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管治安

第二天一大早，陈迟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他伸手捞过被子蒙住头，丝毫不起作用，说话声越来越响，外面似乎来了很多人。他努力压制住体内那股邪火，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余亭松没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说话声来自于窗外，似乎就在楼下院子里。

        静静坐着醒了醒盹，陈迟捞过手机一看，早晨6：30。

        真是服了，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什么人在外面大吼大叫的。

        陈迟烦躁不堪，头疼欲裂，偏偏那些声音一点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h省农民口音很重，和宁远那边差距较大，外面来的人很多，这家人的七大姑八大姨似乎都来了，乱七八糟一阵叽叽喳喳，实在吵得陈迟火冒三丈。

        他翻身下床，准备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忽然动作一顿，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余亭松的声音。

        余亭松说话的调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声音天生带着一点沙哑，格外好辩认。

        一个女人的声音高过别人一截：“余教授啊，你们来俺们村，是要做什么项目？在俺们这待多久啊？”

        余亭松答：“实在抱歉，我们的项目不会扰乱大家的生活，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半个月就能离开。”

        那女人接着问：“你们来了几个人呀？俺们也好商量商量，安排上几桌，给你们接风洗尘。”

        余亭松忙推辞道：“谢谢各位，我们一行四……五个人，不用麻烦各位准备饭菜了。”

        治安主任道：“余教授，大家伙也都是关心你，俺们这地方的人，平时没见过几个外地人，更别说是大教授了，都新鲜着呢，大家想招待招待你，你也别推辞了，带着那几个学生娃儿还有你那个朋友，一起吃顿饭。”

        余亭松还是推辞：“我们住在您家，已经够给您添麻烦了。”

        治安主任老婆忙说：“哎哟，您这可就太见外了，俺们家是做民宿生意的，地方偏，一年到头也没啥人来，你来了俺们才能挣几个钱，谢谢你还来不及嘞！”

        “……”

        又问了几句后，第一个开口那女人又说：“不愧是大教授啊，你们看看人家这气质，这说话的范儿，我儿子跟你可没法比，真是青年才俊啊。”

        余亭松：“没……”

        不等他说话，另一个人紧接着说：“余教授啊，你今年多大了呀？结婚没有？有老婆没有啊？我家那丫头今年21了，也该嫁人了，性格不错的，长得也漂亮……”

        “不用了，我……”

        另一人立马嘲笑：“你们家小琳？可别了，小学都没上出来吧，能配得上人家这大学教授？说话之前也不掂量掂量清楚，余教授啊，我们家娇娇，高中学历呢，今年23了，我看和你……”

        “谢谢各位，但是……”

        “各位姐姐，他已经结婚了！”忽然楼上一人喊了一句。

        余亭松显然以前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那些大妈给他介绍女朋友，性格使然，他也不好撒谎说自己有女朋友、或者已经结婚之类的。

        他的字典里没有说谎这两个字。

        但陈迟字典里有。

        余亭松伸手握了一个空心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没有再解释。

        “哎呀，结婚了呀，太可惜了。”

        “是呀，俺还说……”

        “……”

        陈迟喊完一句后就回头去房间里自带的洗手间刷了牙、洗了脸，甚至随手抓了一把发型，确认无误之后，套上昨天临走时穿的那件棉服，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

        那些姑姑婶婶还在拉着余亭松问东问西，陈迟占有欲很强地揽了一把余亭松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才对那些人说：“各位姐姐，你们好啊。”

        刚刚陈迟闪得太快，众人都只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了他的鸡窝头，这时候仔细一看，这小伙子竟然也十分英俊，看样子似乎家境也不错。

        众位大姐大妈立马分了一半注意力到他身上：“小伙子，你是余教授的朋友吧，一看你们就是一路的，你也是教授吧？在大学里教什么的呀？”

        陈迟礼貌道：“姐姐好，我姓陈，你们叫我小陈就好，我是……”

        “警察叔叔？你怎么也在这？”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亮而又充满疑惑的声音——是陆妍。

        陈迟问她：“陆妍，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小孩子们不都爱睡懒觉的吗？”

        陆妍眨巴着大眼睛：“我可不是小孩子。我听外面好像还挺热闹的，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余亭松道：“吵到你了？”

        陆妍马上摇了摇头，说了句没有。

        看她表情非常无辜，大概可能不知道内情。但是两人还是对她产生了疑心。

        如果一个人本来就不算很清白，那么她的每一个动作、行为，在盯着她的人眼里，就都变得另有深意起来。

        果然，这段对话结束之后，那些村民眼里都闪过几丝慌乱的神色，陈迟还是揽着余亭松的肩，暗地里却在偷偷观察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的治安主任。

        治安主任神色很坦然，显得很淡定。

        但这恰恰是不正常的。

        如果一个一直闭塞了很久的小村子，有一天忽然来了外地的警察，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或者是不是有人犯事了。

        无论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都不会这么淡定，那些村民慌乱才是正常的。

        余亭松说昨天晚上下楼他在客厅打电话，看来就是有人已经给他通风报信过了。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但在实际中不过眨眼的时间，院子里村民们窃窃私语，时不时的看他一眼。

        紧张倒还正常，几个演技差的直接脸色发白、面露恐惧之色了，陈迟摸了摸脸，心说，我有这么可怕嘛，做贼心虚呐。

        大约斟酌了十秒，陈迟笑着对院子里的人说：“各位姐姐，你们放心，我出差路过的，已经订好了机票，过两天就回了。”

        “真的？”第一个说话的那个大姐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陈迟意有所指地转向余亭松，“警察从来不骗人，说过的话都是得负责任的，承诺过的事也一定会做到的。”

        又转向一群村民，笑道：“再说了，各位姐姐对人这么热情，也没怎么出过村，一看就是好人，还能干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不成？”

        人群里那几个胆子比较小的一听他这话，没绷住，脸上的惶恐不安变得更明显了。

        余亭松不太赞成地看了他一眼。

        陈迟其实注意到了余亭松的眼神，但没理会，反而有一点享受这种感觉。

        他哈哈大笑两声，人群中的气氛缓和了些，胆子大的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他对村民们说：“各位姐姐，我们准备吃饭了，大哥大嫂，要不我多给你们点钱，给各位姐姐也把早饭做上，我一起请上？”

        治安主任脸色也有些讪讪的，在面对陈迟的时候又挂上了作为民宿主人的那种热情好客：“陈兄弟，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不知道你是警察，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你看看想吃什么早饭，俺让俺媳妇给你做。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的，说什么收不收钱的事，一并做上就成，媳妇，给大家伙……”

        人群中一人立马阻止：“哎，不了不了，别忙活了，俺们回家吃就成了。”

        另一人附和：“就是就是，俺家锅里还熬着粥呢，在这待得时间都忘了，怕是要溢出来了哟！”

        “是啊，俺也得回去看看去。”

        “走走走，回家回家……”

        有人说：“余教授和陈警官，还有这位同学，有空了上俺家玩啊，俺们家虽然比不上主任家，但也够宽敞，家里也没小孩，清净，方便你们工作。”

        有人和治安主任说：“他叔他婶儿，先走了啊，有空了带着两个年轻人上俺们家玩。俺做的面可是十里八乡一绝，要不是村里来的人太少，都可以开个馆子了。”

        “走了啊，他叔。”

        “……”

        这些人都是识眼色的，陈迟那通看似请客，实则是在下逐客令的说辞一出来，她们就意识到该走了，很快就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走了。

        不过余亭松还是感觉有点意外，他刚开始觉得这治安主任和那些人脱不了干系，全村上下三十来户，看房屋的新旧程度，应该最多有六成的人参与。

        经过今早这些人一闹，倒有点全村上下沆瀣一气，没有一家清白的感觉了。

        陈迟转身回屋，大爷似地往沙发上一坐，余亭松紧随其后，陆妍站在一旁，几人都没说话。

        陆妍问道：“余老师，要我上楼去叫他们起床吗？”

        余亭松道：“也好，你们几个商量一下起床时间，现在在外面，不比自己家，别给主人添麻烦。”

        陆妍点点头上楼，治安主任忙说道：“没事的，俺们这旮旯穷啊，也没个学校，娃儿们都在外地上学呢，冷冷清清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俺这辈子还没见过大学生呢，你们选俺们这里啊，不管是因为啥，大伙都高兴着呢。”

        陈迟问道：“大哥，你们这没学校的话，是不是得一直接送孩子上学，还挺麻烦的吧？您家房子这么大，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就没考虑过自己修个学校吗？”

        治安主任摆摆手，“不行哟，俺们这儿不好修学校的，老一辈的人都说啊，俺们这地方出不了人才，村口那个房子以前就是学校嘞，可惜啊，人家老师都不爱来这穷乡僻壤。”

        这倒是事实。

        “本地人也没个谁能教的，自己都学不明白，能认几个字会写个名字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娃儿们都住校，也不经常回家的，一般是一个月接回来一次，就院子外面放的那个车，俺们合资买的，一车就都拉回来了。”

        看来人质是那些孩子。

        这些人应该一开始也不是自愿的，现在慢慢尝到甜头了，自己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生意了。

        一个月见孩子一次，孩子也还是安全的，也就慢慢习惯了。

        陈迟道：“大哥，你一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来了，我的车还在外面路上停着，要不你看给安排个停车位？”

        治安主任说：“没问题，俺一看那车就知道是你的，你开进来和我这个车放在一起就成了，这也没什么规矩，也没个交警，不会罚你款的。要不是怕被人不小心弄坏啊，你停的那个位置也没问题。”

        “谢谢大哥了。”

        正说着话，治安主任他老婆端了满满一大盆小米粥、一大盘馒头过来了，“先吃点早饭吧，俺们这地方穷，我手艺也不太好，你们吃不惯的话说一声，俺找人再来给你们做别的。”

        “谢谢嫂子。”陈迟不客气地盛了一大碗粥，拿起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

        他昨晚虽然困得找不着北，但说的话都是真的，昨天傍晚的外卖真的只吃了几口就急匆匆赶出来了。

        正好刘玥和秦远也洗漱完毕，和陆妍一起下楼，几个人吃过早饭，余亭松本来是想直接给学生们布置任务，自己和陈迟好去附近转转，摸清楚一下周围的环境的。

        治安主任忽然说：“余教授，你们先别急，我得先带你们去趟村主任家。”

        陈迟故作惊讶道：“呀，老哥，我看你家这么气派，一大早这么多人来你家，我还以为你就是村主任呢。”

        治安主任的脸瞬间白了，但又很快恢复正常，笑道：“陈老弟，怪俺没跟你介绍清楚，俺不是村主任，俺是治保主任，当时竞选的时候落后了三票，没当上。”

        “哦。”

        “俺和老弟你聊得投机，你是警察，是管治安的，俺是治安主任，也是管治安的，算起来，俺和老弟你还是半个同行！”

        这时陈迟正端着一杯水喝，闻言差点没一口喷在治安主任脸上。

        同时内心狂喊：老子是刑警！刑警懂吗！谁他妈和你是同行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

        余亭松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角，让它上扬了一秒。

        然而陈迟毕竟是干了十几年的老刑警了，就算被余亭松取笑，表面上笑容也没有任何破绽：“是是是，确实，有缘啊咱们哥俩，哎对了，老哥你带我们去村长家，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治安主任答道：“是，有些祖宗的事俺一个粗人也不懂，还是得村长来交代。”

        陈迟道：“那好，这事确实马虎不得，老哥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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