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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造化


余亭松很久没回来,窗户关的好好的,却不知从哪儿吹来凛冽的寒风,寒气侵入骨骼,冻得他瑟瑟发抖。

        心也是一样。

        他一向清醒冷静,心被封住太久,如果放在过往,沿途的风景他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所有的理智统统离他而去,只记得对方深情的眼睛和灼人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夏夜。

        他只有13岁,神情漠然地穿着粗布麻衣,跪在漏雨的冰冷地板上,面前摆放着一口黑棺,身旁跪着披麻戴孝的养母和只有5岁大的林循。

        他们都在哭。

        只有余亭松没哭。

        甚至很想弄明白,他们究竟为什么而哭。

        为了好不容易出狱,来不及团圆就只身赴死的林天一?

        他不配。

        还是为了被林天一破坏的那个家庭,为那个失去母亲的小男孩,为那个失去爱人的副局长?

        她们也不会这么好心。

        那还哭什么呢?

        养母那时候才35岁,却佝偻出了一个老年妇女的老态龙钟。她转头朝旁边看了一眼,看见余亭松没哭。

        她眼里露出狠毒的凶光,扬手在他素白的脸颊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然后像毒蛇一样吐出鲜红的信子,恶狠狠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哭?”

        “我为什么要哭。”

        余亭松抬起头来,冷漠地直视那张愚昧无知的市井妇人的脸。

        养母边哭边咆哮:“你爸死了,他死了!你不该哭吗?!”

        13岁的余亭松平静道:“他活着的时候,你也并没有爱过他,不是吗?你也不用再忍受周围那些邻居的眼光,不用再顶着‘毒贩子的妻子’这个头衔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养母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从身后捞过一把木头椅子,高悬于头顶,质问道:“你哭不哭?!”

        “不。”余亭松冷淡道。

        她将木头椅子举得更高了一些,狠狠砸下,砸在他的额头,一道长长的血痕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地上。

        女人还在大喊大叫:“你爸爸死了你哭也不哭一声,不孝子!你来咱们家三年,第一年你爸爸被抓入狱!今年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你给克死了!”

        余亭松顶着一头鲜血,吭也不吭一声,任由女人打骂。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一遍遍重复——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的命好惨啊,老林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你个扫把星,给我滚出这个家!”

        女人说了很长一串辱骂余亭松的话,又抱怨了自己悲惨的命运,终于说出了他内心最期望的话。

        余亭松心里一阵狂喜,飞快起身进里屋收拾行李。

        十几分钟过去,他终于收拾好了几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他勤工俭学来的课本、几件破旧但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还有几张自己在学校整理图书赚来的皱巴巴的零钱。

        但他欣喜地跑过去开门时,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他出不去了。

        养母被他砸门的声音惊动,在门外边哭边喊:“没良心啊,说你几句你还真就要跑了,哪里也不许去,你弟还指着你养活呢……”

        “……”

        “……你好吃好喝地在我们家待了三年,就这么想跑?我告诉你,老娘当年把你从那破地方领回来,就由不得你了,还想跑到哪里去?!”

        13岁的余亭松气急:“是你让我走的!”

        女人继续破口大骂:“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我还让你赚钱养家呢你拿回来过几毛钱,学供你上着,你就是这么回报的吗?”

        余亭松怒极要笑,学费明明是自己捡瓶子、打零工换的,饭钱也都有按时上交,到了她口里,却全成了她的功劳了。

        除了一开始那两个月添了几件衣服,他还花过她什么钱了?

        他现在穿的衣服都还是那时候买的,这两年他长身体,身高蹿得快,冬天裤腿短一大截,冻得瑟瑟发抖,他都没开口要钱买。

        林天一被抓的时候,林循才两岁,他十岁多一点,去哪干活都没人要,工资被饭店老板压到低得不能再低——

        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门外5岁的林循放声大哭,养母始终在骂骂咧咧:“你就在屋里好好待着,晚饭别吃了,学也别上了,你爸死了,家里没有闲钱供你……”

        余亭松终于还是无声流下了一行热泪,为命运的不公,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同一时刻,宁远市中心医院病房,14岁的陈迟浑身缠满了绷带,缓缓睁开了眼睛。

        陈远峰就坐在病床前的椅子里。

        他长大了,已经具备识别表情的能力,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妈妈呢?”

        陈远峰一语不发,低垂着头。

        陈迟又重复了一遍:“我妈她人呢?!”

        陈远峰终于艰难地道:“……她,在天堂过的很好。”

        14岁的陈迟从小娇生惯养、一路顺遂的长大,从未经历过如此难以接受的事情,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我恨你。”两道声音同时说。

        黑暗的小房间里,13岁的余亭松目光跨越上百公里,与病房里失去至亲的陈迟遥遥对视,风带去彼此的悲痛,齐齐留下了滚烫的热泪。

        余亭松其实有机会的,但他终究没选择逃脱,用瘦削的小小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同时勤奋刻苦地努力读书,终于在18岁那年离开了那个家。

        岁月里伸出一只生满冻疮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余亭松单薄的肩膀,一晃二十年过去,他把头埋在公寓卧室的床沿边。

        门外站着当年那个痛哭流涕的小男孩。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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