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家

“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与少年的义愤填膺不同，程暖阳对他的态度始终淡淡的。

        “还有，我说过，你想在公司做练习生的前提，就是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否则，你就可以回家了。”程暖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喜。

        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低声道歉道：“对不起……”

        他自然是知道，要不是当初他让妈妈放下脸面去求她，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来阳光娱乐当练习生的。

        程暖阳不喜欢他，他知道。

        可是，她是他的姐姐。

        他有记忆的时候，就知道她了，他喜欢他的姐姐，从小就喜欢，甚至第一声叫的，不是妈妈、爸爸，而是姐姐。

        小的时候，姐姐对他特别好，可是那件事发生后，姐姐对他就冷冷的了……

        “我还有工作，你要是没事，就请出去。”程暖阳淡淡地下出逐客令，她看向少年的眼神，冷淡的仿佛是看向一个陌生人。

        少年——程洲月见她不悦，赶紧道出来意：“爸让我找你回家吃饭。”

        “不去。”她干脆拒绝，并给出理由：“过两天老太太生日，既然那天都聚，又何必今天再聚？”

        “可是，爸下了死命令……”，程洲月一脸为难，“姐，不，程总，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他央求道：“你就跟我回去吧，求你了。”

        “而且我都提前通知孙婶了，现在孙婶应该在厨房忙活着，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程洲月不遗余力地诱惑程暖阳。

        想到孙婶，程暖阳心下一动，孙婶是看着她长大的，也是那个冰冷的家里，仅有的一点温暖。

        她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见她同意了，程洲月高兴地差点跳起来：“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我没开车。”程暖阳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那我给赵叔打电话，让他来接咱们！”

        程洲月风风火火地掏出手机，没说两句就放下电话：“姐，啊不，程总，赵叔正好就在附近，咱们现在下去，就能和他碰上。”

        看着程洲月兴高采烈的神情，程暖阳有些无奈，程洲月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所以心思单纯，喜怒皆形于色，而她不同。

        不是所有人，都像程洲月那般好命。

        程暖阳站起来，把电脑放进包里，今天工作没有做完，吃完饭回家还要处理工作。

        两人一起出去，朝着电梯走去，程洲月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暖阳后面，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许苏意也在等电梯，他刚刚参观完公司，刘杰让他明天来参加训练，一时间心里多中情绪掺杂在一起，有期待，有不安，有好奇，有茫然。

        程暖阳看见许苏意，注意到他手里的合同，心下了然，神色如常地走过去。

        许苏意也看到程暖阳，以及她身后的程洲月，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跟程暖阳示意。

        程暖阳没有回应，倒是程洲月看出异常，有些疑惑。

        之前出事故的那辆电梯停止运行了，正在被维修，好在办公楼里有六部电梯，并不影响使用。

        “叮！”电梯到了，三人进去，程洲月注意到程暖阳肩上的包，他想摘下来，看到程暖阳的眼神，他讨好地笑笑：“沉，我帮你拎。”

        程暖阳本想拒绝，但又不想在电梯里跟他拉拉扯扯的，太危险，便只好随他了。

        许苏意站在他们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略显亲昵的举动，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以为他们是情侣。

        他想到刚才刘杰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公司严禁谈恋爱，尤其是艺人部的练习生，一经发现，当场开除，并且还要被拉入公司的黑名单。

        他们……不怕被开除吗？他想。

        到了一楼，三人分道扬镳。许苏意轻车熟路地朝地铁站走去，晚高峰的地铁非常拥挤，他却习以为常，把背包转到前面节省空间。

        到了站，许苏意刷卡走出地铁口，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巷子，穿过巷子，面前是一个破败的小区，里面都是挨得很近的筒子楼，家家户户在窗外支起竹竿晾衣服，甚至有水滴到许苏意的脸上，他习以为常地抹了一把脸，走进最边上的楼栋，顺着陡峭的楼梯一直上到顶楼，他掏出钥匙，喘匀气息，拧开左边一户的门。

        陈旧的铁门发出“吱嘎”一声响，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咳……是小意回来了吗？”

        许苏意应了一声，直接进到厨房做饭。他手脚麻利地做好饭菜，回到狭小的卧室里支好桌子，慢慢地扶起躺在床上的老人：“奶奶，吃晚饭吧。”

        ……

        程暖阳和程洲月一起回了程家，程暖阳一路上神色平平，和程洲月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程家的别墅，有人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那是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看到她们下车，她也往前迎了过去。

        “白姨。”程暖阳道。

        “暖阳，”白沐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程洲月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妈，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呗，我都快饿死了！”

        “你这个小皮猴！”白沐婉点点程洲月的额头，语气中是满满的宠爱，程暖阳看着他们的互动，眸中悄悄染上一层细微的落寞。

        “暖阳，快进来，孙婶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白沐婉笑着跟程暖阳说道，程暖阳点点头，跟在她们后面，一起进了别墅。

        她们刚进客厅，就看见从二楼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眉间有着淡淡的川字纹，不怒自威，气场强大。看见这个中年男人，刚才还笑得一脸灿烂的程洲月马上收敛了笑意，低着头，不想和男人对视。

        “都回来了。”男人看见她们，淡淡道。

        “爸。”程暖阳直视着程理，语气比程理还冷淡。

        “爸。”程洲月也不情不愿道。

        “吃饭吧。”程理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朝着餐厅走去。

        偌大的旋转餐桌前，大家分散坐开，显得很冷清，餐厅里一片安静，偶尔白沐婉和程洲月会低语几句，很难想象这是一家人。

        “听说谢俞要从国外回来了，你找个时间去见见吧。”程理打破餐桌上的沉寂，出声道。

        程暖阳一顿，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攥紧，没有出声。

        程理没有注意到程暖阳的异样，继续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多年不见，也别生分了，谢俞回来后，去找他聊聊，增进增进感情。”

        程理自程家分家之后，便着手发展高端商业地产品牌——环金广场，环金广场定位高端，落户都在国内一二线城市的中心商圈，超过98的一线奢侈品品牌均已入驻，发展势头一片光明。

        但程理野心很大，不会止步于此。

        谢家也是大家族，一直做的是高端酒店。程暖阳明白，程理想要开拓疆土，扩展商业版图，必会想商业联姻，用她做敲门砖。

        程暖阳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不过是程理手中一块标着价码的商品，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会出手卖掉，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你们都长大了。”程理掀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程暖阳：“暖阳，你也不小了，放你去外面玩了几年，玩够了就该回来替家里分忧了。”

        尖利的指甲将手心掐出一道道血痕，但程暖阳却感觉不到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又难掩心中的悲凉。

        餐桌上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程洲月想要替程暖阳说话，白沐婉却向他使个眼色，让他不要乱出声。

        程暖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角：“我吃饱了，”她站起来，腰背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她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走出大门，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叫住她：“暖阳！等一下！”

        程暖阳停住脚，白沐婉从后面追上来：“暖阳，这些是孙婶做的卤菜，都是你爱吃的，你带回去。”

        她把手上的包裹交到程暖阳手里，细心地叮嘱道：“你工作忙，回家晚的话稍微热一热就能吃了。”

        “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白沐婉双手交握，脸上浮现一丝歉意：“小月的事，给你添麻烦了。他年纪不大的，非要当什么练习生，其他公司我都不放心，你是他姐姐，我只好麻烦你了。”

        想到程洲月撒泼打滚非要到阳光娱乐当练习生的场景，白沐婉又是一阵头疼。当初她舍不得宝贝儿子不开心，只好拉下脸去找程暖阳，她心里打鼓，程暖阳性格冷淡她是知道的，没想到她居然轻易就答应了程洲月的无理要求，白沐婉对她是既抱歉又感谢。

        “没事。”程暖阳惜字如金，不欲多谈，她正准备离开，又听到白沐婉说道：“暖阳，过几天是奶奶生日，你……会来吧？”

        老太太前几年过生日，程暖阳都没到，为此老太太对程暖阳颇有微词，这次是她的八十大寿，她要是再不来，就不太好了。

        但白沐婉也大概知道程暖阳和老太太那边的关系不太和睦，所以她心里也没底。

        “我会去的。”程暖阳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

        白沐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仿佛在程暖阳身上看到年轻的自己。都是命啊，她无声地感叹道，无论是她，还是程暖阳，都逃不脱这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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