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便利店

“你——！”一听程暖阳说的话，程茜茜就像被戳中心中最隐秘的事一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扬起手就要给程暖阳一个耳光。

        她做了长长的美甲，若是这一耳光下来，被打之人定会破相。

        程暖阳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程茜茜的手腕，用力甩了出去，程茜茜不禁踉跄几步才站住脚。

        “不错啊，面色红润，力气很多，最近一定过得不错。”

        程暖阳正说着，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堂姐真是温柔大度，善解人意，我太佩服啦！”

        程暖阳回过头，看见程洲月正滑着滑板过来，他和程暖阳的眼神对上，还狡黠地眨眨眼。

        滑至跟前，他收起滑板，继续道：“哎，姐，你知道嘛，我前几天还听说，大伯喝多后四处吹嘘，说他那个儿子学习特别好，还特别聪明。”

        程洲月凑近程暖阳，状似耳语，实则声音刚刚好能被程茜茜听到：“你说大伯是不是想让那个私生子当他的继承人啊？”

        “程洲月！”程茜茜气得咬牙切齿，程洲月继续火上浇油：“虽然吧那小孩才上五年级，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他看向程茜茜，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警告：“与其总是盯着别人家的事，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还是挺期待大伯把那个弟弟领过来让我们大家看看的，毕竟也是程家的子孙嘛！”

        程洲月虽然学习不好，但聪明机灵，牙尖嘴利，一番话化成一把尖刀直插程茜茜心里，差点把她气晕过去。她看着眼前的这对姐弟，知道再说下去指不定程洲月还会吐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气自己，索性不说了，直接转身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看着程茜茜离去的背影，程洲月对着程暖阳讨好地笑笑，大言不惭地夸赞道：“姐，怎么样，我厉害吧？”

        程暖阳扫了眼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没接话，直接走了。程洲月赶紧追上去，屁颠屁颠地跟在程暖阳后面一起进去了。

        华丽的别墅里面非常热闹，其他人已经都到了，老太太坐在上位，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刚进来的程暖阳，嫌弃道：“来的这么晚。”

        她看到后面跟着的程洲月，威严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笑意：“小月来了。”

        “奶奶，生日快乐！”程洲月上前，笑嘻嘻道：“奶奶，本来姐姐都快到了，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又回去接的我，都怪我，太投入学习了，都忘了时间。”

        他一番插科打诨，既帮程暖阳解了围，又逗得老太太发笑，笑斥他是“小皮猴”。

        程暖阳跟大家打过招呼，其他人对她都神色淡淡，仿佛在看一个透明人。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淡和忽略，在角落里坐下，冷眼看着这一屋子的热闹。

        表哥吴庸瘫在沙发上玩游戏，看见程洲月，眼前一亮，让程洲月陪他一起玩。吴庸今年二十七，家里给他买了个文凭，好歹混到大学毕业，只不过毕业之后天天在家打游戏，玩物丧志。

        到了开饭的时间，大家坐在餐桌前，老太太打量着大家，忽然眉头一皱，质问道：“老二，吴杰人呢？不是说晚点到吗？”

        程琼挤出笑容：“妈，阿杰他公司有事情要处理，现在赶不过来。”

        “今天是妈生日，什么事啊这么巧，非要赶到现在处理？”老大程玻的妻子吕艳忽然出声道。

        “不是我说，琼妹，妹夫这么做就不对了啊！”她继续看热闹不怕事大，添油加醋道：“妹夫是不是不想来参加咱妈的生日宴会呀？听说妹夫现在把公司里的事都交给吴廉处理，他现在不是挺清闲的嘛！”

        吕艳看了眼还在低头玩手机的吴庸，笑道：“依我看，还是咱们小庸有福气，有个能干的哥哥帮忙管着公司，以后小庸不用操心就有分红赚嘞！而且听说吴廉聪明能看，看样子这以后妹夫的家产不得全落到大儿子手里啊！”

        她越说越开心，看着程琼愈加发黑的脸色，给上最后的致命一击：“只可惜这大儿子不是从琼妹肚子里出来的！”

        “啪！”老太太重重地放下筷子，硬生生地打断了这场闹剧。

        其他人都事不关己地看着，只有几位当事人的脸色难看无比。

        “老大，该管管你媳妇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吕艳一眼，吕艳想起老太太的手段，不禁吓得一哆嗦。

        “大好的日子，你胡说什么！”程玻马上接过话，低声训斥吕艳：“好端端得提不相关的人干什么！”

        吕艳低着头，掀起眼皮飞快地瞟了眼脸色惨白的程琼，露出微不可察的爽快笑意。

        就算惹老太太不喜，她也要往程琼的心上狠狠扎上一刀，自己的孩子是废物，别人的孩子却非常出色，这种如鲠在喉的滋味，她也要让程琼尝尝！

        吕艳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自知程玻是什么货色，程玻虽然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他也注意着，从来没在外面留下什么野种，吕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程玻居然在十年前偷偷生下一个私生子，吕艳找到私家侦探，一番调查后才知道，那个把程玻迷的神魂颠倒的贱人，居然是程琼介绍的，是程琼的师妹！

        吕氏虽不及程家显赫，但也有底子在，要不是她身后有吕氏撑腰，现在早被那贱人挤下去了！

        思及此，吕艳心中的恨意又添上几分。

        快要吃完的时候，几个儿女给老太太敬酒祝寿，程理敬完，老太太看向远方，眼里渐渐湿润，喃喃道：“要是弄儿也在就好了……”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老太太说的弄儿是程家的老幺程弄，是她最喜欢的小儿子，只可惜二十年前旅游时遇到飞机失事意外身亡，每提及此，老太太都会泪流满面。

        程暖阳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觉得好笑。这一屋子人，表面看起来亲热，谁知道心里由想着什么，尤其是程家的三兄妹，虽是一母同胞的亲人，感情甚至比陌生人都单薄。

        而她自己，就像是一个画外看戏的人，像一个孤魂野鬼，永远也融不进去，以为自己看透了，实则她才是最可怜的。

        程暖阳觉得压抑，吃晚饭后跟白沐婉说了一声就先离开了。她离开时，甚至那些假情假意的亲戚们都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见了，真是比尘埃都透明。

        她心中烦闷无比，想到很多事情，觉得心脏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她打开车窗，吹着晚风，漫无目的地开车。

        等她回过思绪，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到了公司附近，她看着直入云霄的高楼，掉转车头，准备回家。

        虽然还有没处理完的工作，但以她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处理工作。

        刚开过一个路口，忽然一道惊雷乍响，程暖阳吓得一哆嗦。看着天空中逼近的乌云，她知道，要下雨了。

        而且看这架势，还是大暴雨。

        程暖阳心下发慌，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颤抖，她使劲踩下油门，只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到家。

        下雨的时候，她不能开车，会出事的。

        又是一道惊雷乍响，紧接着豆大般的雨点落下，砸到车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

        程暖阳忽然觉得耳鸣不止，眼前模糊，她一脚踩在刹车上，头磕到方向盘上，红了一片。

        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程暖阳强打精神，将车开到路边，然后下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推开拐角的一家小店。

        “叮咚！”

        随着门被推开，清脆悦耳的提示音响起，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少年抬起头，正是许苏意。

        他看向门口进来的人，愣住了。

        程暖阳正推门慢慢进来，她的头发和身上已经有些湿了，脸色苍白，身形单薄，许苏意忽然觉得，她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咪。

        她应该是来躲雨的吧？他想。

        程暖阳进了屋里，隔绝了雨，终于恢复了神志，她看到许苏意，也顿住了。

        两人视线交汇，许苏意先低下头，避开视线，没有继续看着程暖阳。

        程暖阳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走入的是一家便利店。

        她浏览货架，想要买些什么，毕竟什么都不买就在店里躲雨，有些不太好。

        便利店隔音很强，雨声减弱了一大半，程暖阳渐渐平复心绪，随手拿了点东西，走到收银台前，示意结账。

        许苏意注意到程暖阳的额头上有一块红了，他顿了顿，没有说话，扫完东西后，他道：“一共二十八，需要袋子吗？”

        程暖阳点点头，她觉得肚子空空，回想起刚才在程家，她根本没吃多少，于是转身又在货架上挑了个三明治，准备点点肚子。

        她看着许苏意扫完三明治，摸向口袋，想要拿出手机结账。

        许苏意静静等着，见她眉头一皱，动作幅度加大，手在身上摸个遍。

        程暖阳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下车匆忙，把手机落车上了。

        她看向许苏意，许苏意也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程暖阳抿抿嘴唇，不知道怎么说。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被钱困住的一天。

        而这困住她的金额，还不到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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