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使联众

积安村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目光的三个人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美如用很官方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的灵性直觉越来越强烈，甚至不用占卜都能感受到他留下的痕迹。”

        “没有再像昨天一样出现反占卜的情况，陈福生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也许，只是因为他在这个村子里不知不觉与那个小偷接触过，恰巧最后一次占卜线索是他，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没有占卜到具体地点，而不是他本身就是不可占卜的存在？”

        蓝色眼睛的男人冷静的想。

        “嗯，能占卜出来陈余现在的下落吗？”

        “不行…但我可以找到他最后一次去了哪儿…说真的，简直像他故意留下了很重的痕迹，和他以往谨慎的行事风格完全相反。”

        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儿抬头看了看他们一眼，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个结界，看起来不像具备反占卜能力，大概率是一个’警示’结界。我们身在村子里，也见到了陈福生，美如依然可以占卜到陈余最后一次位于哪里，就说明之前怀疑的干扰也许并不在人或者村子上。难道，真的只是他获得了一件可以反占卜的神奇物品？如果他真的有反占卜的物品，为什么之前不用，以他的逃跑能力说不定早就甩掉我们了……难道真的是我之前想的太复杂了？”

        他目光幽然的看了一眼“天真可爱”的厄运小姐。

        “队长，怎，怎么了嘛？”

        小女孩儿模样的她感受到注视有些头皮发麻。

        男人什么都没有说，美如走在最前面。

        这个颇为清秀的女孩儿走的很坚定，她手上银白色的饰品似乎有一定幅度的转动，很不容易被察觉。

        他们走了大半个村子，每经过一个地方，必定会被投来注视。

        “队长…太显眼了。”

        厄运小姐心里嘟囔着。

        走到这个村子的靠南区域，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一点。街上，也没什么人在转悠了。

        不，街上几乎是没有人。他们走了将近十分钟都没看到一个人。

        “这个村子，还真是大啊。”

        小贝见气氛有些“冷”想开口打破一下尴尬。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巷子前。

        美如突然开口道：“我能感受到，这条街，有强烈的悲伤情绪在流动。人有点多，我暂时无法解读这些情绪。”

        说罢，美如眸子里，同样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似乎可以感同身受。

        走到这里的时候，小贝也愣了一会。

        “这条街，昨晚死了很多人，我能看到他们。”

        他们面面相觑。

        “美如，小贝，你们两个通灵，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简单的吩咐了一句，就陷入了沉默。

        蓝色眼睛的男人有些严肃，他在这方面帮不上任何的忙，占卜和通灵并不是他的强项。

        “没必要啊，况且根据我们对陈余的了解，他几乎没有对普通人下过手……该死！”

        他眉头紧锁，一股愤怒和无奈爬上心头。

        “一路走来因为挨饿死了不少人、因为马贼死了不少人、到了一个相对富裕的村子，他们甚至连因为什么死掉的都不知道！唉，里世界的我们，比起他们，也算是幸运了……”

        ……

        陈福生坐在书塾里，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暂时不想那么多了，这么久了什么头绪也没有。反正现在还有钱赚，不至于饿死。”

        他目光幽幽的，看见老婆抱着一大堆薪柴走过来了，不由得心头一暖，他马上起身迎接。

        “现在才是初秋，虽说有点小寒，也没什么大碍，也劳烦你费体力。”

        “多添点柴，有备无患。”

        ……

        三人看似随意的走着，这条悲伤的街道，似乎有散不去的哭喊声，可落到实处，却是万籁俱寂。

        “村子大，就这点不好。村南边拢共就五条街，这条街挨着两条都没什么人。七户人家死的整整齐齐，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不太像登州书院那帮人的做法，毕竟几乎没有登州书院的人对外面的普通人动手的先例。据小贝说，有几家人，连魂都没了，死的相当悲壮。美如说那家伙最后一次在村北边儿……我们绕了大半个村子，还没到北边儿，就兜兜转转的撞破了这桩惨案……”

        男子思索良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有问出些什么吗？”

        “大多数死魂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他们有很多都不愿意离开，小贝给他们渡了安魂引。有一部分人灵魂受毁，还一部分比较理智和幸运的知道一些，也有一部分死魂生前直面过那个家伙。”

        美如不紧不慢的接着说：“目前，结合小贝通灵，和目击者的一些线索，我占卜出几幅画面。”

        三个人会意，他们把手放在一起握住那银白色饰品。随着银色饰品发出阵阵温和的白光，他们开始共享视野……

        “夜晚，这条街两边儿都没有人。冷冷清清，突然间，连这条街都变得诡异的安静。一时之间，似乎连虫鸣都没有了。画面突然转场，一个身形上看似乎是个男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兜袍，他看着一对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夫妻。仅仅只是看着，那对夫妻就脑袋炸开，血色夹杂着白色喷溅在四周……另外一家四口在家里吃饭，本来一切都没什么，突然间，小孩儿的身上无数奇怪的东西在皮下蠕动，然后他的父母和姐姐，眼睛逐渐充血似乎受到了强烈的挤压，像是充到极限的气球。霎那间，小孩儿身上也长出了无数的肉芽，然后他的身体随着肉芽分崩离析，无数肉块似乎都独立了，他的内脏散落一地，竟然从里面爬出来密密麻麻的虫子…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天使联众！”

        他们三个默契的共同开口。

        “这群疯子！”小贝低沉的说。

        她生气的表情写在脸上，反观另外两个队友，依旧喜怒不形于色。

        “线索越多，占卜细节越清晰。现在，我可以确定，这个疯子昨天最后一次，也在北边，位置上几乎和我们正在追的家伙重叠。”

        美如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着。

        男人听懂了美如的意思。

        “也就是说，昨天这个邪教徒有很大概率和那个小偷碰上了。”

        男子心里想着，隐约明白了陈余的想法。

        一个小小的。

        “阳谋。”

        ……

        “哈！虽然昨天不幸遇到了一个疯子！但我们既做了好事，又能在今天把后面那三个跟屁虫彻底甩掉！我们三个真是天才！幸运女神在眷顾我们！……可惜了，那个小女孩，虽然是个哑巴，但很适合当我们的学生……啊，那个叫三小的小男孩儿真可怜……昨天那个大妈一直骂那个卖好吃的饼的可怜女人，真没素质……”

        “你能不能闭嘴！？劳资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呆这么久？”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有偏见？哼，我实话说，有我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虽然我也是前几天才出生的，但我是长辈这显而易见…”

        手腕儿上缠着黑色布条的男人穿行在街上，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没有人看一眼这个装束怪异的男人，仿佛他并不存在。

        作为本体，他真的只想快点回总部解决这个问题，他可不想在自己学生的面前洋相。

        “要不就继续追我放弃可能丧命的普通人；要不就留在那里解决那个疯子，然后我远走高飞……你们会怎么选？”

        ……

        陈冉他们四个小朋友气喘吁吁的跑回村子里，周围有看见他们的大人只以为他们是去那里疯玩儿了。

        “怎么找那三个人？说到底，咱们村有四个区域，每个区域有十几条大街二十几条小街。那个大叔是在框我们也说不定。”

        陈冉听着杨源的分析，他虽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很慌。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如果找不到那黑衣男人说的三个人，村子真的会有危险。

        他们听见杨西亚一直“咿咿呀呀”地叫唤，由于她不会说话，叫出来的声音不怎么好听，也很难让人懂得其中的含义。

        她一直比划手势，边比划边配合肢体语言。

        只有杨源专心的看着他妹妹，他能看懂手语。

        杨源说：“我妹妹说，她有办法找到那三个人！”

        他们四个跟着杨西亚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西亚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这图案四周对称、花纹繁复，但西亚似乎特别熟练。她把树枝放在图案中间，闭上了眼睛。

        突然，这个图案开始发光，树枝竟然立起来了！

        杨源似乎刚刚认识自己的妹妹一样，他觉得，自己妹妹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了，甚至还是一个不小的秘密。

        “明明之前还是个不爱出门的小哭包～”

        陈冉和杨源看向三小，只见他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看来三小早就知道。”

        这是陈冉和杨源共同的想法。

        杨西亚睁开眼睛，树枝倒下。

        他们四个人看向倒下的方向，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

        三人小队陷入了纠结。

        “那个疯子，随时会回来，可是如果我们在这里和他纠缠，那个小偷绝对已经跑的没影了……”

        两个女生看着沉默的男人，似乎在等待什么决定。

        “我们留在这里。”

        男人缓缓开口。

        “太好了队长！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这里的人！”

        厄运小姐开心的抱着男人的腰，大概是因为她的身高就刚好够到这儿。

        美如也松了口气，虽然她能看到别人的情绪，但她也害怕这个新指派的队长会为了执行任务而不通人情。

        “当然，我们也没有那么好拿捏。我们的援助会替我们去追他。”男子缓缓的开口。

        他蓝色的眼睛里，露出难得的狡黠。

        “虽然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半神级别的援助，亲爱的小偷，跑了三次怎么可能让你再次从我手里溜走。不过为什么这种级别的会接手一个这样简单的任务？算了，不想了，陈余你死定了？”

        美如看着一言不发的队长，她能看到他的情绪，有点，类似于。

        幸灾乐祸？

        ……

        “叔叔！叔叔！”

        杨源声音很大，队长回过头来，发现四个小孩儿正在往他们这个方向跑，很累的样子。

        他们站在原地等待小孩儿们跑过来。

        厄运小姐想垫一垫脚。

        “他们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左右，我可是姐姐，要命，现在小孩儿也长的太快了。”

        陈冉确信，他们三个就是男人说的人。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辨识度真的很高。

        他金发碧眼，长的一点也不像本地人。不过气质出众，冷冰冰的，感觉不好接触。

        他们四个人小朋友的代表——杨源，对此并不是很陌生。因为她妈妈和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像老乡。

        杨源先是喘了口气，然后慌忙的把三小手上的牛皮画给了眼前的男人。

        “大叔嘱咐我们把它交给你们。”

        由于并不知道更多细节，他和杨源一致决定让知道更多的三小向三人补充更多细节。

        三小犹豫着，低着头拨弄着手指头。

        “昨…昨天，我下午出门遇见了一个怪人，他强制性的给了我一颗糖。我…我没吃，可是拿上那颗糖，就浑身难受。感觉，有…有东西在我身体里窜。然…然后，我就跑回了家里，他也没追我。后来，我记不太清了。就记得，陈余叔救了我，然后还出门救了西亚。”

        蓝眼睛队长摩挲着下巴思考了很久。

        “为什么感觉有点巧？恰巧我们追过来，恰巧遇到凶杀案，恰巧这几个小朋友可以在这么大的村子里有目的性的跑过来，恰巧线索断在了一起……”

        “美如，你占卜一下，看看最近的巧合，是不是有问题。”

        他有些淡漠的说道。

        美如立刻会意，她手上银白色的饰品开始发出强烈的光……

        “队长，没有问题，只是巧合。”

        他们七个人一同陷入沉默。

        美如一接手这张牛皮画像，灵性就疯狂给她提醒。几乎不需要她做出占卜，她就看到了一些画面。

        她看了一眼队长和小贝，他们三个人心有灵犀。

        四个小朋友看着他们闭着眼睛手放在一起…

        “真是奇怪的大人……”

        “不过，他们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陈冉有一出没一出的想着。

        “临渊者！？”

        他们三个对上眼神。

        “危险等级：四级。这种危险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外界，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不过我们三个配合起来有很大概率可以降伏，‘天使联众’都是疯子和偏执狂，一般不会轻易放弃目标，他们回来的概率很大。”

        蓝色的眼睛透漏出思索。

        “我们，去最后一站。”

        男人看向美如，美如很配合的带起了路，手上的银白色饰品微微转动着。

        他们三个不由分说的就走了，任由陈冉他们四个跟着也没有反对。

        浩浩荡荡的七人走在村子里，其中队长和杨西亚格格不入与众不同，他们总是很引人注意。

        杨西亚一直紧紧抱着杨源的胳膊，三小也一直低着头。

        他们路过饼铺，看见李寡妇和她的三个小女儿略微好奇的打量了他们几眼。

        转了个弯，往前走至陈冉家的那条巷子口。

        突然，一大片眼神齐刷刷的砸过来，巷子口的女人们盯着没见过的三个人。

        尤其是那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集中。

        “啊！我的天呐！救命，我感觉我已经走不动道了。”

        队长表面上冷酷严肃，心里一直疯狂吐槽，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发红的耳朵。

        美如低头看见队长的耳朵，又抬起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张大娘本来还在看乐子，突然就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张三小也在他们屁股后面跟着。

        “张三小！你给我过来！”

        三小有些措不及防，他看了看陈冉他们，还是向自己的老妈走去。

        张大娘想着，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还是防着点好。至于陈冉他们三个，就一条街上，叫唤两声街坊邻居就跑过去了。

        她充分提防外来的人，连带着害怕他们对自己孩子做出不好的事情。

        ……

        “终于离开那群可怕而无害的视线了。”

        队长开始轻松起来，他和小贝跟着美如，走进临街的巷子，继续往前走了一段。

        “这里是李三小的家。”

        一直不怎么说话默默观察的陈冉开口道。

        三人小队互换眼神，他们从陈余与那邪教徒初遇的地方一路走到这里，这里是那小偷和邪教徒最后鏖战的地方，也是美如占卜出来最后一个线索。

        “这里，有深渊残留的气味。”美如皱着眉说。

        他们说话并没有避开三个小朋友，在这方面，他们和那个小偷有一个共识：事情完全解决后，让他们做一个忘却一切的美梦。

        “为什么一个三级和一个四级的研究者交手，这里还能安然无恙，无人伤亡？按理说，这几条街都可能会毁掉。加上那个小偷选择的方向并不适合战斗，除非…除非登州书院的其他人来过。或者说，只是一个高级别研究者的投影？陈余这小偷肯定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或者物品，之前交手数次，能用他早就用了……算了，线索越多美如占卜就越清晰，进去再说。”

        男人想了很多，感觉很快就要搞清楚了就像一层窗户纸，可是怎么也捅不破。

        他们六个走进张大娘家院子，陈冉一直在观察这三个人，杨源拉着妹妹。

        进去里屋，陈冉突然想到那个发生在三小家的极度真实的噩梦，一时间有些不太敢进去。咬咬牙，他还是跟紧了。

        “灵性直觉告诉我这里线索很多，我需要做一个完整的占卜。”

        美如对着队长说。

        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嗯。”

        他摩挲着右手中指的戒指，似乎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在陈冉和杨源没有发现的时候，地上悄然荡起涟漪，小贝突然就消失不见。似乎只有站在哥哥后面的小哑巴杨西亚看到了小贝的去向，但她随即移开了视线。

        美如表面上冷静自持，事实上心里活动十分丰富：唉，之前还劝说队长不要插手外界的事情……可毕竟，这次涉及的普通人太多了。为什么像天使联众这样的邪教徒可以突破界限从里世界跑出来呢，这样的事已经有几十年没发生过了，正神教会没有进行封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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