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深海人鱼

“宋觉，你脑袋两边是什么东西？”

        那对鱼鳍消失了。

        在谈枝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

        但谈枝确信自己刚才绝对不是眼花。

        他皱了皱眉，薄唇轻启:“宋觉，你让开。”

        “什么？”宋觉一脸茫然，最后还是乖乖往旁边挪了一步。

        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谈枝和宋觉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看他的长相应该是人鱼岛的岛民，他体型不大——或者说在这座岛上生活的人似乎都是这幅营养不良的样子，所以能被比他高好几厘米的宋觉遮挡的严严实实。

        “我靠！你什么时候来的？！”宋觉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岛民吓了一跳，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对方。

        岛民没说话，抬起那张颧骨外凸的脸，即使外面艳阳高照，他却一身长裤长袖裹住全身。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两个人，随后他抬起自己的两只手，一只手臂弯折在胸前，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人”字，在弯折的手臂上行走。

        接着，又变换了一个动作，竖起一个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

        手语？

        “是个聋子？”宋觉低声说道，他轻咳两声，抬头对岛民问道，“你让我们跟着你走？”

        意料之外的是，岛民点了点头。

        不是聋子？

        只是个哑巴？

        谈枝和宋觉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跟在岛民身后回到了旅店，谈枝盯着前面人的背影，总觉得奇怪。

        那人的四肢似乎不太协调，一双腿细的过分，仿佛只剩下皮肤包裹骨头一般，上半身和下|半身更像是分开的独立个体强行拼凑在一起。

        这间旅店人并不多，所以他们一群人到了之后反而让清冷的地方变得热闹了起来，旅馆一层是专门用来吃饭的地方，此时所有的餐桌上都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在海上辛苦了几天的水手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举起手里装着黄色液体还带着白色气泡的啤酒，“叮”一声碰杯。

        岛民带着谈枝他们坐在了艾德文那一桌，应该是到了饭点，艾德文见他们久久没回来，才派人去实验室找他们。

        桌上的食物大部分是鱼类，毕竟这里是靠海地区，岛上的居民以捕鱼为生，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谈枝总能闻到一股鱼腥味，就连别的食物都掩盖不了这样浓郁的味道。

        他不爱吃鱼，拿着叉子在盘子里划拉，其余的人倒是兴致很高，几瓶啤酒下来，个个脸颊涨红。

        谈枝无聊地转头，东看看西望望，余光恰巧撇到门口的柜台处，站在柜台后面的服务员正在和面前的岛民说着什么，也是打着手语，谈枝看不懂，接着，那两人同时转头冲他们这边看过来，似乎又察觉到了谈枝的视线，立马把头转了回来。

        奇怪。

        谈枝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好像有人在监视他们。

        “亲爱的小谈枝，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一旁的艾德文打断了谈枝的思路，他打了个酒嗝靠过来，半睁的眼睛里带了点微醺。

        他的酒量想比起同桌要好上许多，不过此时也有些上头，艾德文看了眼谈枝盘子里还高高堆起的食物，问道:“这些菜不符合你的口味？”

        “它们很美味，只是我有点不太舒服。”谈枝敷衍着回答，又往柜台方向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

        艾德文没有多问，他正在忙着和另一个专家讨论实验计划，隐隐约约之中谈枝听到了“人|体改造”几个字。

        果然，他们还有别的计划。

        谈枝切开盘子里的一小块西蓝花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一边悄悄偷听艾德文他们的计划，他们谈论的很小声，害怕被别人听到一般，随后两人一起起身离开餐桌，回到了楼上。

        但谈枝还是把他们的计划总结了出来。

        艾德文来人鱼岛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人鱼泪，而是进行人|体改造。

        这个疯子，他居然想着如何把人类和人鱼结合在一起？！

        手里的叉子在盘子里划拉的“嘎嘎”响，一个端着啤酒过来想要搭讪的水手正好撞到了谈枝的枪口上，缩在角落里的漂亮小羔羊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那位水手手里的啤酒一抖，放弃了想要搭讪的念头

        “真扫兴。”水手回到座位上，一口气喝掉啤酒，同桌的人嘲笑他怂，他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不说这个，你们知道吗？我刚刚洗澡的时候，你们一定猜不到我遇到了什么。”

        他故作玄虚，吸引住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桌的人催促他赶紧说，不然就要把他踹进大海里喂鲨鱼。

        水手吃着盘子里的鱼肉，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我走错了浴室，进去的时候，还有人在洗澡呢，我当时还对他说:嘿兄弟，你的兄弟看起来似乎不太精神。”

        其余的人听完忍不住开怀大笑。

        真是低俗的玩笑。

        谈枝嗤之以鼻。

        “但是！”水手重重放下手里的酒杯，这时，他故意降低语速，钓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声源来自于另一边的西蒙小姐，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一张小脸煞白，双手拎着裙子站起来，把盘子摔在了地上。

        “这里面居然有寄生虫！！！”她扯着嗓子尖叫，谈枝看过去，只见被西蒙摔在地上，散落一地的食物中，确实有一条一根食指那么长的白色小虫，缓慢的蠕动着。

        西蒙吓得发抖，她使劲扯着自家管家的衣服，指着地上的东西喊道:“他们是想谋杀我！！”

        “不就是个虫子么。”有人冷不丁浇了盆冷水，“真是个娇贵的大小姐。”

        西蒙听到这句话扬起眉毛，像是真的气的不轻:“谁、谁说的！我的父亲可是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你们不怕他砍了你们的脑袋吗？！”

        全场安静下来，说这话的人隐匿在人群中，没人敢随便站出来，只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西蒙一个人身上，再娇纵的小姐，最终也是个未经处事的小姑娘，漫长的沉默让她觉得很羞愧，只好抽抽搭搭地躲回了房间。

        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谈枝兴致缺缺地喝了口葡萄汁，也离开了餐厅。

        艾德文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谈枝住的最末端，一个标准的单人间，窗户朝着那片大海，靠近窗户的那边有一个书架，上面摆着谈枝不感兴趣的各种书籍，他的手指匆匆滑过，最后停留在一本名叫“人类基因”的书上。

        这本书看起来年代挺久，纸页都有些泛黄，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一个署名——培迪·文森特。

        大概是上一个在这里住过的人留下的东西。

        而且应该住了很久。

        谈枝垂眸，简单地翻了一下，无意间一封薄薄的信封不小心从夹页里掉出来，在空中晃晃悠悠，轻轻落在地上。

        他愣了一下，弯腰把这封信捡了起来。

        牛皮纸做成的信封，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上了收信人和地址，但现在已经由于时间太长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谈枝打开信封，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和一张照片，纸条上字数不多，简单的一句话:“亲爱的奥利弗先生，我想我们逃不出这座岛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因为什么导致这封信没有寄出去？

        谈枝捏着信封，疑惑不解。

        接着，他又看着手里的照片，黑白两色构成的相片里，有两个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其中一个看起来和谈枝的年纪一般大，穿着一身水手服，而另一个人则是一身西装，估摸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但是长相已经看不清了。

        这张照片是在一艘船前拍摄的，两人同时看向镜头，相拥浅笑，左下方还有一串小小的，不起眼的数字:1973年10月。

        好几十年前的照片。

        令谈枝感到惊讶的是，有人居然这么早就来过人鱼岛了？

        谈枝皱起了眉头。

        事情开始变得奇怪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急促敲响，谈枝连忙把这封信藏进了柜子里，打开门后，一个年轻水手站在门口，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你好谈枝先生，艾德文教授让你现在去实验室找他。”

        “好的，多谢。”谈枝点头应道。

        水手转身正打算离开，谈枝想到了什么，觉得这人实在眼熟，于是开口叫住他:“等等。”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先生。”水手回头，毕恭毕敬地问道。

        谈枝走过去看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徘徊，眼前的面孔和刚才看见的那张照片一点一点重合。

        “你叫什么名字？”

        水手顿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他皱着眉头，小声说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先生。”

        “不。”谈枝摇头，“你什么都没做错，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水手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名字是——”

        “培迪·文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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