋将手伸出来，正好接住了一片落下来的叶子。

        于舟笑而不语，推着周宋继续走在小道上。

        走着走着，一个小朋友穿着溜冰鞋迎面跑来，于舟及时地停下，将周宋移出小道，这才没有撞上，那个小朋友还很得意地朝周宋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想溜之大吉。

        于舟见他想跑，就直接揪住男孩的帽子，男孩跑不了了，只好跟着于舟来到周宋的面前。

        “道歉。”于舟松开男孩的帽子，男孩揪准时机想溜，于舟看出了他的小伎俩，等他一迈开脚步，于舟又揪住他的帽子，男孩使劲挣扎，都挣不开于舟的手，只好认命地跟周宋道歉。

        “对不起姐姐。”男孩低下头，声音小得让周宋都没听清楚。

        “什么？”

        “对不起。”男孩的声音大了一点，但是听语气，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

        “什么？”周宋又大声地再问了一遍。

        男孩看到听到周宋的话，脸都憋红了，抬头看一眼于舟的脸，又乖乖地跟周宋说：“对不起。”这次的语气诚恳了些。

        周宋满意了男孩的道歉，笑着对他说：“没事，医院里不能玩溜冰鞋哦。”男孩点点头，然后想离开，但是于舟还揪着他的帽子，男孩抬头看一眼于舟，又求助地看向周宋。

        “姐姐，能不能让叔叔放开我。”这句话听着可怜兮兮的，周宋看向于舟，于舟默默地松开了手。

        这时男孩的母亲提着鞋子匆匆跑过来，看到被于舟揪住的男孩，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他刚收到这个礼物就玩了，没有撞到你们吧。”男孩母亲拉过男孩，重重地拍了两掌他被秋裤包裹的屁股，“都不听话的。”

        周宋看到男孩委屈又不敢说话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没事，没撞到。”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小两口了，不好意思…”女人一边道歉，一边拉着男孩走了。

        “我们不是…”周宋都没来得及解释他们不是小两口的事情，周宋以为于舟会介意，但是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介意，周宋松了一口气，心情又莫名好了些。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于舟突然开口，“为什么那个男孩叫你姐姐，叫我叔叔？”这个问题困扰于舟很久了，难道自己真的长得显老吗？

        “额…”周宋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说实话？周宋想了一会儿，想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理由，“可能是你一直板着脸吧。”

        “有吗？”

        周宋诚实地点点头，于舟摸摸自己的脸，“我说也是，我才二十六。”于舟很满意周宋的回答。

        周宋听到，没忍住发出了笑声，于舟的眉头拧成川字，“你骗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到好笑的事情。”周宋找了个最蹩脚的理由，于舟听到这个理由都想笑。

        “你在敷衍我。”

        “绝对没有，你长得很帅，怎么可能显老。”周宋求生欲爆棚，生怕说错话他就直接把自己扔在这里。于舟沉默，他的沉默让周宋有一些不安，便继续补充，“就像是电视剧里男主的样子，身材高大，长相帅气，性格阳光，很讨小女孩喜欢，而且又会编花环…”

        于舟安静地享受着来自周宋的赞美，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脸，摸了摸，对自己的脸感到非常满意。

        周宋说完，于舟仍然没有说一句话，周宋小心翼翼地回头，于舟正看着前方，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于舟终于开口了，“我相信你的话。”周宋松了一口气。

        夕阳撒在于舟的背上，周宋被他的影子包围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宋看到于舟的影子的头上，竖起了一根呆毛，周宋想象到于舟头上长呆毛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

        “没什么。”

        越想越好笑，于舟听到周宋断断续续的笑声，“在笑什么？”又问了一遍，周宋抬起头来看他，那根呆毛还直直地竖在他的脑袋上，跟她想象中的一样违和。

        周宋忍住笑，“你脑袋上有根呆毛。”

        于舟不知道呆毛是什么，听到她说脑袋上，便伸手摸了摸，但都没有让呆毛服帖，周宋看到于舟没能将呆毛弄下去，又很想笑。

        “没事了。”

        于舟将手放下来，继续推着周宋，时不时伸手摸摸脑袋，但是呆毛仍屹立在他的头顶上，周宋从影子看到他的动作，强忍住自己的笑。

        “你笑点很低吗？”

        “不是啊，平时我笑点一般。”

        “那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于舟看到周宋的肩依旧是一抖一抖的，又问：“到底在笑什么？”

        周宋听到于舟的话，更想笑了，但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那你笑什么？”

        “就是很想笑。”

        “很想笑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是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

        …

        周宋跟于舟聊了一路，笑了一路

        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妻，丈夫坐在轮椅上，头发已经斑白的妻子推着他，慢慢走，慢慢聊，走了一路，聊了一路，夕阳照在他们脸上，白色的发丝在夕阳下，是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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