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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030章:时苏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奇,这便是紫微术的魅力。

        众人欢呼着,被感动哭的官役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开了囚门,然后扶着这昊天罔极的慈母从车上来到了地上,让她跟那儿子噗噗团聚去了。

        司命见到此景粲然一笑。

        不知道接下来她的余生会有怎样的改变,会不会过得稍微好一点?至少多些颜色吧,盖过那些原本无助绝望的灰,能真正治好她亲生儿子的病,也行。

        她大喘了口气,然后抱着刚睡醒的朔八离开了这里。

        其实自次牟山仓皇逃离一路奔波至豫台以来,她长途跋涉了好几日,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在路上喝的是破冰喝水,睡的是鞍鞯马背,现在这个季节乱花渐欲迷人眼,正是芳草离离的清河季节,她也无暇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只想着能早日到达一个安全之地才好。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也想起来自己确实有点乏了,便想找个地方喘口气再说,于是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个曾经去过的梅园,光是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器乐的叮叮声响,那歌姬的声音婉妙盈耳,令人的心很是平静。

        她踏门而入,跟上次一样坐在了二楼,点了些茶水和花生,把朔八放在了旁边空出的椅子上。

        可朔八其实那种老实的主?

        一见到这么多好吃的,本来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老大是,简直在发光!它一个麻利儿地跳上了桌子,夸张地捧了一大把的花生在怀里,然后就不管不顾地狼吞了起来。

        看来真是饿坏了啊!

        司命怕它噎住,又叫人端来了些水,结果小家伙一把就夺过来咕噜噜地喝了个干净,再打了个通天遁地的响嗝儿,侧卧在桌子上,翘起一条腿,继续胡吃海喝了起来。

        司命无奈,见它这么享受就不再打扰它了,自己则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几日前取走了宋漆的记忆后自己就没再关注过他了,虽说他已忘了自己,但她还是让自己尽量不去想他,希望能就此养成一种习惯,也许就能消除他对自己带来的情感干扰呢?将来,也不至于再陷入那种被动的局面。

        不过既然他此时脑中已没有自己了,那偷偷看一下的话也无妨吧?

        于是带着这种思路,她打开了知微——

        知微透镜在脑中寻寻展开,像是一条巨虫在意识的层面匍匐前进着,锚位从次牟山开始定点,一路攀爬、旋转,最终经过一系列的搜刮她终于发现原来此时的垂钓山庄已人去楼空,宋漆也早就不在那里了。

        之后她只好将视野往北方移去,一路窸窸窣窣地来回调整着焦距,相互交叉、验证,直至在郑、周两国的边境处才又找到了几个熟悉身影,聚精一看,正是那宋漆、浦芝芝和银素三人。

        这自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了。

        因为自己当初下山时这两位师姐正巧就在上行的路口,她们与失忆的宋漆相见后必然会偕同而行,又因为其二人不善于追踪,宋漆也不记得自己的长相,相互迷蒙下,晕乎乎地往北方走了也很正常。毕竟再往南走就是大陆的南端,那岂不是又等于回到了寻苍山这个原点吗?

        还好。

        还好她暂时可以不用担心这几个人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持续地追踪,以防万一他们会折返而来,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知微的巨虫透镜又将视野转回了柏上北边,即那座——周臻曾经因为巨石落下而被迫去的城池照丸。三月初知微到他去了那里之后,他又北上走了很久,现已不知不觉地穿过了郑国,到了印国的东南之地,奉烟。

        司命对此略感不解。

        其实当初周臻最早能找到她,不外乎就是在于他的幻器钟吾司南能够识物追踪,根据气息找到自己的大概方位。所以她默认周臻在下山之前先去了趟紫微殿,找了一些自己曾在那里留下的生活气息,譬如衣物、发簪等等,此为媒介,直击进入了赤谷森林。

        但用这种方法来追人会有个弊端,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曾用过的生活用品或生理信息上的气味会慢慢消减、淡化,又或是在这途中被其他人碰过因导致气味交叉、混杂,那样的话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而且如果影响得比较深,还可能会产生误导,让其反而走了歧路。

        说不定周臻正在经历的就是这种情况。

        那么如此说来,是不是也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了?

        相较之下,其实她更应该担心的是另外法部的四位师兄师姐。

        上次她在次牟山上知微时就看到过其四人下山后一路向西,来到了豫台南部的敦务,再向西,驻留在了芒斯。芒斯离此地大约三日的行程,不算太远,可若是他们又向豫台拐道而来,自己却仅有这样的一点时间差可以逃离,那样会很仓促。

        当然了,最好不是这样。

        否则两路人马在北,一路在西,东边即是龙潭虎穴的寻苍山,南边又无路可去,麻烦就大了。

        巨虫继续在南北伸缩,转而又朝着东西方向搜查,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把周国境内乃至周边毗邻国度的情况检视了个遍。原来赵离和余年二人还在百草堂没有离开,虽说那里有叶念桥一直让她惦念,但现在看来自己也只能是先行留在豫台,其它的,都延后再说了。

        所幸的是除以上这些人员外其他的门人都还未下山,人数尚在可控范围内。

        这也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吧!

        司命睁开了眼,视线投射到了一楼的舞台上,那身穿梅红色离枝衣的女子明眸善睐,正在嘤嘤哼唱着跟上次一样的《靡靡大雅》,似乎这是一首很受欢迎的曲目,众人也都很享受,一同酣酣沉醉了进去。

        就在她要喝些茶时,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个白衣男子。他飒沓脱尘,爽然地甩开了衣袖,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然后又轻松地用手中扇子将盘子里的最后一粒花生米挑了起来,抛于空中,张口,接到了嘴里……整套动作利索不已,就像是有个身手似的。

        朔八一哼唧。

        看得都快急哭了,脸色难看至极,简直要气倒在桌上!

        司命顺了顺它的毛,以示慰问,又不禁诧异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白衣男子刚要开口,园中的茶水伙计则恰时端来了一杯茶水:“您来了,时苏公子。”

        时苏。

        哦,原来这一直死缠着自己的人叫时苏啊!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像这盘中的什锦糕点一样清酥松脆,麻麻的,软软的,但一想到他可能来者不善,司命便觉得再好的名字也不过是那撇撇捺捺构成的象形文字罢了,没什么稀奇。

        这时苏端起水来长饮了起来,浑然当做是自己的地盘一样,一点都不念生。

        司命皱起了眉来:“你该不会又是来找我赔偿的吧?”

        “真是聪明呐!”时苏饮罢长吁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呃……你是不知,上次那茶壶砸在了我的神聪穴上,从中医学上讲这神聪乃是经外奇穴,与痫证、中风、偏瘫等关系密切。怪不得我这几日又头痛又晕眩的,你说,你不得负点责任嘛……”

        “呦呵,还是个懂医的人呢?”

        “不敢不敢,常识而已。”

        “我看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司命轻哼一声,“你是不是想敲诈勒索我?不妨告诉你,本人家不在此,身无分文,可满足不了你的需求,所以还请公子另找他人吧!”

        “哪里的话啊!”正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这里有点热,便悠哉地摇起了那把漂亮的扇子,“我也不是向你索要钱财啊!何必这么慌呢!”

        “我没慌。”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将来我这脑袋疼得受不了了,我也得找个人来追责下,你说对不对?”

        司命耷拉下了脸来,一副心累不想理之的感觉,但转眼又将关注度放在了那面扇子上,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没顾得上细瞧,此时才看清楚,原来那扇子像是没有扇骨一样,透过窗外的阳光照射显得波光粼粼的,如绸缎丝绒,轻盈而剔透,丝滑而纤薄。

        而且那上面的题字她也终于看清楚了,竟然简简单单的,只有狂草“时光”二字。

        “哦还有啊,方才囚车的那一幕你可瞧见了?可真是千古奇闻!一个即将受戮之人,竟然就这么众目睽睽地被释放了?太可笑了……”时苏故意向她这边靠了靠,投过来了一丝奇怪目光,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然后呢,所有人那就都将此事忘了?再没有任何讨论了?你说这又是何故呢?”

        “我、我怎么知道?”司命失了方寸。

        “你当真不知?”时苏悄然眯起了眼睛,修长的眼尾延伸出了一丝风媚,像是能勾人心魄的一种弧度,也能够窥至她的内心深处。

        “看我作甚?我当然是不知道了!”司命感觉二人的距离太近了,不禁也产生了一股燥热,身子往后退了退。

        “我看……不然吧。”时苏再摇了摇扇子,坐回了端正姿态。

        “瞧你这话说的,像是话里有话一样?”司命故意岔开了话题以掩饰自己的不安,又讪讪笑了笑,“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看我和公子你似乎……并不怎么不熟吧!若你实在无聊得很,大可去找那些闲情逸致的人来玩忽时日,我可没工夫陪你。”

        “你不是一般人吧?”眼看她就要起身,时苏立刻就变出了一副尽在掌握中的神态,狐疑了起来,“方才倒是使了些手段,轻轻松松就让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姑娘你……可当真是了不起啊!”

        猛然听到他的这种遣词,司命的心咣当一垂,近乎垂到了胃里。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倒也是让她更加笃定了原本的想法,本来她还在怀疑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此时一个表态,竟是把他自己身份的不寻常也给暴露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是挺有能耐的,方才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构造的那个紫微幻境,寻常肉眼根本就看不见。那是一种高于这个物质世界存在的结界空间,非仙神而不能探视,可这男子竟然能一眼就看穿了是自己的手脚?

        真是出乎意料。

        “你也不错嘛!”司命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来劲儿似的,跟他斗起了嘴:“我还说方才怎么你人都不见了呢,本以为是个无聊得要死的人,现在看来,怕是你也不简单。”

        时苏眉眼一弯,低眉轻笑。

        “倒是说说看,阁下又是何人呐?”

        “我?”时苏自然地眨了下眼,随性而自带风流,倾泻而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仿若这世上的人都曾领略过,可又不清楚到底哪来的这种感觉,“你方才不都听见了吗?”

        “哦,你说那个……”司命会想起了刚才上茶伙计对他的称呼,“什么时、时苏之类的?”

        “我当然不介意你叫我时苏公子了。”他的声音和润了些,“这样听上去比较文雅些,比较礼貌一些,大家都这么称呼我,如果能让你觉得我并非目的不纯的话……”

        “自恋!”司命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时苏则不以为意,又莫名对她喝的茶感起兴趣来,便叫伙计也给自己端来了同样一杯。然后他端起茶杯,摇了摇,吹吹上层的浮沫却没有喝下去,只是透过吹的这个动作间隙抛出来了面前女子可能一直在等待的话,“我只是奇怪得很,你是平地一声雷后跟孙猴子似的,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司命诧异至极。

        这是什么鬼话?

        冷不丁的。

        “为何我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呢?”

        果然,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他果然与众不同。

        要照这说法,他倒是能看到旁人的过去和未来了?

        哟,他还有这样的能力呢?

        司命惊得不行,也怪乎自己一直怀疑他的身份却怎么都看不出来呢!遥想到刚才在街上她要知微阿人记忆的开始,不就是被他从中作梗,闹得失败了?并且就在知微尚未停下、幻力连迭追踪到他瞳孔的深处时,回射过来的竟然又是一道能够闪瞎人眼的光?

        他好像真的是个没有灵识之人……

        可他用什么特殊的幻术将自己灵识封锁住了呢?

        云云诸此的不解让她困惑了起来,但也终将所有的疑问都强行隐匿在了泰然自若的表情下。

        她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觉得茶味清香馥郁,不禁又多饮了几口……如此沉浸在了思索之中,直到那富有磁性而清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内在的自白,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极蠢极蠢的事。

        “呵,你这癖好倒是很特别,连茶叶都吃?”

        司命看了眼茶杯,又舔了舔唇,发现原来自己浑然不觉地吃了好多茶叶,她恐当是些小菜呢!确实是有失体态、有失体态……不过她也没有把那些吃到一半的茶叶拽出来,反倒咽了下去,完事儿后再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一张错愕至极的脸。

        同样脸色的还有朔八。

        那家伙正一只小爪拿着糕点,吃得碎渣飞溅,此时也楞得打了个哑嗝儿,显然被这主人的吃法惊到了,不过它毕竟是个馋嘴猫,更多的则是想尝尝那茶叶的味道。

        司命尴尬了会儿,只好就装作没事人似的把头转向了舞台上,不再看这没见过世面的人狐俩了。此时舞台正是一曲停罢,赶上了换曲间隙,一位绿衣男子上台后作了个揖,对大家介绍说接下来要带来一手曲子《不期之遇》,接着便又下台去了。

        随后笙箫声起,接入的还是那红衣女子嘤嘤吖吖的轻笑软唱,她一边随着关关的音律走势一边娇慵扭动着身姿,十分养眼:“子之影兮,荡兮洒兮;美无度噫,吾所牵兮。神之来笔,不若窠已;洋洋水其,央央适宜。有情心意,无关簋食;有情约归,而今何夕?不若初昔,采采朱衣,遵无恣意,得来不易~~”

        还真是曲调抑扬又有情!

        在场的人享乐其中,或放声随唱、手舞足蹈,或喁喁私语、有说有笑的,好一番怡乐的场景。

        就连时苏也托起了下巴,屏息认真听了起来,随着音调的高低脚踏着拍子。

        可朔八这孩子不甚老实,在饱腹之后竟然意外地没有睡去,却被这曼妙声音给吸引住了。它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二楼,等司命反应过来时它已消失在了眼前,然后跑到那舞台边上,给舞女们应援去了。

        “小小小、小八呀——!”

        司命在二楼拢手喊着它的名,但一时间惊动了不少人的目光,也不好意思再喊下去了,反正无论她怎么着急,这个没心没肺的根本就不理人!只见它两个小拳拳一直端在胸前,还时不时地跟着那些伴舞女子搔首弄姿的,大摆架势,颇为入迷。

        真是见色忘娘的主。

        哼,没良心……

        想到就气!

        司命只好退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本来她在二楼中间稍微偏左一点的位置,是能看得清台上那些莺莺燕燕的,这下倒好,朔八那幼肥的身体跳来跳去的,现在只能看到它那扭捏的猪头了!

        时苏注意到了她的窘迫,不禁也忍笑了起来:“前些年我曾去到过秦国,也听过那秦国水后的弹奏。你瞧瞧,台上那些乐师一个个憋屈涨红的脸,一手僵硬生疏的姿势,与她比起来,可真是差的太远了!”

        司命打了个激灵,心也冷到了寒地去。

        本想着这次来梅园休息片刻,怎么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总能听到些她不想听到的人和事呢?虽则如此,她还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暗暗竖起了耳朵,没有扭脸去看他。

        时苏此时又津津乐道道:“我听闻她有一把古琴叫作‘江北’,是由淮海岛上的一颗鎏金古树制作而成的,极其珍贵,用它弹出来的声音干净而空灵,很是难得啊!”

        司命压低了眉毛:“什么听过其人弹奏、江北淮海、鎏金古树……有没有那么夸张?”

        “那是自然的了。”时苏见她一激动,反倒来了兴致,把心思从舞台上撤了回来,“我跟你说啊,那还是在秦景王成亲的那天呢!当时秦国大摆宴席,我恰好随一朋友受邀出席,听闻秦国的新王后即是那原江国公主,其人自小音才冠绝,美貌出众,多少人欲掷千金一睹岂容。可我呢,不但有幸见到了其绝色的姿容,更是亲眼看到了她的弹琴演奏,此事我每每想来都得意不行,还当真是人生第一大畅事啊!”

        “流氓!”司命禁不住地转过了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果然,男人爱美色。

        一点都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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