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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091章:出嫁


话说人要成亲,一定会经历至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等等诸多流程,更何况这是国亲,是两国结盟的大事,就应当更加隆重和复杂才对。

        但秦鸽不用。

        因为她是另有目的的,并不在于成亲本身,所以是越快越好,要是按照正规的流程那样走,怕不是自己都一命呜呼了还没出杞国的国门呢!并且对于杞郑两国来说,这婚姻的政治意义远大于其儿女亲家的熙熙融合。

        是以,今日,就今日。

        就在司命坐仙鹤回到杞王宫的两日后,即十一月二十六,秦鸽便摇摇晃晃地坐着婚车出嫁了,随行的人马着装不整,仓仓促促,寥寥草草,一看就是临时拉过来的红事人马。

        这当然也是她的本意。

        此去郑国,前方的路,危险重重,很可能会命丧途中,所以为了减少损失,她带上的都不是宫中的人,而是跟她出生入死过的那些杞国士兵,他们与自己感情笃深,又得到了承诺,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幸,国家会好好地厚待其家人,所以就都报了必死之心,势必要保护好公主,以完成杞王交代过的任务。

        但实际上,如果是要联姻的话,由于杞国没有世子,只能出公主,本来也可以由杞王晋封的一位旁系世子或公主去做的,但这对于要亲身复仇的秦鸽来说没有一点意义,于是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是打算自己亲自上阵。

        另外,在郑国可选择的王子当中,除却淮奡外也还有一位五王子淮洁可做结亲的人选,其他的各位王子不是夭折了就是病死了、战死了……反正就是各种死了,可能是郑王做的孽太多了吧,外加他总是对自己的子女不太上心,总之,都是穿不上婚服的那种就是了。

        然而淮洁此人,闻说其见多识广,五车腹笥,经史子集,信手拈来,算是个了不得的文化人;而且他还很体恤下人,这种性格,在郑国那样的贵族环境中真的是难得很,你说他连身边人都温柔以待,更何况是枕边的人呢?

        必然是幸福得要死了!

        可惜的是他只有十三岁。

        秦鸽一听,觉得这么好的人自己还是别霍霍人家了,年龄差距在此,她又死期将至,就别让自己灰暗的结局黯淡了人家对未来的期待,况且她的目的就是淮奡,又何必再绕到他的弟弟那里去呢?

        于是这一日,她出嫁了。

        司命等人目送着她的婚车远去。

        现在正值冬天,河朔隆冬。

        本来就是一片肃清的景象,但看着一条生命就在眼前这样渐渐地消失,她还是觉得自己成了个时苏口中的刽子手,而不是秦鸽所说的那个什么救命恩人。于是她怅然失忆了很久,望着那出嫁的队伍好久,直至天之将晚时,才终于甘心地将自己的身形湮没在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朦朣之中。

        然后就剩下了“死亡”这个字眼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也是实话,自从秦鸽一别北去,司命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她死亡消息的传来,于是他们就这样一直逗留在了杞宫中,鉴于疏影公主临行前特意照料过,宫内也没有什么人难为他们。

        但本应该十二月初五的死期,却意外地提前到了十二月初三。

        两日的差距定然意味着什么,尤其秦鸽和前两个契约人不同。叶念桥和曲终人都是普通人,一人之死,牵动己身,最多是牵动到周围的人,但秦鸽作为一国的公主,她的死肯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扰乱了本来就大厦将倾的杞郑联盟。

        自从她出嫁之后,司命就知道两国的关系迟早会崩,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比预料的要更加快。

        最诡异的是,就在初三这一天,雁城内竟然一片哀嚎了起来?而且二哀嚎的也不是常理中的那些杞国子民,毕竟他们的信息来源没有那么快,那哀嚎的是究竟何人?

        她知微望去——

        没想到是那些亿万万的野兽们!

        那些野兽无论是从哪里起,又到哪里至,都在相互传染之下都嗷嗷哭了起来,似有莫大的痛苦一般,更有甚者还会废然忘食、做着扼腕自杀之举。这番骇然的景象当真是惊煞了世人,不但是杞国各地接连被席卷了这一罕见的悲幕,更是连带着杞国的邻国乃至是距离杞国最远的藤、宁、秦等地都有不少的动物因此哀嚎或死去。

        一时间内,大陆震荡不已。

        诸多国家的国师或者一些奇者贤人都以为是天之盛怒,怒得是这些年来兵荒马乱的死伤无数,饿殍遍野,百姓过得太苦,因而若不及时停止这战乱不休的状态,恐会有更大的自然灾害降临。

        雁城之内,颖城之中,几乎都可以用无生禽、无活兽来形容了!

        雁城乃是秦鸽的家乡。

        颖城乃是她的凋落之地。

        由于秦鸽的逝世带来的那种悲伤频率波动太大,就像是地震的震中,这两个地方的动物,肯定就是死的最多的。

        人这种高级智慧体虽然不会因此而想不开,但每个人的心中仿佛笼罩着无数黑色的烟煴,那种感觉压抑、窒息,让人喘不过气来,谁也不知道是对这杞、郑两国再次联姻的不看好还是本能地意外感应到了什么未来的黑暗时刻,总之,都是与疏影公主为同个频率上的共振体,故而感触很深。

        司命知微完了万兽哀苦之状,也不欲再去知微秦鸽的情况了,她既然死了,就必然如一缕炊烟似的连个完整的身体都没了,那还知微个什么劲儿呢?

        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秦鸽她是如何死的,为何又将死亡的日期提早了?

        她也怕自己会看到什么残忍的画面以至于也跟着那些万兽痛苦起来,所以就干脆不看好了,只是某个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电流脉冲冲向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便不受控地全身一荡,如此,她便知道是秦鸽死了。

        就这样。

        ……

        之后,又一段寻找灵识的旅程了。

        这也是她接下来的任务,只要赶紧找到她的灵识,然后离开这座不见一只飞禽走兽的孤零人城,自己的心情应该就会好很多了吧?

        她是这么想着的。

        起初,她本也是想直接去郑国找她的灵识的,毕竟她是死在了那里。

        可天狼却说不行,此去危险,恐会遇到两拨人马,到时候就变得很是棘手了。

        哪两拨?

        自然是那十一月末下山而来的新式三人小分队:陆维、周臻、余年了。

        他们下山后果然是去了丹墨之滨,那里离着郑国国度颖城不远,这便是其所谓人马一。

        另外一个是后来很快接着下山的法部三人小分队:晋乐、晋冉、庄眉。

        没错,战从良不知何故此行并未跟着下山,于是这三人便自朝阳峰而下,也是先去的丹墨那里,虽然离自己的位置尚有些距离,但目标明确,速度也很快,定然不日就会进入郑国的地界,此便是那人马之二了。

        所以天狼所说的不无道理,硬是要去颖城的话,也是最好过了一段时间再去,等他们离开了那附近之后再说。

        不过话虽如此,司命却隐隐有着一股担忧,怕是秦鸽灵识的寻找相较于先前的两位契约人会折腾很多,毕竟叶念桥的生前在柏上城中,曲终人在豫台城中,地点都较为集中,秦鸽就不同了,生前一直都在杞、郑、徐三国间不停地转着,再加上她的身份多有桎梏,故此这一趟的寻找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的。

        于是杞、郑两国的战局是变数。

        她灵识所聚集的位置也是变数。

        由于灵识是动态的,可能自己刚刚到了灵识的所在地,保不齐……过了一会儿又去了其它地方,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哎……

        司命不禁打了个退堂鼓:看来接下来的四十九日里每天都得分秒必争吧!

        要好一番的找啊找的……

        如此,她只好靠在了栏杆上,颦蹙双眉,盯着地上的蝼蚁都快要盯出血来了也还是没有半点有关于秦鸽死后灵识的思路。

        此时一个灵光闪过,手中一掂,忽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到底是少了点什么呢?

        仔细一想:

        空空无物,空空无物……

        没有往日里的那种摩挲的质感,心里也空寥寥的,然后顺着手指看去,蓦然一愣,才发现是少了朔八那浑身白毛缭绕在手中的舒适感觉。

        话说这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司命焦急了起来,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它要是跑没影了,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它,要是它去了某种守卫森严的禁地,岂不还得拜托时苏再次静止了时间,然后把它给抱回来吗?

        她可不想老是麻烦这个老人家……

        尤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算了!

        干脆让人给掳走得了,熬上一锅香喷喷的狐狸汤,再美美地把它消化掉,省着这只猪老是觉得跟着自己在受苦,也让它感受一下被当做食物的感觉,谁让它平时那么能吃呢?

        但……

        嗐!

        毕竟也是跟着下山来的呀,自己还真的没怎么好好待过它。

        司命回忆了一下……

        当初是它的原主人将其托付给了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遇到了危险才行。

        于是紧闭上双眼,她在这金碧辉煌的浩浩王宫里开始了搜索,不过王宫果然是王宫,到处都是雕梁绣栱,丹楹玉墀……最终在一片蜿蜒曲径的红晕之中,她找到了那堂而皇之的一抹白——我去,它竟然是在秦鸽的卧榻上?

        到那里去做什么啊?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那是人家公主的闺房,自己怎么进得去呢?

        所以又是这样,她只好怂怂地去找时苏帮忙了……

        二人静止了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秦鸽的寝宫之内,然后又将时间恢复了过来。

        可抬头一看,周围的绮幕并不多,更显而易见的是几个高高挂起的镶金鸟笼,鸟笼里面空空如也,可能是死去的尸体腐烂后已被下人给清理走了吧?除此之外,这里还摆放的很多成双成对的物什,比如什么衣冠鞋履、觥筹杯盘、被褥床枕之类的。

        当然了,也还有那她曾经见过的精绝匕首——玉衡和瑶光。

        只可惜此处只有瑶光。

        玉衡竟然不见了?

        司命刚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寻思着可能是在秦鸢那里。

        于是,她左手拾起了瑶光,右手缓缓拭起了刀锋上的薄雾,薄雾渐去之时渐渐露出了一图案,那仿佛是个鹦鹉的样子,黄绿毛羽,栩栩如生,很是别致。当看得投入时,手上一用力,她又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锋利的刀刃之光杀入了眼界之内,血液也顿然释出,两者相触的地方顿时晰晰一亮,紫光溢闪,使得匕首就像个吃了人的豺狼眼一样。

        时苏见状,赶紧扯掉了自己的衣角,对她的伤处缠绕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司命刚要解释,又被他那担心的架势给吓住了,只见满满的担忧在他的眉间潺潺流过,弯弯的眼角到处都是心疼之意,虽然是关切的举动,但在司命看来,却是有些难以承受了。她生怕自己配不上那许久不见的真心,也断不能回应个一二,只好愕然地低下了头去,凝视起了他那干净得如时光般的衣衫,并后退了半步,“不、不用了……”

        “别动。”时苏的命令强行又柔和,将某种拿捏人的情绪简直掌握得恰到了好处,“上次的脚腕就是这样,这次又是手,明明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晓得保护好自己,真是不让人省心……”

        司命呆呆如许,面目失调,自己本来还再说那只白色的畜生不让人省心呢,此时倒也被别人批评起同样的话来了,简直是个回旋镖啊!于是她便故意顶撞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上次是你的时机掌握得不对,要是早一点静止了时间,我就不会被那些荆棘所伤了嘛!”

        “总之,我见不得你老是这么流血的。”时苏瞪了她一眼,“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就是了……”

        司命一愣,心中有点懵,也有点暖。

        未久,包扎终于是完成了。

        时苏并却没有立即走开,而是顺着握着的那只小手往上渐渐移动,并将视线慢慢地斡流到了某人失神的眼光上,然后四目对上,刹那间,一如金风玉露正相逢:“怎么,你该不会是被我的样子迷倒了吧?快擦擦你嘴上的口水吧!哈哈哈哈哈……”

        “什么?哪有啊?”司命赶紧抬起手擦了擦嘴边,发现干燥无比,哪有什么口水啊?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调戏了一番,便狠狠地推开了他,“你,我……我一个二十岁的人,难不成还会迷上你个三百岁的老人吗?呵,笑、笑死人了!”

        时苏满眼春风,自鸣得意了起来。

        “痴人说梦!”司命气不过,顺势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个人呢,优点是蛮多的,但缺点更多!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时常会高看自己,真是没有一点的自觉。”

        时苏眼角眯眯的,感觉是计谋得逞了,更加欢愉不已。

        司命见他的流氓状态露了出来,这一刻只想躲避,而且一联想到他的高龄之岁和绝美英容融合在了一起,又总觉得有些违和之感,就更让人感到发憷了。

        虽说对于这种时间人来说那种岁数什么的并不算什么,因为绵绵无边的岁月啊来无所来、去无所去的,动辄就是亿万年起步的时间,他这个所谓的三百斯年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可能连个坐标轴都找不到,但一说到会迷上他这样一尊风流的大佛,司命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去长伴青灯古寺来得痛快!

        再加上,曾经的她,被感情伤害过一次,此时就更不想惊动那位了不得的红线老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时苏看她偶尔闪现的矜庄很快就被一抹愁云替代,便又困惑了起来,并且还一边说着一边朝她的脸移动了过去:“在想什么呢?这眉头要再这么皱下去的话可就不好看了啊……”

        司命朝后一撤,躲开了他倾颓而来的压迫感,刚想说什么时,天狼又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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