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痴

阮衿到片场的时候，导演正在他的工作区摆弄机位，其他演员都各自在休息的地方对戏，准备开拍。

        导演没想到阮衿会来这么早，毕竟她以前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出现的祖宗。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忙。

        上午的戏是驸马在歌舞坊里和歌女花天酒地，然后撞见了四皇子的好事，四皇子意欲拉拢驸马。

        萧然换好衣服出来，一打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阮衿，不免怔了一下。

        不出意外，阮衿也看见他了，一身墨蓝色的长衫，发髻高高挽起，只插了一根玉簪。与平日在清和面前不同，他今日这身打扮略显随意。

        阮衿刚打量了一下，陆晴也出来了。绯色的长裙加身，腰间束着一条极细的素色丝带，显出了窈窕身段。

        她今日的妆容渐浓，鬓发低垂着，斜插一根流苏簪。眉间轻点一抹花色，愈显妖娆风姿。

        陆晴本来见着阮衿就来气，一个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但见阮衿瞧着萧然的方向，又不屑的嗤笑一声。

        “花痴。”

        见演员们都换好了衣服，布景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副导演在旁边张罗着让大家先走一遍戏，看看效果。

        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顿时挤满了人，周围薄纱轻慢，香烟缭绕，从摄像机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有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阮衿不声不响的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两只手撑着脑袋，乖乖的看别人演戏。

        她以前只看过在台上唱戏的，一场到底，浑然天成，像这种一段一段演出来，旁边还有机器跟拍的，还是第一回见，稀奇的紧。

        阮衿只顾看戏，研究演技的收放，丝毫不关心对面演戏的是谁。

        曾导一转眼就看见了边角里缩成一小团，皱着眉头紧盯面前瞧的阮衿，神色严肃，还时不时的跟着演员的走位转动脑袋。

        以前阮衿在片场等戏的时候，就算是背台词，都得工作人员给她专门准备一把躺椅，再支把太阳伞。

        她要舒服的躺着，还得保证不能晒黑。就差没让剧组再给她安排个泳池，上瓶香槟，顺便度度假了。

        瞥了她一眼，曾导抬手指挥道：“好，来准备，开始。”

        这场戏的第一幕主要拍歌女跳舞，不仅要跳，还要跳出歌女魅惑的神情来。

        陆晴出道的时候就是走的性感路线，再加上她是学舞蹈出身，这个戏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一身薄纱长裙，长袖漫舞，抬手转合间，一侧肩膀上的薄纱垂下，露出了大片白皙的皮肤，更显妖娆妩媚。

        歌女在丝丝缕缕的流苏帘子前翩然起舞，驸马就坐在一侧，为她抚琴伴奏。若是不看别的，这俩还真有些琴瑟和鸣的感觉。

        阮衿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那张对上驸马的脸，笑得如此灿烂，不带虚假。

        原来她从未曾想过，驸马在没有面对她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她知道了。温文尔雅不过是他的面具，精心谋划才是真实的他。

        早知这样，她应该早放他自由的，何必同她虚假过一生。

        有几个小女配下了戏在旁边侯着，看见阮衿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然瞧，愤愤不平。

        “你看她，眼睛就跟粘在萧然身上了似的，还要不要脸啊。”

        “没办法，谁让萧然长得帅，人又好呢，多的是苍蝇想往上扑。”

        “但是也见过她这样厚脸皮的，得不到就要毁掉，也太可怕了。”

        阮衿坐的地方人不多，几个小女配微微扬了点音量，像是故意说给阮衿听的。

        阮衿正研究着萧然这场戏的情绪不到位，没有把驸马在外偷偷摸摸的刺激感给演出来，耳边总有些声音要打断她的思绪。

        真烦，想把她们全拖出去。

        阮衿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撑着脑袋目不斜视的看着正要出场的四皇子，说:“所以，你们也是想往上扑的苍蝇吗？”

        “你说什么！”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想扑萧然这颗开了缝的鸡蛋的苍蝇，也得抱作一团才能有机会，难道不是吗？”

        “你……”听了这话，小女配气得脸都绿了。

        说萧然是开了缝的鸡蛋，还说她们是苍蝇，阮衿她凭什么这么嚣张？

        “还有，我不介意给你们透露一点真相。不是我得不到就要毁掉他，而是他求着我，让我毁掉他。”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只能远远的看着，在梦里想一想。而我不仅得到过，还甩了他。”

        阮衿坐累了，又换了一只手撑，全程没有赏她们一个眼神。

        一上午，阮衿都坐在摄像机旁的角落里，导演说开始，她就抬头看，没有戏的时候她就坐着背自己的台词。

        梁璐给她准备了不少的视频资料，她一时间也没法全部看完，只挑了其中几个情节相似的琢磨了会儿。

        曾导脾气暴躁，对拍摄的要求也高，一个上午尽在阮衿耳边骂人了。

        阮衿揉了揉耳朵，决定下次换个地方坐。

        下午阮衿只有一场戏，戏份不多，演的是公主和驸马最后一起坐在一起吃饭的情节。

        这里，清和公主已经对驸马有所怀疑了。

        她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亲自给驸马夹菜，也扮一回寻常人家的贤惠妻子。

        清和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侍女上菜，整整一桌子的佳肴，都是她亲手做的，驸马最爱吃的。

        驸马打量了一番，笑着问：“你素来都不爱穿鲜艳的颜色，觉得俗气，怎的今日倒穿上了这件鹅黄色的？”

        她今日这番打扮着实是惊艳了一把，妆容素淡，却又不失风韵，鹅黄的长裙勾勒出极好的线条，让驸马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清和没有回答，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对侍女说：“你们先下去吧。”

        “是，公主。”

        等周围侍奉的人都出去了，清和揽起长袖，替驸马夹了一道菜：“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你怎么想到亲自下厨了，是厨房的菜不合口味吗？”驸马接下，并没有动筷子。

        清和摇摇头：“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我好像从未给你做过一次饭菜。”

        驸马尝了一口：“很好吃。”

        贤淑的给驸马备了菜，清和的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能随便做一些，驸马可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他嘴上说着，可却没有再动筷子。

        清和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给他夹菜，每一道都夹一遍。

        她确实不知道驸马喜欢吃什么，以前不管厨房做什么，或者她做什么，他都说好，好像没什么不喜欢的。这几个菜还是她在外面打听来的。

        清和正夹着菜，突然抬头问一句：“驸马，我们成亲多久了？”

        驸马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说：“三年了吧。”

        “嗯，还不到三年呢，差一个月。”清和直起了身子，对着驸马嫣然一笑，“你不是问我，今日怎么想起穿这身了吗？那驸马可知道，我这身黄色意味着什么？”

        驸马僵直了身体，紧握在腿上的一只手沁出了薄汗。

        “你想不起来，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我穿这身就意味着当朝清和公主和你的妻子清和的身份，不容任何人挑战！”她明明是微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

        “驸马，你说我说的对吗？”

        驸马登时喉咙发紧，明明嘴巴里有很多辩解的话，可就是开不了口。他搓着手心的汗，局促不安。

        他不知道清和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可能知道的，四皇子有把柄在他手里，他不可能说的。是清和又在耍小脾气，要引他上当了吧，一定是！

        “咔。”

        “萧然说台词啊，你怎么不动了，怎么回事？人家公主等着你呢，表忠心啊。”

        “对不起导演，我们再来一遍。”萧然起身，擦了擦手心的汗。

        周围一圈看戏的人本来都屏住呼吸，等着萧然把台词讲完，又在心里怀疑，阮衿会不会给萧然拖后腿。

        结果，没想到阮衿没问题，倒是萧然接不住戏了。

        阮衿坐着没动，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桌上的菜，好像又有点饿了。

        化妆师补完妆后，曾导拿起对讲机，大声喊:“来，感情深刻一点，再复杂一点。这个时候你是要背叛她了，你害怕她知道，你要心虚，懂不懂？”

        “我知道了。”

        “好的，来各部门，开始。”

        画面再回到萧然的脸上，他勉强撑起一抹笑意，不敢让清和察觉:“公主又说什么笑呢，还是又多想了？你是公主，也是我的妻子，不管别的身份怎么变，这两个身份永远不会变。”

        对上阮衿含笑的眼睛，萧然怔了片刻。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满眼的星星，也满眼都是他。

        见萧然不动也不说话了，曾导急得直接拿起对讲机喊:“萧然，倒茶，喝茶。”

        萧然晃了神，听见曾导说话，赶忙拿起手边的杯盏给阮衿倒茶。

        清和接过，笑意渐深:“希望能如驸马所言。”

        她安安静静的敬了一杯茶，不吵不闹，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平淡的好像果真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夫妻俩坐在一起吃饭。

        相敬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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