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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冥婚


秦桑歪头沉思,认真地细想片刻答道,“我听闻忠勇侯府满门忠烈,各个骁勇善战运筹帷幄,冲锋杀敌丝毫不手软,所以和你定截然不同。”,她目光停在贺兰昭俊朗如玉的脸上,嘴角上扬,“忠勇侯一定是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气吞山河,一顿能吃六碗饭的壮士,而不是你这样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

        贺兰昭:“…”

        他先是一怔,随后哭笑不得,脑海中浮现她刚刚的描绘,竟莫名想到大门上张贴的辟邪的张飞关羽画像,不由得叹了口气。

        谁说武将世家的人就一定是个糙汉子?

        这都是误解!

        “对了,你见过忠勇侯,他和我想象的一样吗?”

        秦桑好奇地望着他,湿漉漉的双眸像是一湾波光粼粼的河,美丽而平静。

        贺兰昭望着有些入神,缓过神后顿了顿,戏谑道,“你猜得真准,忠勇侯他不仅力大无穷,还长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他白日能上阵杀敌,夜晚还能去阴间帮鬼差干些黑白无常的活。”

        秦桑呆住了,张唇问道:“真的假的?”,听到贺兰昭扑哧一笑,才觉得被刷了,顿时恼羞成怒,抄起棍子追了过去。

        ……

        秦桑被贺兰昭逗弄一场,心情也畅快不少,两人告别后,她在傍晚前走到了宋府。

        她疲惫不堪正欲休息,就听到府内下人告知舅父醒了。

        “太好了!老天保佑,定是菩萨听到了我们的祈福。”

        秦桑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点头道谢,却瞥见下人的脸色阴沉如墨,欲言又止。

        “怎么了?舅舅不是醒了吗?难道家中出其他事了?”

        下人悲鸣出声,“老爷他……他瘫痪了…”

        什么!

        秦桑吓得身子一软,差点倒地,被下人扶稳后忙不迭跑到宋知州的园子一探究竟。

        她人未走进,就听到从里传来的阵阵伤心欲绝的哭声,其中白氏的哭声尤为撕心裂肺。

        秦桑咬唇惋惜,舅母虽然行事无状,可为子女为丈夫倒是任劳任怨无话可说,舅父生病,她比谁都伤心。

        她愣在园内酝酿了许久,在阵阵哭声中颤颤地迈出步伐。

        舅父的屋内围了一群人,白氏趴在床头披头散发地哭着,一会儿锤床板一会儿踢凳子,其他下人则跪在远处哭喊抹泪。

        秦桑进屋见此情形,也不敢吭声唤人,只红着眼眶噙着眼泪望着床上瞪着双眼垂头丧气的舅父,他面如死灰地望着顶部的雕花纱帐,任凭屋内哭得人仰马翻,只眼珠子动了动。

        秦桑抹了把泪,为舅父的遭遇感到痛惜,他是宋府的顶梁柱,五品朝臣,一直兢兢业业地报效朝廷,在朝中混得虽艰难,可到底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可往后他要一直躺在床上,宋府一大家子又怎么办呢?

        她仿佛又回到了双亲去世的那些日子,下人们四处逃散,宗族见死不救,想活活逼死弱女稚子,图谋家产。

        秦桑连忙摇头驱散脑中的恐慌,安慰自己不会重蹈覆彻的,舅舅一日还在,便有一日能康健的希望。

        “不好啦!夫人晕倒了!”

        骤然间,屋内慌成一团,仆妇们跪在一旁手足无措,谁也没想到整日呼风唤雨的主母竟哭晕过去,此刻没了主心骨,大家皆有些惶恐。

        “快去请大夫!”

        “将舅母平放于踏上!”

        秦桑虽害怕,却异常的冷静,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各司其职,渐渐地将屋内慌乱的局面控制住。

        入夜,寒风凌冽,吹得院外的红梅压弯了树干,散落一地粉瓣。

        存善堂的偏殿内,莲花灯盏摇曳着火苗,淡黄的灯光显得格外阴沉。

        白氏躺在雕花床上晕乎乎地醒来,入眼就是宋淇玉捂着帕子哽咽,一见自己清醒,她连忙喊着母亲,哭得更加伤心。

        “你爹爹那怎么样了?”

        白氏虚弱地阖动双唇,有气无力道。

        “秦桑在那照顾父亲。”,她抹了抹泪,咬唇道,“她还吩咐管家紧闭前门,并加派了嬷嬷和小斯去各处守夜,还让我收好下人们的卖身契…”

        白氏闭眼,露出一个心酸笑容,“她是在帮咱们。”

        “帮我们?”,宋淇玉呢喃,怎么也想不通。

        “我和你爹爹都病倒了,这偌大的府宅没有主人吩咐和督促,下人们时日一久难免生出歹心,谋财害命也未可知。”,白氏轻轻叹息,“想必她秦家败落时也遇见这般情况,所以才有分寸…倒是让我高看了…”

        宋淇玉顿时觉得自愧不如,都是官家小姐,可自己遇事竟只会哭,而秦桑对比之下,这遇事冷静的差距让她越发羞愧和嫉妒。

        “她也是为了自己,若是舅舅和宋府有了好歹,她们姐弟还能安稳度日吗?”

        白氏闭眼喘气没有应声,整个人虚弱地仿佛只有一口气吊着命,宋淇玉越发害怕,握着她的手哭道,“母亲要快快好起来,父亲已然废了,我和弟弟不能没有你啊——”

        “我没事。”,只是她伤心过度伤了精气神,多休息一番便能恢复,可她也是个女人,往后那些棘手的事又如何能解决。

        丈夫是个废人,女儿也出了这档子事,还要教养一个年幼的儿子,她该怎么办?

        白氏掖着眉心,只觉得耳边的哭声无比刺耳,她压着耐心劝着宋淇玉歇下,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屋里沉思。

        这一切,若是一场梦该多好。

        白氏修养了几日,逐渐接受了如今的局面,只是一场病将她从往日高贵耀眼的贵妇人变成一个神色萎靡面色苍老的老妪,几日间仿佛换了个人般。

        宋淇玉见到家中巨变,也乖巧了许多,只是整日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吓得宛如惊弓之鸟。

        这日,白氏刚看过宋知州,就听到管家匆忙禀报,原来齐康王妃的轿撵停在了门口,正要上门拜见。

        她沧桑灰暗的面孔,瞬间因意外的惊喜和希望而变得炽热,干扁的嘴角一张一合激动道,“有救了有救了!”

        “我的好妹妹,怎么几日不见你变成这副模样?”

        齐康王妃翩翩而来,甩着帕子故作伤感,余光却朝四处打量,瞥见荒芜的园子中无人打理的花草和半旧裂痕的大理石地砖,暗暗露出淡淡的轻蔑。

        “民妇多谢王妃厚爱!您一定要帮帮民妇啊——”,白氏哭嚎着跪倒在她面前,紧紧抓着她的裙角似乎抓到了希望。齐康王妃嫌弃地后退,可她狗皮膏药似地贴着裙子,不免在心中唾骂。

        “这些日子我不在城里,哪里知道你府中出了这些糟心事,这不,我一听到你的来信就赶回来看你了。”,齐康王妃拉起她一同入座,随后不急不慢地抿着茶水听白氏的哭诉,得知了她近日府内的种种悲惨,作出同情的姿态,可眼神却越发明亮。

        所谓狗急跳墙,如今她挖的坑终于能让白氏跳了,也能为自己痛失义女报仇。

        “妹妹莫急。我是来雪中送碳的。”,齐康王妃笑得意味深长,放下手中的茶水面色严肃,“忠勇侯府啊也愿意和我们齐康王府结亲,你的女儿若是由我认作干女儿,嫁入侯府后,你不就是侯爷的岳母嘛!那你们宋府就有花不完的银子,有这样大的靠山,你还担心什么?”

        白氏欣喜若狂,直接朝她磕了数个响头,脑袋撞得梆梆响,眼前一圈金色的星星。

        “民妇和小女感激不尽!”,白氏笑颜如花,沧桑的老脸顿时精神抖擞,说着又咣咣磕头,砸得齐康王妃脚下地砖响个不停。

        “妹妹你也谢得太早了些,等我把话说完呀!”,齐康王妃话锋一转,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忠勇侯府是想和我做亲家,可瑞阳长公主一听我的义女是个五品官家的姑娘,便没了好脸色,说门第不般配,我好说歹说才同意让他家大公子结这门亲。”

        “大公子?”,白氏双眼透着迷茫,她素日周旋在贵门女眷中,没听过还有一个大公子啊?

        见她百思不得其解,齐康王妃扬起红唇,笑得诡异,“妹妹可是忘记了,瑞阳长公主生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就是一年前战死的长子贺兰毅将军啊”

        白氏重复她的话,细细揣摩,理清头绪后陡然睁大双眼,结巴道,“一年前战死那还怎么娶亲啊?”

        “妹妹难道没有听过配——冥——婚——吗?”,齐康王妃微笑道,白氏吓得瘫软在地,面色呆滞地望着她。

        “冀州城的显贵人家,时常为了早逝的男嗣选择良家女子配冥婚,你应该听过一二的。瑞阳长公主说了,若是我的义女嫁过去,不仅金山银山,奴仆成群,还会过继一位孩子给她,让她做侯府说一不二的大夫人。”,齐康王妃耸耸肩,一脸无辜,“其实你女儿嫁过去比有丈夫的女子幸福得多,既没有婆婆刁难,也不用理会丈夫的小妾庶子,只是有些寂寞罢了,可你们宋府是实打实地沾光啊。”

        齐康王妃柔声劝道,可白氏一想到宋淇玉往后要守一辈子活寡便心疼不已,她才遭受过沈从阳的欺负,又怎么能朝她开口说这样的事呢?她的两个女儿,总不能一个都没有好姻缘吧!

        她悲痛万分地哭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齐康王妃嫌弃地挪了挪靴子,嗤笑道,“我是和妹妹走得近,才将这样的好事给你的,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毕竟蓟州有不少姑娘想作我的义女呢!”

        她故作叹息,正欲起身离开,白氏连忙拉住她的裙裾请求,“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给你三日,三日后你派人来回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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