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未能如约而至的黎明

　　少箕郎和鹿见瑶刚抵达山下的城市，就看到令人揪心的一幕。

　　一个男人跪在坍塌的废墟面前，嗓音嘶哑地喊着：

　　“有没有人来救救……有没有人来救救我的妻子……她被压在底下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离他较远的地方，临时组织起来，点着火把的救援队正在四下忙碌，完全顾不上这边。

　　男人只能徒手一点一点挖着残骸，双手满是鲜血。

　　鹿见瑶比少箕郎更先走了上去，抽出日轮刀，微微凝神。

　　“森之呼吸·五之型，流绪穿梦。”

　　圆柱形的光幕击穿部分结构，在废墟中开出了一个洞口，紧接着她俯下身去，借助这个洞口不断往外搬着残骸。

　　少箕郎之所以没有上前，是因为整个房屋已经彻底垮塌，被压在里面的人生还的概率……

　　救援队大概也是基于这样的考量，优先救援那些活着的概率更大，里面仍然传来呼救声的幸存者。

　　没说出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他也走到附近，拔出了日轮刀。

　　“狼之呼吸·五之型，苇名十字斩。”

　　利刃切开十字形的伤痕，让挖掘的工作更容易进行，接着他也俯下身去，和两人一同挖掘着。

　　一段时间后。

　　男人拖出一位失去意识的年轻女子，她被压断了一条腿，但奇迹般的还有呼吸。

　　“谢谢！谢谢！”男人抱着失去意识的妻子，向两人不停道谢，随后急急忙忙朝救援队那边冲去，一边跑一边喊：“救救我的妻子！救救我的妻子！”

　　两人注视着夜幕中男人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次地震的危害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像刚才男人那样的情况恐怕还有几十上百，甚至不止。

　　四处都是绝望的咆哮声，痛苦的呻吟声，跟人们不停忙碌交错的身影重叠，构成一副让人绝对无法毫无感触的画面。

　　这就是灾难。

　　即使在干燥的秋日，人们的头上也满是汗水，被灰尘覆盖，显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眼下的情况已经混乱到应接不暇，即使两人再次发动剑技救援，也阻止不了事态的恶化。

　　但他们停顿片刻后，再次转向其他有呼救传来的废墟。

　　即使力量微薄，也当尽力勉之。

　　……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起来。

　　破晓的曙光照射在已成废墟的城镇上，却没能带来黎明。

　　两人合力拉出困在建筑内的男孩，体力不支地坐在了地上。

　　少箕郎作为男性，承担了大部分力量的工作，不停大口喘着气，鹿见瑶虽然气息还算正常，但眼神疲惫得已经有些空洞了。

　　不止是体力，过度使用呼吸法也让两人的肺部出现极度反抗的状况，再继续下去，需要救援的人就变成他们了。

　　鹿见瑶还想要强行起身，却突然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上满是血块。

　　“快坐下来休息！”少箕郎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言语异常强势。

　　鹿见瑶下意识就坐了回来，同时不解地看着手中的血块。

　　自从钢铁要塞回来，这种情况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尤其在自身虚弱的时候。

　　只有少箕郎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但却没办法说出口。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不要让自己也变成救援的负担。”

　　鹿见瑶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我知道了。”

　　远处的救援工作仍旧没有停止，精疲力竭的男人们已经被换下来好几轮，妇女和孩子顶了上去，需要进行的工作却仍旧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这些，都是那个神秘组织造成的。

　　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个斗笠男人，始终让他对那个组织的态度抱有一丝保留。

　　提出下山查看受灾情况，也是想印证是否想得没错。

　　但眼前的事实赤裸裸地告诉他，他想错了。

　　错得十分彻底。

　　做出这种事情，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

　　“你在生气？”

　　身旁突然传来鹿见瑶的声音，对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注视着他。

　　因为疲惫，相应的感知也变得薄弱了。

　　“不，我没有。”

　　这句话说出口，连少箕郎自己都没能相信。

　　“为什么？”鹿见瑶轻声问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控制好情绪后才缓缓说道：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无法原谅，不是我作为自己这个个体，而是作为人类的一员，我无法原谅。”

　　鹿见瑶恍然若思地点了点头，神情疲惫到看不出其他表情。

　　看到她的反应，少箕郎偏过身子，将手按在了对方肩膀上。

　　“我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不会伤到你，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

　　“你究竟对‘青’，对‘青之彼岸花’了解多少？”

　　他现在才想起来，鹿见瑶当时并未参加柱合会议，也未和夜鸫有过任何接触，很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发生在钢铁要塞里的事情，现在的行动也只是听从任务安排而已。

　　她所知的情报跟他和柱们得知的情报，或许根本就不对等。

　　很可能她接到任务安排，说背后有一个神秘组织，听到宇髄天元说青色女子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吧。

　　“青……？”她喃喃念着这个词，似乎明白了这段时间其他人为何会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她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

　　少箕郎松开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方和人类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这样的质问很有可能会伤到她吧。

　　“这或许能说明发生在我身上的很多事情吧……可我……确实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一粒晶莹从眼眶里泛起，划过了染上灰尘的姣好面庞，留下了清晰的泪痕。

　　目视鹿见瑶的泪水滑落，少箕郎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身体汗毛如同针般根根立起。

　　对方从有记忆开始便独自一人在森林里长大，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和“青”相关的情报？

　　也许缺失的情感，青色的长发，过高的灵感，无人教授的语言隐隐说明她和“青”有所关联，但这些也只能说明她是受害者，而不是参与者。

　　我潜意识里明明知道这种事情，却还是这样质问了她。

　　少箕郎隐隐咬紧了后牙。

　　“我……”

　　鹿见瑶频率很快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只是……莫名有些难过。”

　　“原以为其他人看向我是因为我开始变得有存在感了，原来是这种原因啊……”

　　少女露出苦涩的笑容，眼泪不住闪动着。

　　似乎她想作为人类一员的所有尝试和努力，都在这一刻被否定掉了。

　　而她滑落脸庞的晶莹泪珠，则是她作为人类本质的最根本证据。

　　看着鹿见瑶这从未有过的柔弱，少箕郎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自己，一把抱住了她。

　　“对不起！”

　　少女被猛然抱住，惊讶愣神片刻后，嘴唇突然颤抖起来。

　　感觉到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将头用力埋进少箕郎的肩膀，紧紧闭起了双眼。

　　短暂的寂静后。

　　一阵声嘶力竭的哭泣爆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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