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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阴婚(13)


夜幕降临。

        过了午夜,  谈枝和蔺怀安潜入祠堂,守灵的婢女和仆人靠在墙角昏昏欲睡,烛台上的烛火在冷风中摇曳,  中间摆放的佛像影子被迫拉长,  随着火光轻晃。

        难闻的烟火味在空气中弥漫,正前方墙上挂着的遗照,  画面中的男人嘴角微扬,漆黑的眼瞳直视前方,像是居高临下地审判着什么,谈枝抬头看了一眼,  总觉得自己不管在哪个方向,这张照片里的眼睛,  似乎总在看着自己。

        午夜的寒风刺骨,房梁上的白绫被吹的鼓涨起来,  发出“呼呼呼”的声响,  与穿堂风刮过的声音交杂,为漆黑的夜色增添了几分诡异。

        烛台后面,  摆放着一口棺材,棺盖还未盖上,谈枝走到旁边,  垂眸盯着里面躺着的尸体,蔺老爷的脸色灰白,两颊凹陷,唇色乌紫,最奇怪的是他的腹部高高鼓起,  谈枝突然想到了在他房中找到的那只娃娃。

        他的死相和那只娃娃几乎一模一样。

        一旁的蔺怀安也注意到了这个,  他伸出手,  手指指腹轻轻按压两下尸体的肚子,顿时,尸体的口鼻中溢出一些浑浊的液体。

        这些液体带着气味,腐烂的臭味一瞬间钻进谈枝的鼻腔,他皱起眉,目光打量着尸体的双腿,这双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青紫色的趾尖,薄薄的皮肤下密密麻麻藏着一些黑色小点,这些东西堆积在一起,似乎还在悄悄移动。

        谈枝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时,外面的风声呼啸,寒风从窗外卷进屋内,一不小心把烛台上的蜡烛熄灭,唯一的光源消失,整个祠堂陷入黑暗,谈枝愣了半秒,随后自己的手腕一热,蔺怀安抓住他,低头看着谈枝,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被蔺怀安悄无声息地带着躲到一旁,冷风从衣角钻进来,让谈枝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仅存的热源,是蔺怀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半分钟过后,棺材里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窸窸窣窣的,谈枝看过去,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守灵的仆人和婢女大概是被冷醒了,睁开眼后看见一片漆黑的祠堂惊呼出声。

        “……怎么、怎么灭了?”

        “风吹的吧……外边儿这么大风。”

        “但是吕夫人说这是长明灯,不会灭的……”

        说话的几个小婢女声音战战兢兢。

        “吕夫人下了命令,这长明灯不许灭,我让你们别睡你们不听!”

        其中一个仆人声调高扬,谈枝悄悄往外探了一眼,刚好瞄见他对着其他仆人婢女指指点点的手。

        “可是已经灭了……那、那怎么办……?”

        “要是被吕夫人发现了,不知道怎么罚呢。”

        “罚都是小事,万一命没了……”

        “啊……!”

        “啊什么啊!”还是之前那个仆人,“现在赶紧去点上啊!”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烛台离棺材的距离太近,再加上周围黑的诡异,难免不让人多想。

        “张主管……”有几个小婢女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尾音发颤,“我们不敢……”

        被叫做张主管的人冷哼一声,威胁到:“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吕夫人,说你们几个偷懒,把长明灯灭了!”

        “别!别啊主管!!”婢女们纷纷拉住主管的衣服,哀求着。

        这时,一阵狂风吹动木门,“哐当”一声撞击在墙面上,震耳的声音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更有甚直接低声啜泣起来。

        “你!”张主管明显也被吓到了,即使再怎么强装镇定,发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他,他指着刚才抽泣的婢女,道,“你去点!”

        被指定的婢女惊恐地抬头,不断地摇晃着脑袋,主管挥了挥手,其余的两名男性仆人走过来,一人一边架起婢女的胳膊,把她强行拖到了烛台前。

        她双手捧着火折子,颤抖着往前走了几步,眼睛打量着四周,刚好对上遗照上的人后吓得惊呼一声,主管又在后面催促,婢女咬了咬牙,几步走到烛台前,一只手笼罩着蜡烛,那着火折子那只手移到蜡烛上方,橙黄的火焰灼烧着烛芯。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又沿着下巴滴落在红木制成的桌面上,形成一小滩水迹,良久过后,面前的蜡烛却迟迟无法点燃,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点燃蜡烛。

        婢女咽了口唾沫,用手揉了两下酸胀的眼睛,俯下身子正打算继续去点的时候,几滴水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汗?

        她奇怪地皱起眉,虽然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但也不至于……

        婢女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前猛然伫立着一张苍白可怖的脸!

        青灰色的皮肤,凹陷的脸颊,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角滴出几滴浑浊的液体,再次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婢女猛的睁大眼睛,张开嘴正想呼救,还不等她开口,眼前的东西张开嘴将她的一整个脑袋吞噬,挣扎和惊呼被淹没,紧接着就被几声“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代替。

        谈枝一直盯着那个婢女的方向。

        只见她停留在烛台前后便迟迟没了动静,耳边狂风大作,躲在门外的几个人也对一直未点燃的蜡烛感到惊奇,这时,婢女手中的火折子轻轻从手中飘落,燃烧的火焰与冰凉的地面接触,一瞬间便熄灭了。

        谈枝皱起眉,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了握,谈枝回头看去,正好对上蔺怀安的眼睛,蔺怀安冲他挑了下眉,冲着棺材的方向扬了下下巴:“尸体不见了。”

        尸体不见了?!

        谈枝顿了一下。

        张主管他们明显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慢吞吞地往里走去,一步一步挪到那位婢女身后,接着,张主管伸出手用力一推,婢女顺势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一声尖叫刺破长夜。

        谈枝看过去,只见倒在地上的人还保持着点火的姿势,脖子上方却空空如也。

        她的脑袋没了。

        “小纾……小纾她……”

        其余的人捂着嘴,被眼前惊悚的一幕吓得不轻,被叫做张主管的人甚至双腿瘫软,需要在别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起来。

        “去……”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尸体,“去通知吕夫人!”

        一旁啜泣的婢女不敢动弹,张主管瞪着眼睛往她身上重重一拍:“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婢女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回过身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没过一会儿,祠堂外传来点点火光,由远至近,吕夫人领着一群人站在屋外,火光将屋内的黑暗驱散。

        同时,地上凄惨的尸体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身后的人没忍住轻呼几声,吕夫人看着地上的尸体,紧紧皱起眉,抬起握着手帕的手捂在鼻尖,目光扫过跪在面前的张主管几人,质问道:“怎么回事?!”

        张主管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抖着声音颤颤巍巍说:“回……回夫人,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偷懒,把长明灯搞灭了,我想到您说这灯不能灭,就让这个叫小纾的去把灯点燃,没想到……”

        “点个灯还能死人?!”吕夫人柳眉一扬,撇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的其余几人,随后挥了挥手,“这里肯定有别的东西。”

        谈枝顿时警铃大作。

        几个仆人在吕芸的命令下进入祠堂,左右搜查起来,谈枝被蔺怀安搂在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蔺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此时,仆人手里的火棍离谈枝只隔着一条白绫的距离,谈枝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接着,他从谈枝面前走开,跑回吕芸面前,低声道:“夫人,这里没别人。”

        他刚说完,另外的仆人又发现了什么,高声喊:“夫人!!!蔺老爷不见了!!”

        吕芸听后,眉间蹙得更紧,其余的人更是吓得不知所措,纷纷询问吕芸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定是有人偷尸。”吕芸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先别告诉其他人。萧卫。”

        人群中有人应了一声,谈枝悄悄往外张望,一个男人从人群后走出来,停在吕芸身边:“夫人有何吩咐?”

        谈枝一下子听出,这个声音是当时和吕芸一起出现在蔺怀景屋里的那个人。

        “你去把这具尸体安葬好。”吕芸说,“其余的人,和我一起去把蔺老爷找回来。”

        “是!!!”

        吕芸安排妥当后,其余的人迅速撤离,没过多久便只剩下萧卫一个人,他背对着祠堂目送吕芸远去,眼里的火焰渐渐消失。

        四周又一次陷入寂静,他回过身抬头看了眼正前方的照片,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接着走进来蹲在小纾的尸体旁,手指蹭了蹭被咬断的脖子,用沾了血的指尖凑在鼻前闻了几下。

        然后他伸出舌头,将手指上的血液舔了个干干净净。

        “刺啦”一声轻响,小纾的一只胳膊被硬生生扯下来,萧卫抱着那条胳膊左右端详,眼底的神色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味至极的食物。

        随后在谈枝的注视下,把这条胳膊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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