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破阵

落娘走上前来，拿起了床上搁着的一件斗篷，斗篷的领子已经快做好了，是白色的狐狸毛，衣身则是鲜艳的红色，颜色很靓丽，料子上用金丝绣着大朵的牡丹，是这些衣裳中，较为少见的华丽。
落娘双手环着斗篷，道：“我一年四季，每一季做四件衣裳，从里到外都做了一身，做了这么多年，也算不清有多少件了。”
她抚了抚鬓角，笑容温柔，“可做了这么多年，却一直都忘记要做给谁，只知道，每天都该忙着，再忙一点，只要忙起来，就不会去想不敢想的事。”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了容九，“等刚刚想起来，才发现这些衣裳做好了，也没人穿了。”
容九喉间一堵。
“落娘……”
落娘抚摸着斗篷，轻声说：“是我给自己下的咒，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我把这些事都给忘记了。”
容九在老人家身边蹲了下来，落娘颤抖的手轻抚着容九的脸，想碰上去，却又有些害怕，手悬在半空，半晌又收了回来，搁在膝上。
“你很像他。”
“安家的孩子，都像他，幸好。”落娘喃喃两声幸好，容九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伸手覆上了她的手，满是皱纹的手，指腹上有做针线留下来的针孔。
很小，但也很密。
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
落娘拍了拍她的手，“不用伤心，他去世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是我不愿意放下，所以才成了执念。”
落娘轻拍着容九的手，祖孙两个人都没有挑明身份，但却都默认了彼此的关系，落娘的神情还有些许恍惚，似乎才刚刚从记忆里苏醒过来，还没有完全地消化。
容九安安静静地没有打扰。
许久，落娘开口道：“她们，还好吗？”
容九琢磨了一会，猜测她问的应该是安南跟安宁，可现实容九不敢说出口，她道：“都很好。”
就容许她撒一次慌。
容九在心底整理一番，说道：“我母亲嫁给了敖龙大陆青龙国容家的三儿子，叫容修宇，生了一女一子，就是我跟我弟弟，大姨安宁被南丰皇帝聘为皇后，生了一子，叫云溪，是我们的表哥，长得很像大姨，他有个心爱的人，叫幽若。”
落娘的双眸渐渐亮起，听着容九说着过去。
容九耐心地述说着，除了结局被她更改，以及困难都被她三言两语地带过，其余的并没有多少隐瞒，落娘听得眉眼弯弯，皆是笑意。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聊了一个上午，待午间，狗子在外头叫得不停，伴随着荒火不紧不慢的两声，“用一下你的厨房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落娘眉毛一扬，已经能够想象到荒火进得屋内，就要祸害她厨房的模样，落娘猛地起身，带着容九就出去了。
两个人到了厅内，果然见到狼狗冲着荒火吠着，不过这狗子本来就怕荒火，所以只敢在里头拦着路，却不敢对他如何，这一看，狗子已经被人攻城略地走到了厨房门口，就差两步，人就进了厨房内。
落娘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荒火。
荒火感觉到了身后热情的注视目光，回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落娘，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到用饭的时间了。”
落娘啐了句，“你这小子这么多年破毛病都没改呢。”到点要吃，脏了要洗。
荒火点了点头，“落姨也是，一如当年的壮硕。”
容九：“……”
落娘：“……”
茅草屋内平地一声吼，荒火跟容九、狗子都被吼了出来，门啪地一声关上，落娘在里头一顿收拾，边骂道：“真让你进了我厨房，不知道还要扔了我多少东西，告诉你，我这些可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新锅！”
“新锅为什么要洗？”荒火反问。
屋内一片安静。
容九扶着额头，数着三秒，里头果然传来了骂声，荒火似乎还想要张口，容九瞪他，“闭嘴。”然而男子瞥了一眼她，并没有要听从的意思。
容九道：“想吃饭就别说了。”
得了这句，荒火倒是没提了。
里头生龙活虎的一顿发泄，很快就安静了，没多久就听到厨房传来动静，落娘已经在做饭。
荒火漫不经心地斜倚在门旁，道：“也罢。”就让她们占回便宜。
容九嘴角一抽。
“你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她是谁，却一字半句都不肯透露给我，你可藏得真深。”
荒火看着前方，歪了歪头，说：“我不是一早就告诉你破阵方法了吗？”
容九：“什么时候？”
“摘花的时候，我说了，这是好东西。”
容九：“……”服了。
回想之前，这个人确实这么说过，只是从没提过，破阵的关键是花，还真当他喜欢鲜花，回想那刻的自己，容九觉得自己天真得有些蠢。
容九腹诽一番，问道：“那么，天绝阵就这么破了吗？”
“再等等。”
“等什么？”
荒火望着远方，淡定地道：“等那东西再来送。”
容九扬眉。
荒火抬眼看向前方。
这一次的时间掐得很准，在落娘刚进厨房时，天空便暗沉下来，那一股子阴气从远方刮来，将院子里的东西吹得东倒西歪，这一次它来得比平常都要猛。
也要凶悍。
容九也察觉到了这一份不寻常的杀气。
这一份杀气近乎实质！
叫茅草屋都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若非这屋子早有结界，可能都抵挡不住这一股威压。
荒火也意外地扬了下眉，捧着一杯茶，轻吹了吹，很有广场上老干部看戏的模样，悠然闲然地说：“看来她等不及了。”
容九疑惑地看着荒火，荒火说：“等会你要辛苦一下。”
“……”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容九的念头刚刚浮现，荒火便道：“我虽为阵灵之身，能自由出入此阵，但到底不是此阵的元灵，因而不能出手。等会它动起手来，你得拦住，还得再拦下，不能让它离开，若不得已……”迎着容九闪着冷光的眼，荒火难得施舍了一点好心，说：“就将这东西引到花田，别让它回窝，我会带落姨过去。”
声刚落，狂风更盛。
吹得荒火的声音都消散模糊。
而这一看，容九身周只剩下了她自己。
荒火跟屋子都不见了。
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绝境，而这一次，没有人能再帮她。但容九却没有任何惧怕，因为在这黑暗之中，她看到了那东西。
天绝阵的阵灵。
——领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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