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话

“据说，龙大囚牛有一双黄金瞳，视之摄人心魂，胆颤不敢言。因此，馗州很多的民众都相信他们是上古龙神的后裔，虔诚跪拜。”

        鱼长歌走到小尾面前，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那日，我与她在金缕别馆斗武，就亲眼见她露出了金色的瞳目。当时我被吓得紧，绝对不会看错的。”

        “可你也说那有金色瞳目的是、是龙大囚牛，每个馗王的能力不是说不同么，又没听说鸱吻有金瞳，哎呦……”

        阿捡还想为小尾说话，被鱼长歌按着脑袋推到了一边。

        “没你事，呆一边去。”鱼长歌直接问阿尾：“不如你来说，你究竟是谁？”

        小尾对鱼长歌推阿捡的行为很不爽，眯着眼睛盯着她：“你又是谁？”

        莫名的压迫感让她极为不自在，但这么多人看着，鱼长歌可不想认怂：“我在问你话呢！”

        小尾显然也是有脾气的：“你问我就要答吗？”

        眼看两人又要冲起来，鱼思渊忙来解围：“我们是雾州毕方山鱼家的，小尾姑娘，不如你就说说来处，好消了大家的顾虑。”

        毕方？小尾隐约记起来，风栖曾经养过一只小鸟，青色赤纹，两翼一足，名字就唤作毕方。可那家伙从不好好吃东西，每天就喜欢跳来跳去，到处放火闹着玩，有一次还差点烧了她的尾巴呢。风栖忍无可忍，直接捏着它的脖子将它丢出了门。后来，好像她就再也没看见了。这山的名字颇为奇怪，也不知与那毕方有何干系。

        小尾从来讲究一报还一报，见鱼思渊自报家门，自然也就松了口：“芙蓉池，小尾。”

        众人不解：“这芙蓉池是哪？”

        “从来没听过。”

        “莫不是随便诹了个名字。”

        “谁知道呢？”

        鱼思渊耐着性子问：“那请问芙蓉池是在哪？翰州？雾州？或者馗州？”

        芙蓉池不就是芙蓉池，还能在哪？对了，小尾以前听人提起过：“就在那桃源里无里地。”

        堂上众人且静了下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姑娘还真敢在公堂之上说笑，还是当我们傻。”

        “这桃源仙境和神族不过是前人写的传说故事罢了，哪里真的存在。”

        “就是，而且我记得《桃源拾录》里写的是缚龙池，可不是什么芙蓉池。”

        “骗人也要下下工夫吧……”

        对阿捡来说，小尾从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已经开始有些习惯了。见众人只当她说的是玩笑话，他也倒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衙役来报：“大人，甲子路那块打更的更夫王忠候着了。”

        陈子安道：“让他进来。”

        甲子路的更夫？王忠的名字好耳熟，阿捡总觉得在哪听过。

        在葛士申的搀扶之下，眼带黑圈，脸颊凹陷，鬼气多过人样的更夫王忠神情恍惚地穿过人群走上堂来，他手里紧紧抱着自己打更用的木棍，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红衣……咚咚咚……要被吃掉了……不，不能吃……呵呵……呵呵呵……\"

        阿捡猛然想起来，不就是说书先生说的那个故事里发现张阿六尸体的人吗？

        为什么这时候要召他过来，阿捡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葛士申跪地，王忠也跟着跪，他的眼神涣散，任由人牵着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然而，目光在触及边上小尾的红衣时，他却突然大叫起来：\"啊，不、不是我干的，不关我的事，不要来找我！你是妖怪！妖怪！别吃我，别吃我！\"

        他像拿刀一般拿着手里的棍子一阵乱捅！

        “咚！”小尾伸手向着那王忠就是一拳头，后者晃晃悠悠晕了过去。

        阿捡忙拉住小尾：\"你怎么又打人呢？\"

        小尾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说公堂之上要安静，他吵闹不休打晕了省事。\"

        “武、武力是不能解决麻烦的。”

        “但能解决制造麻烦的人不是？”

        她说得好有道理，阿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嚷嚷着被带了进来：\"都说了，我眼神不好，那天就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影子，没看清楚什么模样的。\"

        这回带上堂来的证人是一个老妪，眯缝着一双眼睛，模样打扮得像个媒婆。

        边上的衙役对着陈子安作礼：“大人，证人都到了。”

        阿捡不是很明白：“什、什么证人？”

        现在不是在审理小尾吗？为什么来的人好像都是和那食人案有关系的。

        食人……阿捡心里一惊……不会吧，他是乌鸦嘴吗？！

        惊堂木拍案，陈子安严肃地说道：“因龙九鸱吻一案与甲子路张阿六被烹一案疑犯为同一人，两案现合案并审。”

        关于红衣妖魅夜半食人的初说版本，前文已有言说。而今，各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依着各自的喜好，在细枝末节上加了一些自己的发挥。

        在早市街转角的茶楼里，那缺牙的瞎眼先生说：“王忠到的时候，那红衣妖魅正伏在锅子边上吃人呢，吓得他掉了梆子傻了心智。”

        阿捡听过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王忠撞见那红衣妖魅害人的时候，空中忽起一道圆光，星尾旋转如轮，那妖魅抓了王忠直上那白轮，折磨傻了才将人丢下来。”

        而关于那被害的张阿六，市井之中是这样评价的。

        宇夏虽说近来不是很太平，干戈四起，灾祸不断。但是瑞安毕竟是皇城，天子脚下，还是称得上街市繁华，百业兴盛的。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论骨头汤面和小笼包行业里的状元，瑞安城的民众大多会说是那早市街东头第一家的张阿六。

        甲子路上的第一家原本是一家烧饼店，店老板姓秦，一日卖烧饼的时候，冲过来一匹马，把他给踩死了。秦寡妇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到了不少赔偿，就搬了地方。

        据说这屋子的主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人们都说这房子邪门，没人愿意租就空置了下来，逐渐败落了。

        得了秦寡妇的同意，张阿六便在门口用破布搭个铺子，汤面包子生意就这样做了起来。

        张阿六不是瑞安本地的，半年前随着闹荒的饥民混进的城里，据说他原本是馗州人氏，在家的时候排行老六，所以称为张阿六。据说他小时候家里穷，为了省些粮食给家里的兄弟姐妹，他大约七八岁就出来讨生活了。

        从小漂泊在外，为了养活自己，张阿六也算练了一手好手艺，尤其是大骨头熬制的面汤和年褶子汤包，算是一绝。加之他为人踏实肯干，待人又宽厚和善，生意很快就红火了起来。后来，他索性将秦寡妇的屋子也盘了下来，真正在瑞安定居了下来。

        提起张阿六，李媒婆是这样说的：“王大人啊，那赵小六是个好人啊，我们去吃东西从来半买半送，徐寡妇那么刻薄的一个人，都愿意将屋子借给他住。”

        名字都没一个叫对的，这样也能做证？

        阿捡忍不住提醒她：“不是王大人，是三殿下。”

        李媒婆道：“什么？哦，黄大人，您一定要为赵小六做主讨个公道啊。”

        陈子安倒是没和她多计较，只是问：“你先前对衙役说，张阿六被害那天你见过一个红衣姑娘在他摊位上吃东西。”

        \"是呀，我就住在西头第一家。老婆子睡不着起得早，天没亮就出门洗衣服了，正好看见张阿六在搬东西呢。”

        “那时候，他铺子里有人吗？”

        “还没呢，不过锅子已经开始咕噜着冒味了，张阿六的骨头汤面和肉包子特别香，我闻着味就犯馋，他还答应等我回来送我一碗肉汤呢。”

        “那您是洗完衣服回来，看见的那女子，那是什么时辰了？”

        “不是，到了河边，我发现衣服忘带，就折回去拿，这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那摊位上，红衣服很亮眼，所以一下就看见了。\"

        “张阿六呢？”

        “那时候老五还活着，正殷勤给那姑娘端吃的。”

        “可看清楚那姑娘的样貌？”

        “我眼花记性也不大好，实在记不得喽。”

        陈子安说道：\"也就是说，你见着人的时候，只有张阿六和那红衣姑娘两个人，而且张阿六还并没有死。\"

        李媒婆点头称是。

        陈子安看着手里的卷宗说道：\"按照王忠未全疯之前做的笔录，他看见的时候，张阿六已死，那红衣姑娘并未离开，并扬言说要吃了他。\"

        “啊！”\"一听“要吃了他”这几个字，阿捡忍不住叫了出来，他忙捂住嘴巴。

        陈子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若两人的证言属实，那名红衣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凶手。阿捡法师，你觉得那红衣女子会是谁？\"

        阿捡闷声，没有立刻回话。

        陈子安状似无意地敲着桌子：\"还记得我刚才问你为何要为他们做证，你是如何作答的？”

        阿捡未答，陈子安替他回道：“不过看见了，知道真相不能不说，那现在……因你与小尾亲近，这话就不作数了，知情不报也可心里安生了？\"

        阿捡转头看小尾，她应该知道大家议论纷纷说的人是自己，但是却毫不在意，只是撇着脑袋看门口，似乎在等离开的江不为带吃的回来。

        阿捡犹豫着回：\"是……\"他看看身侧的小尾，硬着头皮站起来：\"小尾说过同样的话。\"

        \"什么话？\"

        \"你可以吃吗？第一次见面她确实说要吃了我。\"

        见众人因为他的话指点起小尾来，他忙说道：\"但这几天我没见她真、真吃过人，她、她应该只是脑子不好使，说的都是玩笑话，她、不、不会真的吃、吃……\"

        陈子安不再理会阿捡，直接看向小尾问道：\"那我问你，你可吃过人？\"

        然而，小尾没有回答他，因为她突然撞开众人，从堂上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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