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异变

上山的时候，二十几个警员走的是摸索出来的避过监控的小路，路上荆棘丛生，余亭松的手背甚至被刺划破了一道，现在却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了。

        禁毒大队的人运着毒品走在前面，剩下三十多个警察拿着枪押解着四五十个村民，沿着那条能容一辆小型客车出入的山道下山。

        约么走了二十来分钟，众人才走到山脚下，借着手电筒的光，能看见剩下的十几个警察押着一群老弱妇孺，正站在远处村口处等着他们。

        众位警察们从在斜破上听到村民脚步声起的那一刻心就紧紧绷着，这时候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陈迟也终于有机会教训宋晓芸了，但在外省警察面前，他还是给了宋晓芸面子，只是绷着脸小声呵斥：“宋晓芸，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毛手毛脚的，刚刚怎么回事？”

        宋晓芸知道自己闯了祸，一直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她的侧后方是不时投来关怀目光的杨浩辰，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一回头就能被看见的距离。

        听到陈迟问话，宋晓芸委屈道：“对不起，陈队，我错了，刚刚蹲太久脚麻了。”

        然后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切道：“陈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你可千万别把我赶回去！”

        也没什么大损失，被风吹了一阵，陈迟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这次带上你，就是希望能锻炼锻炼你，我们队里没有女警，碰上一些案子我们一队大老爷们也不太方便……下次注意点！王处长那边我去说一声，跟昌南的同志道个歉，你……谁？！”

        余亭松也察觉到有人靠近，停下不动了，朝旁边一个草垛子后面看去。

        那声音极其细微，稍不注意根本听不见。

        陈迟和余亭松离得近，发现的也比较早，走在前面的警察们听见陈迟这一声，立马停住说话，都转身向后看去，警惕地举着枪对准了那个发出声音的草垛。

        按理来说，留在山下的警察应该是全面搜查过村子，将村里剩下的人都押好之后，才上山支援的，难不成有人被漏掉了？

        还是说——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在所有警察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萧翊带人来了？

        没有一个人敢动，草垛子后面的人也没动，空气也凝固住一般，四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紧盯着声音来源之地，两三分钟后，又是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从草垛后面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影子，半遮半掩的躲在黑暗里，看样子似乎是个老人。

        警察们又放下了心，一人大声朝那边喊了句：“老头，干什么的？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嘛？！”

        那个影子没动，过了许久，才打开手里拿着的老式手电筒，步伐缓慢地走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脸——

        竟然是任老三！

        村民们除了村长，都不知道他没疯，一个还算有地位的村民对旁边的警察说：“警官，这是俺们村里的三哥，前段时间死的那个就是他儿子，他脑子有问题，疯了，谁也不认识，你们别打他。”

        警察听了他这话，准备把任老三带过来押去村口那边，被陈迟一挥手拦了一下：“我见过他几次，我去带他过来。”

        余亭松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闻言伸手拽了陈迟的胳膊一把。

        陈迟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道：“放心，这大叔是好人。”

        陈迟朝那边走了几步，朝那个人影喊道：“叔，你放心，警察不会乱开枪打人的，可能是以为你们那边几家没人，忘了把你带过去了。”

        任老三嗓子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说话的生意嘶哑难听至极，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诡异感：

        “谁害死俺儿子的，查清楚了吗？”

        刚刚几句话的功夫，陈迟边说边走到了任老三身边，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距离极近，陈迟没打手电筒，任老三一直低着头，他没能第一时间看清任老三越来越冰冷阴鸷的眼神！

        陈迟还在继续安慰：“您放心，人我们已经抓住了，无论是谁害的您儿子，都会查清楚的。无论您之前参与了多少，h省的警官们也会查清楚的，时代不同了，您不用担心——！”

        “！”

        腹部一凉又一热，陈迟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一眼，最先看到的是自己没拉拉链的外套。

        视线再往下，他看见了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子，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腹部被扎了个洞的黑色毛衣，周围一圈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深！

        他有点懵，并不感觉到有多疼，木木的感觉，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汩汩冒血的伤口，想抬头看一眼任老三，却觉得眼前有点花。

        任老三捅完这一刀后自己也有点懵，拿着带血的刀子，眼神放空地呆在原地，脸色一片惨白！

        陈迟想安慰他说“我没事”，张了张嘴竟然什么也没说出来。下意识在空中扶了一把，什么也没抓住，腿软到打颤，控制不住地就要往旁边倒去——

        “陈迟！”

        一直紧紧盯着这边的余亭松觉察出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了上去。

        世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陈迟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略微有些急促，伴随而来的是一阵仓惶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他开始歪斜的身体被一双手稳稳托住了！

        “陈队！”

        “老大！”

        “……”

        其他人都没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变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搭手，想帮余亭松把人扶起来，任老三也立刻被人制服，刀子被夺走，被押送至大队伍中。

        余亭松这时候什么也来不及思考了，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得送陈迟去医院！

        他冲赶来的李文斌喊道：“快帮我把他扶到车上去，那辆黑色奥迪！”

        村主任也被任老三这一出吓得呆住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别开你们的车了，他留太多血了，这里离我家近，开我的车去！余教授，接着钥匙！”

        一把钥匙从侧后方飞来，余亭松空出一只手一抓，抛给李文斌，两人一头一脚，把陈迟抬了起来。

        市局一帮刑警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焦急地在一边跟着跑，杨浩辰撕了自己的外套，团作一团捂住了陈迟那个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

        陈迟眼前忽明忽暗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自己被人抬着跑得飞快，一颠一颠的，都快要把他空空如也胃部的酸水给颠出来了。

        任老三动刀速度太快，刚开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才感觉到腹部伤口越来越痛，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的那种痛。

        他眉头紧皱着，说不出话来，脑子这时候却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

        任老三到底为什么忽然捅他一刀，这老头那么重情重义，不肯背叛村里，难道是在怪他抓了村里的人吗？

        话说，为什么伤口这么痛啊啊啊！这死老头不会把我的器官捅坏了吧，器官捅穿的话，还能活吗？

        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吧，不要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刚追上亭松啊！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搬进了一辆车的后座，车子启动，有人一直紧紧捂着他腹部的伤口，把头埋在他的脸上，柔软的发梢不断在他鼻息间拂过，带着薄荷洗发水的清爽。

        是余亭松吧。

        陈迟不合时宜地犯了愁，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又担心又害怕吧。

        唉，早知道就听他的话不过去好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我的气，不会一生气就再也不理我了吧！

        就这样迷迷糊糊乱想着，头顶的灯忽明忽灭，任家村也不知道贩卖过多少毒品了，怎么也不知道修条路，这路坑坑洼洼的，颠死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脸上有湿湿的东西从上方滴落下来——咦？下雨了吗？

        他这时候竟然还胡乱的想到，难不成他们是用拉粪的平板车拉的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亭松嫌弃……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不太对劲，鼻尖萦绕的怎么是那股熟悉的雪松味？

        ‘雨’也断断续续的？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抬起了一只手，那手很快被人握住了，那股冷冷的雪松味也远了很多，他张开口，没发出声音。

        感觉到对方又靠近了一些，陈迟费力地张嘴，无声地嗫嚅：“别……别哭，不要、为我哭……”

        余亭松又把头往他脖颈处埋了埋，哽咽道：“好，好，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一觉，睡一觉就没事了……”

        陈迟轻轻笑了笑，他忽然想到，前几次余亭松受伤，应该也是这么疼吧。

        唉，都怪我，没保护好他，以后绝对不再让他受伤了……

        意识慢慢流失，黑暗在诱惑着他不停下坠，唉，太累了，睡一觉吧，睡一觉就都好起来了……

        镇上卫生所离得不远，到地方之后，医生们说陈迟失血太多了，得转到县里去。

        一路上余亭松一句话也没说，刚开始是埋着头，后面改为靠着座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迟。

        李文斌把车开得飞快，很快到了水泥路上，路面不再泥泞，白色大众又稳又快地飞驰起来，李文斌终于有时间看后视镜了。

        陈队还是紧紧闭着眼睛，血已经止住了，那件黑色毛衣颜色又深了很多。

        余教授一手还轻轻护在那个破了的洞上方，一边眉峰处沾上了血迹，大概是手指按揉眉心时留下的，大半张脸埋在黑暗里，但还是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那个……”李文斌开口道：“余教授，您别太担心，我们队长身体素质很好的，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不会有事的。”

        余亭松到底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无论再不想说话，还是要维持基本的礼貌，他淡淡道：“嗯。”

        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李文斌有些担心：“您……您休息一会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我看着队长就行，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到了我叫您。”

        余亭松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困。”

        李文斌只能作罢，沉默下来。

        之前周局让他打探他们老大的神秘女友是谁，一起相处了一周多接近两周，也没看出半点蛛丝马迹。

        这一刻，他忽然就找到答案了。

        如果这不是爱情，那爱情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呢？

        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其他的一切都不应该成为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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