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无穷

在出发之前，他们从未想过此次出战，还未抵达汉阳城就会遇到如今艰难的一战，这不是在与人战斗，这是在与自然之力，在与天地决斗。
从阎王殿的门前，争分夺秒地抢着他们自己的命。
当结界上空曙光乍露，露出了属于他们的光明时，大徒弟亦是松了半口气，之所以不松一口，只因张散石大胆地戳了戳他的手肘，指了指前面，那一声嘹亮的鸣啼声穿过浓雾抵达众人的耳中时，众人的面色犹如一阵土色。
死的心都想要有了。
大徒弟刚吐出来的半口气又狠狠地吸了回去，冲众人道：“大家准备。”
“继续战斗！”
众人强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另一波海啸。
这是无比艰难的一战，也是十分困难的一战。许多年后，从这一战活下来的老兵们，谈起这平生战事里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桩，每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与深思，乃至挣扎痛苦的记忆里，最后抱头说：“我们在战场上，最不想听到就是一个‘推’字。一点都不想。”
然而追寻往事的著者听错了口音，听成了“退”字，不想退，即为不退。
著者一声惊叹与敬佩，最后挥笔洒墨，“不退”两字写得铿锵有力，大气十足，又洋洋洒洒数万字写尽了张家兵平生所经历的上百桩战役，每一战都写得极尽热血与惨烈，但字里行间也不忘记突出了他们的勇猛，最后水族最年轻的君王所带领的张家兵得此更名为……
“勇猛之军”
得知此事的张散石坐在自家院子里，发须皆白的他抱玩着自己的孙子，神色恍惚地说：“这人的口音跟菠萝先生有的一拼。”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声呢喃是什么意思，不过对士兵们来说，确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也是一个迟来的夸赞。
但，这是后话。
此时的他们还很年轻，也还在顽力抵挡海啸，力求让战舰顺利地穿过巨浪，保得一刻平安，苟且偷生半生。所以他们不敢松懈。
而海岛方向，海王兽还保持着撞击海岛的节奏。
它的节奏保持在一定的规律上，不加快，也不放缓，只是以一种规律性的节奏，撞向海岛，势有一种海岛不沉就不罢休的趋势。
也因为这，给了众人喘息的时间。
也让大徒弟他们渐渐地摸出了它的规律，而更好地安排队伍的战斗。
所有的一切都在初时的混乱之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里，这种平衡没有人说破，也没有道破，可只要仔细感悟，就会察觉到。
所有的一切都在某一只手的算计里，向着前方缓缓推动着。
而控制着这一只手的主人。
此时正重新地杀回战场，白凌在黄金海岸看到了无穷，也见到了久别两个月再出现的这位钰族的君王，如果容九他们在此，可能都不敢去认眼前的怪物，会是无穷本人。
因为难以置信吧。
此时的无穷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身形高大无比，比之前的人形还要高出一个个头，足有两米三。
黑色密集的鳞片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双淡色的眼睛来，原先胸膛处被树藤缠满的诅咒因为鬼祖之死也已经解开。
可是无穷并没有如他所愿，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因为道果的吞噬，现在的他越来越像祭祀湖底下的那一条血龙，头顶上的峥嵘龙角，青筋突出，狰狞恐怖，顶端尖利无比，隐有鲜血流转。
无穷手持三尖刀，平静地看向了白凌。
从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了属于人类的情绪，寒眸森森，唯有睥睨人间的无情与冷漠，就是之前属于这个人的情绪也已经不见了。
说它是无穷，不如说是那一条血龙。
这一人一龙，已经合体。
这就是战场打造出来的怪物。
这一次的开启，战场选中了无穷。
白凌手持承影剑，与无穷对立，黄金海岸海浪不时拍打而来，打在樵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天空一下子阴森下来，四周鬼影呼啸，道道影子擦着白凌身边过去，可就是靠近不了。
它们愤怒地，疯狂地想要追向白凌，想要拉着这个人一起坠下地狱，可白凌身上弹出来的灵罩，将它们一一逼退，它们不甘心地咆哮。
不甘心地怒吼。
这是第二个从它们手里逃出去的人。
它们不甘心，也不愿服输。
这些死在战场的怨魂，在战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早已经失去了同理心与人类的情感，它们所传递出来的只有怨恨，恶毒，还有拉着所有进入战场的人一起共沉沦的憎恨。
可偏偏，这一座战场自开启以来，出现了两个例外。
一个是自然灵族的白衣。
一个是人族出身的白凌。
它们又怎么会答应。
白凌就应该跟无穷一样，成为了他们的工具，要么，就成为这战场的养分。
厉风呼啸间，无穷持着三尖刀动了，一刀斩出，黑色飓风成型落地，所过之处，连风都被撕裂。从这简单的一击便能看出这人的实力与鬼祖对战时，大有不同。
他进步了。
两个月的时间，无穷已经从初入半帝的境界到现在稳稳地扎实。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意味着他比之前与白凌对战时强了太多。
再次对决，白凌不一定能够拦得住他。
无穷抬眸看向了白凌，这一次没有再有停滞，他连挥三尖刀，直挥落了二十多刀，携着二十多座死灵风舞杀向了白凌。
而极速地奔走间，无穷也没有停止他挥刀的动作，而是一口气又连挥了十多刀，势有一种要一口气挥向最高境界的一百零八刀。
开启冥界。
然而白凌在这，又怎么会如他所愿，男子抬眼看向了无穷，冷笑道：“这一次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他左手控笛，一声吹奏，四周逼近的黑影闻声惊恐地逼退。
也是第一次知道，白凌的笛子，除了能够控兽，却也能发出精神攻击。
阴兵不敢靠近。
而没了黑影挡道，白凌持剑斩向了死灵风舞，一剑贯穿，粉碎了死亡飓风，他提剑快步上前，与无穷的三尖刀相接。
铿锵——
无穷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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