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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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鼎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物,他双手撑地跪在堂中,面色惨白一片,双眼失去焦距,口里仿佛在不断念叨着什么。
沈青莲瞥了一眼黎玄道:“陛下,你怎么看?”
黎玄拇指摩挲着椅子扶手,从外表看,这个宣鼎衣冠整齐,没受丝毫伤害。可是这正是莲花座最可怕之处,他最痛恨的人,往往不是选择弄死对方,而是让对方生不如死。
宣鼎精神明显出了问题,“私通莲花座”一语纯属沈青莲无中生有、恶意构陷,明明就是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黎玄从桌子上拿了个花生,咔嚓一声捏碎花生壳,优哉游哉地说:“啊对,你说的都对。”
沈青莲会心一笑,含蓄地说:“陛下真是个妙人。”
黎玄嚼着花生含混不清地说:“谢谢夸奖。”
“既然人皇陛下都说了,”沈青莲敲定此事道,“便将宣鼎定为交通魔主,杀害同门,待本君归宗之日押回庚明宗请长老裁决。”
“本君有缘和陛下今日相见,想必陛下也不需要那些虚礼了。”沈青莲淡淡地说,“这是选剑会请帖和赠礼,到时请陛下务必到剑宗一观。”
“好说好说。还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啊?”黎玄只想赶紧把这两尊大佛送走,他晚上还惦记着这到自己哪个大臣家去吃个人。
就在此时,外面却传来一声厉喝,“陛下呢?”
黎玄吓得手一抖,手心里扒了半天的花生洒了一地。他跳起来就往后跑,被沈青莲一把扯住,“您干什么去?”
“松手!”黎玄急得一把揪回来自己的衣服,“丞相来了!别告诉她本王来过这儿!”
此时外面的门上已经映出了人影,黎玄看了看室内无处躲藏,索性一猫腰钻进了沈青莲椅子下面,看得沈青莲额角一抽。
“别、别露馅儿啊!”黎玄低声说,“你、你别告诉她,本王可以提供看押宣鼎的大狱!”
原本要起身的沈青莲又坐了下来,“那就劳烦陛下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门已经大开,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身着绯色官服走了进来,她头发如男子一般用银冠束起,眉眼凌冽英气,只是微微蹙着,明显面有不虞之色。
这便是当朝开国以来唯一的女相,花絮风。
沈青莲明显感到,周围的侍卫一见到花絮风进来,气场都登时矮了一截。若不是沈青莲椅子下面就那么大地儿,她很怀疑他们大概会一起钻进来。
花絮风那双锐利凤眼扫过室内,落在了沈青莲身上,“敛玉道君?”
“正是。”沈青莲含笑望着她。
“道君可看见陛下了?”
“你们陛下啊……”沈青莲语调转了个弯,“不在这里。”
花絮风明显不信,她狐疑地打量着房间内一圈侍卫,“那怎么陛下的贴身护卫都在此处?”
她看见沈青莲旁边那把交椅下的一堆花生壳,向前迈了一步。
黎玄在椅子下面拼命地顶沈青莲,沈青莲便开口道:“陛下听说丞相来了,刚才便走了。”
花絮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相也不多留,道君,我们改日再会。”
黎玄听见外面门响了一声,以为是花絮风走了。一个猛子便站起来揉着腰说:“憋死本王了,小顺子,快来给本王捶捶腰……”
花絮风淡定地站在黎玄身后,伸手捏了他的腰一把,“陛下可还觉得满意?”
“很好……”
黎玄转过身来,正对上花絮风的脸,唬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怎么是你?!”
花絮风收了手,“陛下既是对臣如此不满,打发臣走就是。陛下千金之躯,连日躲着臣也怪累的。臣今日便交还金印,从此陛下自己监国……”
她眉眼冷厉,向黎玄一拜转身撩袍便走。
黎玄顿时慌了神,没了丞相,他不仅得自己批奏折,自己上朝,还得自己面对那一堆嘚吧嘚吧的老东西,那样他还怎么躺平享乐!
他顾不得形象,紧跟在花絮风后面就追了上去,“丞相——你别走,本王不能没有你——”
沈青莲笑着摇头,掸了掸袍袖站起身来。
门口花絮风带来的侍卫便迎上前来道:“道君,丞相请您暂且在京中留宿一晚,明日她再亲自送行。”
沈青莲瞥了眼黎玄离去的方向,“你们丞相和国君倒是相处融洽。”
这话把那侍卫说笑了,“也是。满朝野上下,也只有丞相大人能治得住陛下了。”
沈青莲颔首,“带本君去客栈。”
提前离去的黎玄却没有跟着花絮风进宫,而是半道上进了一家客栈里。
他隐蔽身形走进一间客房,在门口敲了敲门,悄声叫道:“英招!快开门!”
身长玉立的少年从里面打开了门,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仿佛失血的样子。
“我跟你说,”黎玄快速道,“你刚才没控制住魔脉,变回莲花座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英招冷静地说。
“你怎么还是这幅表情!”黎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英招生为灵祇,天生便是魔脉。灵脉有十二正经,魔脉则千变万化,任何身负魔脉的人都不同。也只有这样的经络,才能负担得起他灵祇强悍的力量。
当初英招为了成为沈青莲座下弟子,为了重新修炼灵力,他活生生将原来的魔脉从自己身体里剥离了出去,才生长出了新的灵脉。
然而魔脉的根源不能断,这个要是断了,他就彻底没命了。魔脉根源不断,就代表着新的魔脉会在他体内重新生长,形成灵脉之外的第二套经络。
每一次魔脉长成,他就会恢复莲花座的真身。当他强行遏制魔脉力量,从莲花座再次变回英招时,则会失去那期间所有记忆。
“我是我,莲花座是莲花座。”英招垂首淡淡地说,“反正我也不会记得成为他期间所有的事。他做了什么,与我没关系。”
黎玄被这种强词夺理气个仰倒,英招却坦然地开口道:“你打我一下。”
“什么?”
“莲花座来了一趟,不对我动手不合适。”英招道,“打得重一点。”
黎玄咬牙切齿,“呸!打死你!”
他脖颈上顿时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青苍鳞片,那双眼变得狭长而窄,刹那间化为一条巨蛇,粗壮的尾巴朝着英招横抽过去。
英招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抬起眸子的瞬间黎玄已经慌不择路地从窗口跑了。
打他打得那么重,现在不跑,等着被反杀吗?
英招用手背抹去嘴角鲜血,哼笑了一声,“胆子真小。”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头倒进了床榻里。
虽然现在宣鼎精神错乱,但是沈青莲还是不放心凡人看管他。宣鼎可是有了渡劫的修为,虽说全靠夺舍得来根基不稳,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沈青莲用锁仙绳将宣鼎捆了,遛狗似的拖上楼来。她本想将宣鼎拖进房间里去,转念一想英招还在里面休息,就索性把宣鼎往门口一栓,又在他身上下了一道追踪符,才放心地进屋去。
客栈修缮雅致精巧,沈青莲轻轻撩开鸦青色的帐幔,少年正紧闭双眼躺在床铺里面。
英招一头黑发散乱一枕,衬的那张脸白皙如同薄瓷,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碰碎。
沈青莲心上生出几分怜悯,轻轻抓住英招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榻上少年睁开了眸子,声带有些嘶哑,“师尊。”
“不用起来。”沈青莲按住他的肩膀,两指按在他的脉搏上往内一探,随即皱起了眉头。
受了很重的内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难以好全。
“抱歉,师尊。”英招低低地说,“我不记得莲花座长什么样子了。”
“这有什么。”沈青莲抚去他额上乱发,心里竟有了一丝怜悯,忍不住宽慰道,“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还要赶路。”
“我原本很快就要进入元婴第三境了。”
少年鸦羽般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睛,“现在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晋升……都是我不小心,才让师尊担忧……”
他声音低低的,好似充满了愧疚,饶是沈青莲也有几分不忍。毕竟这件事全起于她,要不是她拿英招去抵了那颗丹药,也不会有接下来这些事。
“师尊。”
英招攥住了她的手说,“我想快点好起来,下个月选剑会就要开始了,我怕耽误修炼。”
“这个不要紧,”沈青莲道,“不过一个选剑会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英招已经答应过师尊,要在选剑会上夺得魁首。”
少年清亮如水的眸子看着沈青莲,他语气执着,“答应师尊的事,我一定要做到。”
“为师会帮你好好调理,”沈青莲心上愧疚之意更甚,“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为师。”
“对了。”英招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师尊不是有一颗灵蕴行散丹吗?师尊买那颗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沈青莲一愣,没想到他提到了这颗她花了四千中品灵石才买下来的丹药,想起来心都在滴血。
本来是留着给白玉钟的,但是英招可是为这颗丹药出了不少力……
算了。
沈青莲叹口气想,白玉钟本来也配不上品级这么好的,反正她见过了这颗药,回去多花些时间研究一下,应该也能炼出一颗差不多的来。
“哪有什么重要的事。”
沈青莲便拿出那颗药来,“留给你的。”
她两指捻起药丸,原本想递到英招手里,他却忽然张开了嘴。
沈青莲微微一顿,只好转而将丹药送到了英招嘴边。
少年唇角勾起了一个堪称艳丽的笑,看得沈青莲一恍神,这功夫他湿漉漉的舌尖已经在沈青莲指尖上卷过去,将那颗药含在了嘴里。
他喉结一滚,将那颗药咽了下去。
“谢谢师尊。”英招唇角含笑,轻轻捏了一下沈青莲的手。
沈青莲有些怔忪,她方才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但是对上少年纯洁的眼神,连忙自己在心里呸了口。
瞎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她连忙把手抽出来,起身道:“那你早些休息,有事便喊我。”
英招却撑起身子来,轻轻扯住沈青莲的袍角。
他丹药刚才咽的急了,这时候一动就咳嗽起来,咳得眼里都朦胧了水雾,倒像是受了欺负似的,
“师尊这就要走吗?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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