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官运亨通

人人有别，人的棋风也千差万别。

        魏侯与公孙鞅的棋风差不多。他们拿起一颗棋，都要摩挲半天，才能缓慢落下一子。

        庞涓与他二人不同，执子便下，似是连想都不用想，噼里啪啦，极为干脆。

        敢这么下棋的，不是菜鸟中的菜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庞涓当然是高手，他出手之快，棋路之刁钻，让人难以招架。待对方慢慢思考棋路和对招想的满头大汗时，他还一身轻松，面色不变，给对手无尽的心理压力。

        魏侯和鱼头一面三两句聊着鸿沟和大梁，一面留心棋局。

        越下，公孙鞅就越感到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与其说是他们在下棋，倒不如说是庞涓在下他。他棋路扎实，一时间也还能勉强挣扎，可时间渐长，那种如同被蛛网所束缚的感觉便越强。

        公孙鞅在花纹斑驳的石桌上放下棋子，叹了口气：“鞅输了。”

        庞涓冷淡地点了点头，脸色平淡地如听见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件发生，只有略微抬起的下巴，透露出执棋者的骄横。

        鱼头就是看不得这家伙这么得意。

        他们的梁子自打第一眼就结下，那个雨夜算是彻底打死了他们友爱相处的最后一丁点可能。

        鱼头说：“庞将军好棋法。”

        庞涓慢悠悠地把棋子放回棋盘深处的凹槽里，回答“不敢。”。

        “不敢”从他嘴里吐出来，听起来却像是“废话”。

        “我府中也有一人，六博棋下得好。半个月，下遍整个安邑难逢敌手，不知道她和庞将军哪个更厉害。”

        庞涓不应声，嘴角不屑地往下撇。

        魏侯却来了兴致，非要鱼头介绍介绍那人，当场来和庞涓对棋。

        鱼头要的就是这个。他尖声叫：“薯条！”

        庞涓只见那零散二三没规矩的门客里，一个倚着门的女子叹了口气，慢悠悠直起身子来。

        “那么凶干嘛。”整点薯条嘟哝，“还用刘华强的脸，吓我一跳。”

        她站没个站像，走没个走样，像是被风吹得歪斜的柳条，晃晃悠悠飘过来。

        甭说庞涓和魏侯了，连公孙鞅都直砸舌头，担忧的目光望着鱼头。鱼头一无所查，还激动地对薯条举起拳头，让她加油。

        薯条给她个眼神，翩翩在庞涓对面坐下。

        庞涓的嘴角快拉到下巴了。他怒极，指着薯条：“鱼头！你为何如此折辱我，竟寻一妖媚女子与我对棋！？”

        “是是是，折辱你折辱你。让你一个大丈夫和我下棋真是太委屈你了！”薯条一边飞快地摆棋，一边棒读。她摆好棋，忽抬头一笑，眼神狡黠，“若你这个大丈夫，连我这个坏女人都下不过，岂不是更折辱你？”

        庞涓的手背的青筋鼓鼓直蹦，他随手抓起一枚棋，啪的一声巨响，摁在棋盘上。

        薯条毫不犹豫地出手，白金丝镯子还没顺着重力滑到手腕，她的手又收回来。一来一回，三个镯子相碰，叮叮当当。

        她下棋的速度丝毫不比庞涓慢。

        噼里啪啦，丁零当啷。

        他们不像是在下棋，倒像是在单纯地摆棋子罢了。

        魏侯观了一会棋，见薯条是真的会下棋而不是鱼头叫出来羞辱庞涓的，阴沉的面色稍缓，再抬眼仔细打量薯条，目光已经完全不同。

        他仔细看了看，又扭头仔细看了看走廊里的女玩家，心中忽然一动，朝鱼头那边跨了一步。

        轻轻咳嗽一声，魏侯端着谱，小声问：“鱼爱卿，你们鹊山派的女弟子都是如此……”他把那个词含混过去，“……的吗？”

        “啥？”鱼头没懂，“如此彪悍？”

        “如此——诶呀。”魏侯给他一个不解风情的目光，“真是，还非要寡人说清楚嘛？——如此貌美！”

        鱼头恍然大悟。他想起大师姐，想起鱼肠，又想起狐桃，点点头，肯定道：“我们师门的师姐确实貌美。”

        魏侯猛咳，委婉道：“寡人准备迁都大梁，定是要修新宫殿，备新车马，迎接新气象。这后宫……也该找些新人了。”

        鱼头再次恍然大悟，还有点震惊。

        魏侯这是……要找他拉皮条吗！？

        连薯条放棋的手都一顿，惊讶地抬起头。

        出人意料，薯条毫不费力跟上庞涓的速度，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现在轮到庞涓来追她了。象牙棋子微凉，庞涓满额汗水，从鼻子里喘出粗气，脑子也冷静下来。手汗然后他有点握不住这精巧的小玩意，他只好使劲搓着棋子，像是现代人在搓麻将那样。

        他弯着腰，脸已经快要贴上棋盘，依然什么都听不见了，除了棋什么都看不见了。公孙鞅站在旁边看棋，虽然听见了魏侯的话，但也无什么反应。

        鱼头一脸扭曲，诧异地瞥薯条：魏侯怎么突然说这话，他不会是看上这家伙了吧！

        薯条一脸激动，不停给鱼头递飞眼：她愿意啊！！！

        快答应快答应快答应！她要在战国玩后宫甄嬛传！！！

        鱼头嘴角猛抽，咬着牙问：“您有看上的人吗？”

        魏侯捏着下巴，露出了一点回忆的神色，想入非非：“其实那位软姑娘就不错……”

        薯条激动的嘴角一顿，面色逐渐变得无情起来。

        ——得，白激动了。

        庞涓抬起头，望着那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女人。一个棋技如此高超，棋路非凡的人，怎么会是如此小人！他的眉头越锁越紧。他啪地，又摆上一枚棋。

        薯条猛地看过去，一脸懊悔。太关心魏侯的事，她走错了一步棋。她抿了抿嘴唇，不再走神，继续下下去。

        鱼头觉得魏侯还不如看上薯条呢，他就是在想屁吃。

        “软绵绵有点难度。”鱼头抄手，“您再换一个。”

        魏侯叹息：“那就温柔一点。”瞥了眼薯条，小声补充，“端庄一点。”声音更小，贴着鱼头的耳朵，“可怜可爱一点的。”他嘿嘿一笑，“身量矮一点，年纪小一点，腰身细一点。”

        鱼头懂了，白幼瘦呗。他垂下眼角，有点无语。

        他答应去帮魏侯张罗，问问玩家里有没有愿意去开辟后宫玩法的。

        鱼头有信心，魏侯一定可以收到很多份申请。

        ——不过这里面到底有几个女装大佬和大雕萌妹他可就说不好了。

        魏侯和鱼头又说起了大梁城的建设问题。魏国越强大，魏侯就越觉得安邑这个都城不好，又旧又破还远离中原。他欲迁都大梁，需有人提前去大梁搞搞建设：休整城墙宫殿天地祭坛，还有零星繁杂的各种事务。因为鱼头的鸿沟规划得漂亮，他想把大梁也交给鱼头来办。鱼头当然选择接受任务。

        他们的话聊到了尾端，庞涓和薯条的棋也进入了收尾阶段。两人越下越慢。薯条脸上的流气收拢起来，专注地盯着棋面。庞涓浑身肌肉紧绷，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与对峙后。薯条猛地松开手掌，叹息：“我输了。”

        “还没结束。”庞涓说，“再下。”

        薯条摇头：“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庞涓不满：“不下又怎么知道。”

        薯条只摇头，把棋子放到桌子上。

        魏侯笑呵呵的：“鱼头，你这女门客已经不凡了，能和庞将军下成这样的人可真不多。”

        庞涓没有一点笑意，他仍逼着薯条继续：“你刚刚走神下错了。再来，从那一子开始重走。”

        “下错了就是下错了。”薯条说，“落棋无悔，我输了就是输了，从不悔棋。”

        庞涓说不服她，只能恶狠狠地直盯着她看。他虽赢了，却好像比输了更生气。

        魏侯看他俩下棋下得热闹精彩，自己的棋瘾也上了，大手一挥：“庞将军，寡人来与你对弈！”

        庞涓面色登时一变。他委实不敢对魏侯说：您就是个臭棋篓子，还是滚一边去吧，只能闷着脑袋，忍住不屑和不耐烦，与魏侯对棋。

        轻松地赢过十五局后，魏侯觉得今天的访问十分圆满，也到了饭点该回宫吃饭了，乐呵呵地带着庞涓与鱼头告别。

        公孙鞅终于松了口气，对着空荡的门口叹息一声。

        鱼头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鞅兄！没关系的！”

        公孙鞅轻轻笑了笑，神色落寞，“或许是鞅当真无才，入不了国君的眼睛吧。”

        他说这话玩家就不乐意了。

        “谁说的！”鱼头很激动，“你超有才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其他围观的玩家也激动得嚷嚷：“是魏侯没眼光！”

        “你老牛逼了好吧！”

        “这游戏咋回事，咋还能安排商鞅说这种话呢？！”

        “我不接受！这可是商鞅啊！”

        “呸——这魏侯这么没眼光，活该他魏国被灭了！”

        公孙鞅本来还挺感动，一听这话面色煞白：“诸位慎言，慎言！”

        玩家笑嘻嘻不当回事。

        公孙鞅又想叹气了。他扭头盯着棋盘。鱼头问他看啥呢。

        “无甚，只是……”公孙鞅呢喃，“魏侯棋艺竟如此高超。”

        鱼头也点头，“魏侯居然能赢庞涓十五局，可以说一句大魏棋王了！”

        只是为何和公孙鞅对弈时，魏侯棋艺那么烂呢？

        公孙鞅和鱼头陷入了沉思。

        整点薯条在旁边直翻白眼。就他俩这情商，这辈子也甭想在魏国官场混出头了。

        公叔痤身体不好，床前离不开人，又待了一会公孙鞅向鱼头告辞。鱼头这群门客虽然古怪，但又在他低落时安慰他，笃定他才华横溢，他还真不好意跟鱼头再说自己被骚扰的事了。

        终于把npc全都送走，鱼头和整点薯条几人组好队，拿好武器，带好草药直奔卧室。

        几人踏出一片白光之中，短暂的失重感和拉扯感后，他们霎时离开了魏国，出现在匽国燕山碧绿的山峦上。

        无数玩家和他们一起走出传送阵。

        玩家给烛龙搓澡搓了一整天了，还没个结果。玩家们骂骂咧咧，目标明确，哗啦啦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鱼头举起小刀，大嚎一声，跟着人流就跑。

        大师姐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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