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远山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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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王的帖子几乎下遍了全京城的勋贵子弟,但凡略同音律的都期待着藉此机会,大展风采,是以早早就携带着精心养护的乐器,来到了陵王府。
哪怕是不同乐律的公子小姐们,也乐得一观这一日江都城的盛景,是以还没到时辰,陵王府就已经是人声鼎沸,万人空巷了。陵王只得将稍后准备献艺的公子小姐们的坐席挪到了内堂,在外院又另辟了几十张坐席,让其余人饮茶暂歇。
内堂的少年们也没闲着,各自调试,演练着各自准备的曲目,只等一朝登台,恨不得能引来百鸟朝凤的景象。
南嬅用松香擦着蚕丝所制的琴弦,目如秋水,眉若寒山,眼中星星点点,嘴角笑意微微,似是这内堂的匆忙都与自己无关。只是机敏如她,早已发现,身侧立了一个亭亭然,如松如竹的身影。
南嬅偏过头,宛然一笑道:“王爷好福气啊,你看这内堂里的女公子们,今天为了夺得王爷的青眼,听说足足准备了半月呢?”
“你就会取笑我,大家平日都一起玩,哪里是为了我的青眼不青眼的。你今天准备了什么曲子?”陵王笑着答道。他与兄长的威仪赫赫不同,身上的淡雅与温柔,是能从眼眸里,指缝间,袍摆处,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人言道,纵然是冬日里见到陵王,只需要与他说上一两句话,身上都会觉得暖暖的,少年时的他,这“丝锦檀郎”的美誉,说的就是陵王温润如丝,尊贵如锦,姿容绝世的意思。
“一会儿王爷一听便知。”南嬅故意卖了关子。
“好,无论你弹什么,本王以横笛相合就是。”陵王眼中的温柔堪比桃花娇嫩的花瓣。
“呵呵,王爷倒是自信,保不齐我一会儿弹一曲生僻冷门的,到看王爷如何和之。”
“哈哈,好啊,那就看你今天能否考倒本王。”
两人眉眼弯弯,相视一笑。
这一天,才子佳人们轮番演奏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座下的宾朋们也是赞叹连连,可多年过去,若问及当日参与宴会的听众,大家还是会津津有味地回忆着,在记忆力留下华彩,挥之不去的,还是南嬅小姐的那一首琴曲《潇湘水云》,和与之相和的-----鼓声。
只记得当日南嬅抱着瑶琴来到庭中高台之上,略挥了挥衣袖,微微扶了扶额头的金钿,如玉的纤指便如流水般拂起了琴弦,刹那间洞庭烟雨,丰丰沛沛,雾散江宽,望之无垠,近之无痕的景象便跃然眼前。先前宾客的嘈杂、喧嚣便顷刻间静寂了下来,生怕一星半点的言语之声,扰乱了此刻的曲意。
“潇湘水云,南卿,女孩子能弹潇湘水云的可不多啊,那是谁?”梁帝饶有兴趣的望着南嬅,他一见她本就觉得极美,这首潇湘水云,更是极其难弹,道尽了追思故国时,见云奔水腾的无限感慨,指法与见识只要稍欠其一,都弹不好词曲,她一个小小女子,竟能弹到如此境界,不禁令人惊奇。
“陛下谬赞了,正是小女。”
“哈哈,南卿生的好女儿。走,咱们进去看看。”梁帝笑道,便径直往内堂走去,只见陵王摩搓着别在腰间的紫竹笛,心神俱醉地听着琴曲,正准备着找个节拍相合,梁帝便一把抓住了他。
“啊,陛下。。。”
“嘘,别出声~”梁帝转过身,插着腰,面带笑意地望向庭中。
眼见着南嬅的潇湘水云已经进到了第四节“水接天隅”,梁帝回头打量着内堂四周,终于在胡床旁看到一只架着的羯鼓,索性抱了起来,坐在了胡床之上。他与陵王不同,从小便不专攻这大雅之乐,倒是对军鼓之乐情有独钟,所以今上并不擅长丝竹,倒是打的一手好羯鼓,少年时曾在军中与将士们欢饮时,还演过一曲《春光好》。
“浪卷飞云,势氤氲。羲皇人,遥借问,你那谁与汝相亲,风月为邻,芒鞋羽扇白纶巾。云水中分,潇湘佳致与谁论,十洲三岛堪伦。”
羯鼓之声簇簇而起,梁帝配合着南嬅的弦音和自己的鼓点,朗声念起了道白。众人见交相辉映的合奏,更是兴奋不已,纷纷朝内堂望去,可人头攒动,让大家只闻鼓声,而不见其人,也罢也罢,如此嘉曲,人生难得几回闻,便又专心沉浸在乐曲之中了。
在高台之上的南嬅也是深感惊异,她一直等的笛声未起,反倒是鼓声先到。
她并不知道这鼓声来自何方,但相比笛声会带起的呜咽哀鸣之感,鼓声配这潇湘水云,倒多了几份壮怀激烈。南嬅一边演奏者,一边细细品着这鼓点,打鼓的人节奏虽然不错,但到底技法不算高明,只是他今日偏偏挑了这羯鼓来和琴曲,倒真是巧夺天工,增色不少了。
众人只记得,这一日,一曲终了,梁帝缓缓走向高台,众人一见,皆是纷纷跪倒,山呼万岁,自此坊间都传闻道,帝后是在那一日琴鼓相和,一见定情的。
这是梁帝与南嬅的第一次见面,虽说南嬅正式嫁入宫中已经是一年后的事,可南学士在这次宴会的半个月后,便摇身一变,变成了南丞相。
一年之后,帝王与宰辅,顺理成章的结为姻亲,在当时的朝野,也是令人钦羡不已,而更令人侧目的,则是三年之后,南丞相的次女,又嫁给了今上的胞弟,陵王殿下,众人不得不赞叹南丞相的经营手腕,一时之间,京城高官,只道生女当如南府小姐,从此宗枝绵延与皇室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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