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影子

“至于监控里没出现她的身影，其实不是刻意避开，她给出的解释是，她们目前租住的房子在学校西门附近，那儿离案发教学楼很近，沿途没有监控，只有门口的一家私人店铺里有监控，调出那个监控应该可以发现她。”余亭松摸出一根烟点上。

        “扔掉包是因为小姑娘不知道那是真的，再加上自己对任永年也比较抵触，对于他给的东西更是抗拒，就随手丢在垃圾桶里了。”陈迟帮着说了两句。

        余亭松点上烟也不抽，静静地看着一缕烟丝盘旋着飘远：“至于为什么不搭乘电梯，因为那栋教学楼只有中间有电梯，她从西边来了之后就直接走楼梯上了天台，这样做同样也是为了减少自己撞见同学的可能性。”

        宋晓芸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词——妇唱夫随。

        “也就是说，这小丫头不是凶手，那任永年体内的那个什么麦子什么的那个是谁给他的？难不成他打算自杀，随身携带了毒品！话说那玩意儿能致死吗？”

        “麦角二乙酰胺！什么麦子，人家余教授就在边上站着呢，你能聪明点吗？你这样显得我们都很傻懂吗？”

        自从余亭松来了之后，‘余教授还在呢’好像成了陈迟的口头禅。

        咦~

        宋晓芸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那那陈队，那小姑娘怎么办？”小透明杨浩辰开口问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小丫头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任永年的死和她有关。”

        陈迟低头沉思：“算了，先放她回去吧。”

        “陈队，真的不继续查她了吗？”

        “查不了，不出所料，余泽那儿监控应该可以证明刘玥的去向，死者是吸食麦角二乙酰胺后致幻坠楼死的，谁也不知道天台上发生了什么，死人不会说话，估计这个案子就这样了。”

        陈迟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任永年的电话卡，身份证还有钱包呢？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去刘玥出租屋搜查一圈？”

        陈迟摇了摇头，没用的，手机卡一折找个没监控的地方一丢，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出来。通话记录已经调出来了，那个手机卡不会是破案的关键，顶多只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

        “要不要安排测谎？”宋晓芸还是不敢相信案子就这样了了，这让他们的一切努力看起来像个笑话。

        “没那个必要。”陈迟摇了摇头，一脸沉重。

        “那那那就去查她的购物记录！对对，查她的金钱交易记录，查她近期接触的人，总能查到点什么的吧？”

        陈迟道：“不，暂时不查，就算真的和她有关系，这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反而会打草惊蛇。”

        陈迟这话说的蹊跷，但没有一人可以改变自己上司的决定，都默不作声了。

        一群人围着几十个监控画面看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学校后门一家商户的监控里找到了刘玥的身影，一切都如陈迟预料的那样，刘玥的所有话都被监控证实，同时，她没有任何的行为怪异、神情不自然，就像真的只是去见了一个自己十分厌恶的追求者。

        在此期间，陈迟又被周局叫走了一次，因为案子发生在宁远大学，起初舆论控制得很好，学生大多只知道有人跳楼，还以为是为情自杀之类的。

        但附近的居民一传十，十传百，传的版本越来越离谱，连‘死者是个变态跟踪狂，骚扰学校学生，最终被一群富二代合伙推下教学楼’这种蠢话都有人信。

        学生家长怕自家孩子在学校不安全，下午上课时好多人都把学生接走了，整个学校空了一半。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坏，牵连了很多市级、省级的领导，市局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周局只好亲自上阵，按照‘疑罪从无’原则，给这个案子亲自下了结案通知。又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过去，百般保证一定不会危害孩子们的安全，宁远大学这才又恢复了以前的秩序。

        ·

        凌晨两点。

        一切尘埃落定。

        余泽因为家在城西，和余亭松陈迟不顺路，已经提前回去了。

        同事们回家的回家，值夜班的也去吃夜宵了，整个大办公室里只剩下余亭松、陈迟两人。

        “余教授，这么晚了，公交都停了，我捎你一程？”

        “不用了，离得不远，我打车很快就回去了。”余亭松总是习惯性的拒绝别人。

        “你看你这个人，有免费交通工具，干嘛要去花那冤枉钱啊，再说了这个点儿还能打到车吗？就算打到了，万一半路上有个什么持刀抢劫的，没有我你怎么办啊。”

        “……”

        虽然知道陈迟是在夸张，但这让他又想起了早晨那个电话，便没有再拒绝。

        ——直到看到陈迟的小电驴。

        “……”

        余亭松眉梢抽了抽，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陈迟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表情，终于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生气，“余大教授这是看不上我这小电驴？”

        “不是看不上，就是觉得，跟你这个人不太符合。”余亭松斟酌着回答。

        陈迟戏谑地盯着余亭松：“刚认识一天，余教授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不急，日子还长，慢慢了解。”

        然后忽然俯下身，一手圈住了余亭松。

        余亭松：“？”

        下一秒，陈迟从电动车座位上拿过了之前别在那的手套，扔给了余亭松。

        “……”

        又扔给他一个淡粉色头盔。

        余亭松：“……”

        陈迟一举手，解释道：“真不是我变态，这是上次买给孙慧的头盔，女孩子嘛，都爱粉色，你将就一下。”

        看到余亭松一脸了然的表情，陈迟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次案子查得比较晚了，周局，也就是我舅舅，他非说大半晚上一个姑娘家回去不安全，得让我给送回去，我推脱不掉嘛，头盔都买好了，那姑娘也很聪明，看我不是诚心想送她，趁我去买头盔，她自己打车先走了，所以这头盔还是全新的，没人戴过的。”

        “……”

        余亭松表示：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又没问你。

        这次换陈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

        已经答应的事情，余亭松一般是不会反悔的，于是，两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就这样挤在小电驴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树影婆娑，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夜风拂面而来，在九月初的凌晨裹挟着丝丝凉意袭来，整个城市安静下来了，偶尔有一辆车路过，暖黄色的车灯扫过两人，忽明忽暗。

        电动车地方狭窄，两人紧紧挨着彼此，随着车轮的转动前行，影子也在微微浮动着，亲昵地彼此相拥。

        半道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骑电动车上班吗？”

        “……”

        “小时候，我爸工作忙，他本身又是个工作狂，常常十天半月不回家。有一次我过生日，我爸已经二十多天没回家了，我哭着喊着要见我爸，我妈没辙儿啊，只好带我去找我爸，没想到都快到市局了，半路冲出来一辆大货车。”

        ？

        车祸？

        余亭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陈迟停顿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

        “后来我听说，开货车的是以前我爸抓进去的一个犯人，刚被放出来没多久。”

        “……”

        “那人也是当场死亡，我想查都没办法呀，这案子太清晰明了了，我恨都不知道应该恨谁，那个人吗？可他已经死了，还是说该恨我爸？这些年我倒确实没怎么搭理他，不过我爸是个警察，他的职责就是这个，我也不应该恨他，但我妈又确实是死了。”

        他语气很平静，像是和其他人说过很多次一样。

        “所以你当警察也是因为这个。”别人说这句话可能是问句，但余亭松是肯定句。

        “一部分原因吧，我个人也是比较想当警察的，英雄主义情结嘛。”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参与到案子里来？”余亭松问。

        “我也不知道，觉得余教授很亲切，刚刚这些话，我也只和余泽提起过。可能是，一见如故吧。”

        ·

        半小时后——

        终于到了余亭松家楼下，这栋教工家属楼应该是宁远大学最古老的一批家属楼之一，在整个家属区最里面。

        “余教授，上去吧，早点休息，很晚了。”

        洗漱完毕，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穿过窗帘缝隙，照射进室内，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样东西。

        自己书柜里几本书之间夹着一个信封。

        余亭松不记得自己给什么人写过信，何况还是放在自己几乎每天都会去翻阅的书柜里。

        是什么？

        又是谁放在那里的？

        他有些迟疑，开灯，慢慢下床朝那封信所在的书柜走去。

        打开了那封信——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片。看清纸上的内容后，余亭松瞳孔倏然放大了。

        之前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跟踪、监视，都不是错觉。

        他手抖的幅度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张纸掉到了地上。

        纸片上是一句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默默地想，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他只是个语文老师，和那些人比起来，他太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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