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怀念青瓦尚在的日子

年节，同堂相聚，我们围着四仙桌，摆上几道可口的菜，边吃边谈。那年，小巷两旁，房屋顶上的青瓦还在悄咪咪地听着我们的高谈阔论——九天九地宇宙，古今中外趣闻，贯彻了谈论的全部内容。

        诉不尽往事那些喜怒哀乐，但那些青瓦却镌刻着疏淡的流年，并为昔时蒙上一层灰色的外衣，同时便也模糊了它自己的本体和原有的使命。

        年少，我久久期盼，期盼着铁树开花。我也喜欢乘着秋千看它，看它的新叶又长了多少。但它，却若退潮与落霞，在此时此刻隐去，从我的惋伤中脱离我的生活。古人寄情于山水，我只能寄情于青瓦，不是因为没有山与水，而是因为比起画上的山、水龙头里的水，我更愿数着青瓦和前村几家。

        在那片小小的天空下，有忘不了的远方，也有不能沉醉的观望。传说中的阳谷扶桑，就在金色的黄昏之下，而虚传的三足金乌，就在千变万化的云霞之间。天空中，或蓝如点漆，青如水洗，或紫云散霞，铅色镶边。但美中不足的是，坐着观天，浪费时间，我只能匆忙一瞥，却在匆忙中，找到节奏。

        小巷的路，有青葱的草，开满花的枸杞，绿叶簇簇的月季，与红而旧的朴素砖墙;青苔蒙上石几，“饱经沧桑”的石几。这时，雨就成了小巷的精灵，有时即兴敲着青瓦奏上一曲，短小而急促，却不失欢快。当然，它也是农神的宠儿，因自然而生、顺时节而降，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幻的;是潇洒如诗酒，而不是放纵随风流。

        而今，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化，往年的画也将换掉。短暂的冬，没有肥燕儿和小麻雀唱和，没有青瓦和雨点的伴奏，也没有芳草与铃兰捧场。幸好，有永恒的回忆萦绕我心头，有凝固的时间在小巷的一年四季，心底的情与景在时流里，与屋舍同在，与石几同在。

        清风依旧，我还是我。

        白云无尽，不寻行迹。

        昨夕今朝，大概只有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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