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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05章:朔八


宋漆他到底来过多少次绿萼峰其实已经数不清了,只记得他每次盈盈带笑而来又飒沓而去的样子,这一来一去之间,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希冀与欢乐。虽然这种欢乐也没那么地外露,只隐匿在了心间,但总归让人的精气不再那么沉闷了就是。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由内到外地改变了心境还是那些陪伴渐渐改变了她,又或许一切的痛苦只是暂时被埋没了而已,并没有完全消失,她只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去捯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对她而言,这种思考没有一点意义。

        就如同脸上的那些疤痕,它们就算是再淡了些,也一样逃不过别人的犀利眼光。那些人见到了自己就跟见到了个怪物似的,总会问长问短,问东问西,问她究竟是怎么弄的,她对此一直不堪其扰,但也不想对那些世俗的人解释什么。

        宋漆自然是洞察心里的好手了,早就预备好了一顶极其漂亮的面具给她。那面具如半弯的月亮,闪耀无比,由白银镶制,还有几朵镂花,几条细链,戴上去不但遮住了右边的烧伤疤痕还衬托出了一种异域美人的气质,尤在夜晚降临时,风情更甚。

        还真是蛮好看的。

        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感觉那面具就像一层冰霜,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泛着一丝薄薄的氤氲,衬着左边的肤色更加白皙、光洁,如此是肯定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了。

        ……

        是日,风儿习习,天色清澜。

        她如往常一样坐在了上谷峰峰顶。

        其实这顶银质面具除了能遮丑外还有个很好的作用,就是挡风。自从她带上了后,每每自己坐在顶峰时,就会感觉到那直面而来的凛冽大风终于受挫了,它再也无法肆意地刺到自己的脸上去,让人暖和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这面具还可以藏住些她并不想让人发现的微表情,从一点上来说,才真真是极好的。

        此时的寻苍山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如一片白色的天上之境,令人心旷。

        虽然大雪依旧冷得让人发颤,但也总算有了些缓和的趋势,虽然这种改变也并不根本,但对于一个垂死之际的心灵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无论天气如何变化,每当日日夜夜里宋漆找不到她时就会来上谷峰看看,十有八九,她就是在这里,一个人披着一厚厚的裘衣,望着那辽阔的大山大河,不言不语,久而喟叹。

        在这个寻苍上也住了有段时间了,她大概了解了一些这里的基本概貌。

        就比如说这寻苍山吧,要说最崔巍的山峰,莫过于是东北部的那座太虚峰了,太虚峰为寻苍山主峰,是他们寻苍门日常重要会议的主要聚集之地。

        至于其它诸峰:

        奇部所在的绿萼峰和西南部的楠榆峰绿植最多;理部所在的、最东端那座三面环绕渺海的辟远峰最偏僻;北边的法部朝阳峰日照最充沛;中南部的三岽峰和最南边的道部关钦峰最崎岖。

        那要说哪座峰飞禽最多,那自然要属宋漆所在的易部白鹭峰了。

        可既然有这么多高峰,夜幕降临之时,不用来看看星星,岂不是很可惜?

        自然如此。

        问题来了,又是哪座山峰最适合看星星呢?

        ——是紫微峰。

        紫微峰乃是观星方位躔度最佳之地,也是相部所在的峰宇了,此峰顶尖正好对着天上三垣中的紫微星,故而对观星来说,是最为清楚、最为直观的。

        当然还有一个用来观星也不错,便是位于白鹭、紫微两座山峰间的最高峰,也就是她现在脚下的这座峰宇:上谷峰。相较于紫微峰来说,上谷峰还有一个优势,就是这里人烟稀少,不常有人来。虽说自从有人跳崖了之后就被下令严禁上山了吧,但她水夏并非是门中人士,也就必然不受这些规矩的限制。

        所以她才总是时不时地来这里远眺一下,平复平复心情。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面对着眼前一片空旷的悬崖,她已经没有了当初一跃而下的冲动。诸如宋漆所说的什么跳下去死状凄惨、尸骨无存之类,她不是怕这个,只是现在忽然就没有了一定要跳下去的理由。

        如果说她是江国的千古罪人,那么如此背负着骂名与愧疚活上几十年,无时无刻地承受着这份煎熬与痛苦,或许才是最应该做的。她才不要那么轻易地就死去,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没脸见故人,因此,她要自己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承受着这份人间炼狱的折磨。

        对,她就要这样自虐地活着。

        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地上,对着那浩瀚的长空思索,思索,再思索……虽然空气流动得自由自在,但她的心还是痛得无法喘息,感觉自己就像是刍狗一般,低头,佝偻,压抑,疯魔……总之,一生一世都要这么难受地活着。

        这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

        一想到这里,她又轻轻地合上了眼,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浸湿了发丝,直至最终疼得睡过去后,才会让人暂时忘记了到底疼痛是什么滋味。

        如此,一次又一次……

        直至永远。

        ……

        就这样,不知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了多少次,她才终于被一种外在的疼痛感所惊醒,睁眼一看,竟然是团白绒绒的屁股对着自己的脸庞蹭来蹭去的?它饶有兴趣地在啃食着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又摩挲起了自己的耳朵。

        呵,倒是很忙啊它!

        浑然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不适。

        水夏朝左边移了移脑袋,琢磨了下,那好像是条……大白狗?

        不,是只狐狸。

        “这是小八。”宋漆轻轻一笑,潇然走来。

        她闻声望去,只见他刚从一只超大的蓝绿鸟背上跳了下来,慢慢走到自己的跟前坐下,然后又上后抚摸起了这白绒绒的家伙:“这只雪狐八月朔日出生,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朔八’,你也可以叫它小八。”

        水夏抬起头来,可那白绒绒的狐狸一直在咀嚼着自己的头发,都扯得她有点疼了:“它该不会是有怪事癖吧!怎么一直在吃我的头发啊?”

        宋漆也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顺着一捋,捋到了那白绒绒的口齿之处,把它自然抱了回来:“当然不是了。可能…它只是比较喜欢你的味道吧?”

        “味道?什么味道?我的头发和你的头发有什么不同吗?”水夏嗅了嗅自己的头发又嗅了嗅宋漆的,之后再嗅了嗅那白绒绒的,鼻尖霎时一紧。

        “呵呵,不好闻吧!”宋漆洒脱笑道,“它是只狐狸呀,即便是从那天山冰雪中出生的狐狸,身体上也总会有那么一些畜生的味道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它施过术法了,不仔细闻的话是不会闻到的。”

        水夏看着宋漆怀里的那团白,发现它刚刚吃完自己的一缕头发,此时眯着眼睛看了过来,吓得她赶紧又往后一缩,生怕这家伙再次打起自己头发的主意来。

        毕竟她还不想秃头呢!

        “你看它多喜欢这里呀!其实只要是高冷的地方,它都很喜欢的。”宋漆瞅了水夏一眼,打趣了起来,“前些日子小八生了病,在我那儿蜗居了段时间,就跟这里的某个人一样。所以我就一直没带过来给你看,现在好了,时间刚刚合适。”

        自己老老实实地竟被他这么一顿数落,真是暗戳戳的别有心思!

        水夏噘噘嘴,再也不想理他了,转而又一门心思地扑在了那白绒绒身上——她也学着宋漆摸着它的毛,发现它的毛稠密又顺滑,手感相当的不错!而它的尾巴则又粗又长、蓬蓬大大的,近乎达到了身边长度的一半,若是离远了看去可能都分不清到底是一团白色的棉花还是一堆寒山之雪了。

        不管怎么说,是蛮漂亮的。

        见她这么温柔摸着自己的毛发,雪狐也一脸享受了起来,此时它伸出了个小脑袋,斜顶在她手上,然后就一路推进、推进……直接最后推进到了她怀中才稍稍老实了一些。

        “喜欢吧?”宋漆顺势把它推了过去,“看来它也很喜欢你呢!”

        水夏点了点头,彻底敞开心胸地接纳它了,不一会儿觉得自己的位置有点别扭,便调整了下,给了它足够的空间。

        “真好,这下我就放心了。”宋漆说着说着站了起来,然后一边朝后走去一边朝天吹了个口哨,那在远处翱翔的蓝绿色小鸟登时变成了只巨大的玄鸟,如上古天神的坐骑一般,落在了他的眼前。

        “什么?”水夏没听清。

        “看你一直都那么孤独,就让它来陪陪你吧!”

        “你是说……你把它送给我了?”

        “是啊。”宋漆没有回首看她,而是安抚起了那只在手下俯首听令的大鸟,仿佛在自顾自地说话一样,“它自小就我的身边,可我照顾不好它,经常让它生病。以后由你照顾的话我也放心了,毕竟它已经有了一个爹爹,还缺个……”

        “?”疾风吹来,吞噬了他后面的几个字,水夏伸着脖子,加大音量喊了起来,“什么?你说缺……缺什么?”

        “我说啊……”宋漆本想就着她的话再重复一遍,但又不想那么直白,便换了个话题,“没什么。我是说快走吧,我们,现在风渐渐变大了,诶~不如我带你到天上去看看怎么样?”

        水夏心中一喜,这句话她可是听得很清楚呢!于是倏然一个起身,又差点因为怀中那只很有分量的白绒绒趔趄了下。可一想到能去天上飞一圈,她还是顾不上那股沉重劲儿了,三步并两步地就跑了去,“要,当然要!”

        直至来到那只忽大忽小的鸟前才发现,原来刚才离远了看只觉得它灵活精巧,现在看它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倍的样子,不禁又觉得太魁硕了!她抬手摸了摸,发现那一身齐刷刷的毛发晶晶亮亮的,颜色过渡的部分绚烂又华美,简直不要太漂亮。

        宋漆一直都没说什么话,好像与那只鸟在靠心识对流的方式感应着彼此,所以他的所思所想、所有命令,大鸟都能感受得到。于是就在某个瞬间,宋漆和它一个向下深度附去,一个又倾然跃到了它的背上,二人的节奏同频同步,倒显得水夏这厢有点局外人的架势了。

        水夏连忙抬起脚来,可刚想要爬上鸟背时,宋漆一个揽腰就将她带了上来,那炸毛乱飞的白绒绒还没反应过来呢,也已坐到了二人中间。刹那间,大鸟得到了一个内在的命令,便惯性地向上一冲,朝天飞去了。

        ……

        此时天空碧空如洗,万里流云,一片青葱之色铺满了他们脚下的视野里。

        抬头尽是些红烈鸟,盘旋高飞。然而大鸟就是大鸟,它们只是扑哧了几下,就轻松地越过了十几里的距离,超过了那些小红烈鸟,然后又过了短短的一些时间,便已然跨过了几座巍然屹立的高峰。

        “怎么样,在空中的感觉?”宋漆问道。

        “自由。”水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在天上呼吸并没有那么顺畅,但她还是享受着大风刮过的感觉,“是自由啊——!”

        “郎奇是上古繁衍至今为数不多的玄鸟之一。”宋漆拍了拍郎奇的脖颈,就像是给了它个赞许一样,“你看,它很威武的吧!”

        水夏点点头。

        刚才在上谷峰看到了这玄鸟的美妙翎羽,本来就觉得不似凡间鸟那样艳俗,尤其它煽动翅膀时,就更能感觉到它浑身散发出的一种自信、孤傲、大气、脱尘……仿若能把人带入上古之境,与苍穹融为了一体。

        “诶,你怎么会有这种玄鸟的啊?”水夏竭力地喊道。

        宋漆见风力渐强,没着急回应。

        水夏以为他说了什么自己没有听见,但刚想再问一遍时,心里竟然倏地流入了些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一种朗润而清脆的嗓音便涌了上来:『其实高师伯有一玄鸟叫夫鹭,这郎奇就是它的儿子。』

        水夏一惊,第一次真正明白宋漆的感念术意味着什么,她只当宋漆可以通过感应的方式找到自己,却不曾想这才叫真正的心识对流。于是她也开口了,既然心识的通道已打通,她就随着这沟通的桥梁传了些话回去:『原来如此。』

        『你也知道,寻苍门有六部,高师伯现在时任法部的掌部。但他就任之前,其实并不属于寻苍门,而是一个居于峪嶑山的世外高人。后来师尊把他请了过来,代任了现在的掌部一职,这夫鹭也就跟着过来了。』

        『那为什么要请他来啊,他很厉害吗?』

        『听说高师伯的祖先是上古时期的仙人,有飞天遁地之能。但因为后续几千年来仙神逐渐绝迹,又多与人族混血,所以生下来的后代法力逐渐就没那么强了。尽管如此,他们后代的血液还是跟一般人有所不同,这也导致他们更擅长修行一些法术,而不是我们其它部门的那种幻术。玄鸟本来就是跟着他们一代一代延续下来的神鸟,鸟跟人一样,可能是多年来与凡鸟融合得太多了吧,就渐渐失去了大部分神力。』

        『哦,那这郎奇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呵呵,要说到这个,其实里头还有段趣事呢!』宋漆笑道,『当初,我十分喜欢夫鹭,便在她怀孕的时候跟高师伯要起了她的宝宝。可高师伯并不同意,因为他是想留给自己直部弟子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过我后来跟他打了个赌,赌这夫鹭的肚子里一定是个雄儿子,结果后来出生后真的是个雄儿子!他这才迫不得已将郎奇送给了我。』

        水夏怪异了:『那你怎么这么肯定一定是雄儿子呢?』

        宋漆默不作声。

        水夏自己思索了一会儿,未久,恍然大悟道:『哦……你,难道……』

        『对,心识对流。』宋漆笑了笑,『那时正值我感念术修成之时,高师伯不知。我便日日夜夜地找夫鹭聊天,久而久之的也就知晓了。可能正因如此吧,郎奇它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和我成为了朋友,因此降世后,纵然高师伯并不情愿,但郎奇已然认主,他也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这……你好贼啊!』

        『多谢夸奖。』宋漆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郎奇的身体忽然抖动了一下,头部立即有了个向下的趋势。

        “抓紧了,还有小八!”宋漆喊道。

        水夏立刻捏紧了他后背的衣服,而朔八也有样学样地抓起了水夏的衣领,可感觉不太安全又扣住了她的两只眼睛,搞得她两眼一抹黑,险些就掉了下去。水夏冷静了片刻,只好在黑暗中急急抱住了宋漆的后腰,这才勉强有了些安全感……

        ——也不知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总之是顾不上它的想法了。

        但不知为何,郎奇也兴奋了起来,然后一个激灵,便带着背上的二人直直俯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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