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崩溃的少年

他们身份尊贵，且血统强大。
乃是这个世界的顶端食物链。
就是居住在圣域的平民，都会高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一等，更别说是顶着圣焱旗帜出面的大人物了。处死他们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像张散石他们，在对方的口中，也就是充满鱼腥味的下等平民，更别提，他们现在还是叛乱分子。
张散石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笑自己怎么会抱着请对方帮助的念头，以至于害了这一船人的命，害了这无数个家庭。
在这个时候，张散石已经不求其他，他只求一点，保住他们船上的最后一个活口，把这个消息给送回容岛！
明镜的身形刚刚一动，张散石就将明镜给拽到了船舱内，在火箭射在云船上，蹭地一声烧了起来，在浓烟滚滚燃烧起来时，在他们的士兵到处喊叫之时。
张散石将冲动要冲出去的明镜给抵在了墙板上，将少年紧紧地压着，眼神冷厉地看着他，盯着少年一点点地冷静下来，对一旁跪着的几个士兵喝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护着明镜公子从底舱离开，船上所有的灵石阵全部取走，可以支撑你们平安走出这一片食人海域，你们一定要，护着他平安离开。”
边上几名士兵浑身一颤。
“你们没听到吗？”张散石凛喝道。
众人单膝着地，应是。
明镜瞳孔紧缩，“石先生，你想做什么！”对于张散石，明镜一直都知道这位先生很看不起自己的身份跟年纪，也知道自己履历太浅，不足以服众，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明镜都很努力地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他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去努力的。
这两天明镜也能感觉到张散石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观，可今天他这一番话还是让明镜震住了，难以接受的震住了。张散石冷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小公子你太累赘了，现在拖累了我们一船人，所以要你离开这里，别给我们添乱！”
明镜怔怔地听着，半晌反应过来，喝道：“你想要让我丢下大家逃！”
“我不答应！”
“我不会逃！”
张散石脸色铁青，他就知道是这样。
这些日子明镜一直都为了之前为护大家离开的四名士兵而心存愧疚，这少年面上看似一声不吭，可实际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过眼，一双眼睛全是血丝，一张稚嫩青葱的面庞已经满是沧桑。这些日子的他，遇到海兽就冲在前面，遇到敌人就第一个提剑杀了上去，浑然不惧，也悍不怕死，他浑身都是血腥味，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可他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已经到了随时都会倒下的地步！
刚才遇到战舰时，张散石也是想着换个环境，寻得一个庇护让少年能够放松下来，可如今……如今……
这个人看到对方出手时，居然还要继续冲上去。
冲向了那庞然大物。
冲向那还没上得船只，他就会先死在对方箭下的圣域战船。
明镜红着眼睛，努力地挣扎着张散石的掣肘，额间的蓝色印记隐隐大开，那旋涡里发出的龙啸声充满了沙哑与愤怒。
可如果看到那一条龙，就会知道这一对主人伤得有多重。
张散石知道自己不能松开，他直视着明镜，“小公子，你真的要看着我们这一船人都死在这里，个个尸骨无存吗。”
“不，只要我还在，我就不会让你们死，除非他们踏过我的尸体。”
“你到底懂不懂！我们需要你回去报信！”张散石吼道。
明镜闻声道：“那你回去。”
“我留下，你回去报信。”
张散石脸色铁青，既是因为少年的顽固愤怒，也为眼前无法挣脱的困境绝望，明镜感觉到他手下的松动，立刻寻到空隙逃了出来。
少年连个停留都没有，当机立断地冲向了船舱连向甲板的门。
他要去救人！
要救人！
只是还没逃出船舱，他的膝下一软，在奔走间忽然跪下，明镜瞳孔缩紧，声音恐慌又愤怒地吼道：“你……你做了什么。”
身上的力气渐渐流失，一种麻木感从四肢传递出来，明镜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动弹不得，就是意识都开始模糊。
张散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你这些日子已经很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
“不，我们还没回岛上，战斗还没结束！”明镜高声吼着，似乎借着这激烈的情绪让自己能够清醒几分。
张散石静静地凝视着少年，忽然双膝跪下，磕头行礼。而在他身后的十多名老渔民也同时下跪，冲明镜磕头，“小公子。”
这一跪，真心实意。
明镜眼泪横流，“你们让我出去。”
张散石道，“那四个人，不是您的错。”
明镜哭道：“你们让我出去，我们要一起作战，我说过，要带大家回去。”明明是最简单的测量任务，他却都没做好。
他什么都没有做好。
他还有什么用处。
还如何帮岛上的伙伴报仇。
如何给明月岛的百姓讨回公道。
他枉为灵族啊！
张散石看着少年的崩溃，眼眶亦是发红，可眼下这刻，他们没有犹豫的时间，药效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在少年头栽倒在地时，张散石将他抱在了怀里。
明镜的眼睛依旧睁着，可已经说不出来话。
他只能呜呜地喊着。
漫长的安静里，张散石说：“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没有明镜这一路的庇护，他们这一船人早已经死在了那一座死亡海域，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那四个人是引开了恶婆，让云船脱离了危险，可根本没让他们逃离死亡。想及这一路的惊险，张散石很清楚，对方是冲着这个少年来的。
为了抓住这个能够给水灵族带来威胁的少年。
张散石将动弹不了的明镜交给了死士，让对方从底舱的小船离开，而他们则留下拖延时间，明镜拼命地想要喊住他们，可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麻药，一个时辰后就会解开，到时候凭借您一个人的力量，也能从海上逃走，希望您一路顺利。”张散石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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