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别离（三）

　　大年初一的夜晚，门口的蕊儿听到房中的哭声，赶紧跑进房间，点燃烛灯，轻轻拍着云念安慰，“小主子，您又做噩梦了？不怕，已经没事了，咱们都守在您身边呢！”
　　云念努力止住悲伤，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既来之则安之，要先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才有机会筹划未来。
　　她拿过蕊儿手中的帕子，自己擦干眼泪，吩咐道，“蕊儿，替我更衣，再把玄天他们都叫来，我有事吩咐。”
　　蕊儿替她穿好衣服，用一根丝带简单地扎了头发后，叫来玄天。
　　玄天以为是因为前两日的事情要问罪的，来了就跪到云念身前。
　　云念无奈地摇头，“玄天，你起来。我不是计较之人。不是问罪，我是有话要问你。”
　　二人在云念身前恭恭敬敬地站定后，云念语气坚定，是疑问，也是肯定，“你们是我亲生父母派来保护我的？姬衡对你们都恭敬有余，我亲生父母身份不一般对吧？既然不方便说明我的身世，我不为难你们，我只问你们的身手如何，你们手下那十人是否可信？”
　　玄天和蕊儿恭敬一礼，“小主子聪慧过人，您的确身份不一般。我们是主子的人，手下那十人都是死士，可信！我们全听小主子安排！”
　　云念语气淡然，“那十人都叫什么？”
　　玄天依旧恭敬，“回小主子，死士无名！”
　　“玄天，去把他们叫到院中！蕊儿，去拿十二杯酒到院中。”，吩咐完，云念转身去屏风后穿上狐裘披风，走向院中，小短腿走出了将军般的步伐，大大的丹凤眼中深邃的眸光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小小的人儿，从此便开启了与年龄不符的开挂人生！
　　院中，死士齐齐站成一排。云念拿针刺破左手食指，每个酒杯滴上一滴血，吩咐蕊儿和玄天他们饮下。
　　云念见众人饮完，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有撼动人心的坚定，“既然你们是我的死士。喝了我的血，我便不是你们的小主子，而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用命护我，我也用命护你们！刚刚血契已成，自此之后，你们便百毒不侵，一般的蛇虫鼠蚁也不敢近身，这是我顺带给你们的福利，但是，如果你们生了反心，我心念一转，你们便会立刻暴毙身亡！”。
　　云念前面的话是真的，因为她发现自从自己跟女娲石和伏羲琴契约之后，那个沈大涂在刀上的毒自动就解了，回来姬府的山路上她所到之处真的是没有蛇虫鼠蚁了的，但是后面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
　　嗯……心念一转暴毙身亡，希望有这个效果！
　　众位死士，包括玄天和蕊儿都眼睛湿润，齐齐跪下。
　　虽然主子说不忠会后果很严重，但是他们不会有那种心思的。他们是死士，自小就被训练教导成为人卖命的武器，生平头一次有人把他们当人，主子用自己的血保他们百毒不侵，他们感动得无以复加，可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就那么默默地跪着。
　　云念觉得天气还是好冷，心想，这么冷的地面，再跪下去怕是废了，
　　“你们都起来吧，以后好好给我办事就成，为了我还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玄天，蕊儿，带我去他们的住处看看。我的人，要吃好穿好住好，不能将就！”
　　到了住处，是跟姬家的丫鬟护院一个院子的，只是分开了两间房，五个男子一间，五个女子一间，都是简单的床铺，一张桌子，五把椅子，低等的炭，屋子里烟有点大，不过，好在暖和。
　　云念觉得尚可，只是还是不满意，心下一番计较先不提，她状似无意的问玄天，“你跟我介绍一下他们的长处！”
　　死士中，五名男子除了功夫外分别擅长打探消息、识别天气气候、轻功、千里传音、文墨词句，五名女子则是除了功夫外分别擅长调香、制作脂粉、制作点心。
　　一番了解之后，云念带着玄天和蕊儿回到自己的屋子，蕊儿替她解下披风，又拿来一个小手炉。
　　云念坐在床上暖和了片刻后吩咐，“玄天，蕊儿，明天把我院子的东西偏房收拾出来给死士住。玄天，通知他们明日下午在我院子里待命，我要给他们取名。蕊儿，明天提醒我，跟管家多要些月银，给他们做些好点的冬衣，再添些好点的炭，吃的嘛，以后就跟你们一样就成。”
　　二人领命下去。
　　云念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小了，折腾了一天，也是累坏了，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大年初二，晴空如洗，倾泻的阳光绚烂了世间，清新的空气荡涤了心灵。
　　云念早起呼吸着毫无污染的空气，空气似乎带着点儿甜。
　　没有工业污染的环境就是好！
　　她在院中试着练习前世的散打，她要让这个小身体逐渐开始锻炼。
　　吃过早饭，脱胎换骨般的云念站在家主书房的椅子上，欢快地拨弄着桌上的算盘。
　　姬管家在一旁看得心肝直跳，“小祖宗呦！您怎么站在家主的位子上了呀，家主的客人马上就到了，您下来，我带您去库房看看，可好？”
　　云念听到“库房”二字，想到闪闪的金银珠宝，顿时眼睛一亮，小心地爬下椅子，飞快地跑向库房，老管家步履蹒跚跟在后面跑得踉踉跄跄。
　　到了库房，就见姬子陌站在库房门口站着，云念奶声奶气地唤道，“子陌哥哥，你也来看宝贝么？”
　　后面的管家和丫鬟收住脚步，躬身施礼，“大公子。”
　　姬子陌上前轻抚云念的脑袋，“念儿，我是在等你呢。”
　　云念满眼疑惑地抬头，“子陌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呀？”
　　姬子陌微笑回答，“你这个财迷，每天都要来看宝贝的，恐怕府里没人不知道吧！”
　　云念嘟起小嘴，“哼！财迷不好么？子陌哥哥，以后我们成亲了，这些可都是我的。就算不成亲，母亲也答应了给我一半作为嫁妆的。我当然要看好，不能被别人拿走的。”，说完，云念就迈开小短腿快步走向库房。
　　姬子陌摇摇头，无奈地跟上。
　　看到眼前库房中的珠宝，云念眼睛发光，并带着这个光歪头看向姬子陌，“子陌哥哥，这些以后可都是我的呢！你帮我算算这里有多少，我要记下来！”
　　姬子陌惊讶的瞪大眼睛，“念儿，你可知这里有多少？！我算不出来的，太多了！”
　　云念突然就委屈了，“子陌哥哥，你不喜欢我了，都不帮我算。”
　　姬子陌赶紧伸手拿出一旁的账本，并解释，“念儿，不是的，这里有账本，不用算，只是，太多，你还小，记不住的。”
　　接着，在姬子陌满脸见鬼的模样之下，云念在一刻钟后翻完账本，就背了下来！
　　“黄金十万五千八百七十五两，白银百万两，珍珠一百三十一壶，翡翠玉镯五百八十一对，珊瑚……”
　　背完之后，云念对着姬子陌眨眼，“子陌哥哥，这些都是我的哦，你可不许给别人。华夏大凉的男子都有侧室的，我虽然心里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不会为难你，你若是……”
　　还没等妘念说完，姬子陌再次从怔愣中回神，“你才六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在此立誓，此生只念儿一人，若违此誓……”
　　没等说完，云念软软的声音响起，“子陌哥哥，我相信你，你不用立誓的。作为奖励，你把库房的夜明珠都给我吧，我要放在我的院子里当灯笼的灯芯！”
　　穿越来的上官念本以为做这些小孩子撒娇卖萌的举动会很吃力，可是她发现，凭借云念原身的记忆，做这些简直是得心应手。
　　晚上，姬子陌将今日之事说给姬衡，姬衡也是一阵震惊，“子陌，念儿才六岁，你确定，这些是她的想法？！”
　　姬子陌无比肯定。
　　姬衡眸光深沉，云念的身世只有他自己知道，家里人只当是他捡来的孩子，现下看来不能因为藏拙耽误了对她的教导，于是问自家儿子，“子陌，当年我捡了她回来，只是想亲自好好教导，让你以后有个理解你支持你的好夫人，没想到这孩子如此聪慧！管家今天跟我说，她要多领些月银，说要养护卫保护自己，她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不管是不是受到那个意外的影响，总之，这孩子不能因为是女子就受到大凉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礼制影响，这么荒废在这里，我计划让她接触姬家的生意账目，你可同意？”
　　姬子陌疑惑，“我为何不同意？她既然注定是我的妻，这姬家的生意自是有她的一份。父亲，我们本就不是华夏大凉的人，我也不会学了这里那些纳妾的陋习。此生真的只有云念相依相持就足够了。”
　　姬衡听了儿子的话很是欣慰，他可以好好地给云念的母亲交代了，必定好好照顾云念，让她此生无忧。
　　被惦记着的云念，已经把今天从管家那里要来的银子交给了蕊儿，让她去安排衣物吃食和炭的事情去了，现下正在悠哉地坐在院中喝着茶，三分慵懒七分不容置喙地用手分别指向分成男女两队的十人取着名，顺便交代着，“你们分别叫墨天、寻天、海天、扬天、飞天，冷梅、冷香、冷雨、冷霜、冷雪。你们先在我这院子中住下，一是方便保护我，二是给你们时间同我熟悉，彼此熟悉了，方便以后我们合作。你们就是我的哥哥姐姐，记住你们是我的人，没有低人一等，在外人面前都把头给我抬起来！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就给我狠狠还回去！谨记，不能仗势欺人，不能主动惹事，否则我会重重惩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我交代的事，还有我未来教你们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准透露给外人，否则我会心念一转！”
　　众人腿一软，齐齐跪下，“全听主子吩咐！”
　　吓死他们了，主子心念一转可是会要命的！
　　晚上，云念欢快地指挥着十个暗卫把院子里挂满了内嵌夜明珠的大红灯笼，说是庆祝十人的乔迁，同时庆祝大家陪她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死士兼暗卫们看着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对自己生活环境的飞速提升表示非常满意，内心感念主子的天高地厚之恩。
　　大年初三，姬衡让管家告诉云念，说她可以学习账务了，她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到姬子陌的书房，刚到门口就喊，“子陌哥哥，父亲说我可以学习账务了。我来找你学算盘了！”
　　进了屋看见姬子陌坐在桌前正在算账，云念也不再打扰，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见姬子陌算完了，她才出声儿，“子陌哥哥，账务可对？”
　　姬子陌眸光温柔看向她，“对的。你过来，我来教你。”，说完，把云念抱起放在腿上，握起她肉乎乎的小手，开始手把手教算盘。
　　姬子陌满眼心疼难掩，“过了年我就要离开了。那日匆忙没时间跟你详细解释，我今日好好跟你说说。我呢，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那里有咱们家的祖业，族中长老逼着父亲早早确立继承人，父亲让我年后就过去。咱们可能要分开几年，不过你放心，在你及笄的时候我一定回来，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云念眸光复杂，把原主的不舍、担忧、害怕、茫然表现得淋漓尽致，弱弱地问姬子陌，“子陌哥哥，你说话可算数？”
　　姬子陌又是一阵心痛，“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你只要在这开开心心好好地长大，乖乖地等着我就好。我跟你拉钩。”
　　她乖乖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跟姬子陌拉钩。此时的二人不知，这一别，竟是好多好多年！
　　中午，姬子陌临行前，姬衡将人叫到书房，又拿了一把扇子给姬子陌。姬子陌满心满脸都是疑惑。
　　姬衡一脸郑重地交代，“子陌，你可知一个传说。传说，在三界平定、人间安稳后，上古十大神器除了伏羲琴和轩辕剑外，其他八件都化为人形，隐于人间，守八方安宁；伏羲琴，由于能起到净化的作用，所以在人间重新择主，继续赋予万物安宁，而轩辕剑分身的灵力则分别融入流光刃、破月刀、凡尘鞭，还有星云扇中，成为人间四大神器，人间四大神器本身皆为千年玄铁打造，据说得到一件就能得天下。”
　　姬子陌打开扇子，看着墨色玄铁扇上雕刻着的星云图案，眼前一亮，“父亲，这是星云扇！？”
　　姬衡点头，“此物，需要血契。我多留你几日，就是为了与他解除血契，让他认你为主。这次你独身远行，希望此物能护你平安。扇子上的星云图便是星云诀，是上乘的心法，希望你可以早日参透，早日有能力守护自己，守护姬家，还有……，算了，日后再告诉你。”
　　姬子陌被自家父亲最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整的直懵逼。
　　他按照姬衡的指示，将右手食指的指尖血滴在星云扇上，完成契约，之后，扇子消失，而姬子陌的右手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扇子印记。
　　姬衡略带惋惜的声音响起，“传说流光刃是四大神器之首，可以号令其他三件的，只可惜，我只找到了星云扇！不过神器之间都有感应的，你日后凭借感应应该可以找到其他三件。”
　　这次姬子陌离开，念儿很是平静，只在府门前挥挥手告别。
　　姬子陌特意留了自己最信赖的武婢魏白保护念儿，自己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些，踽踽的身影踏上了南下的漫漫长路。
　　正月十五，是华夏大凉的花灯节，姬府因为姬子陌的离开，每个人都没心情赏灯。
　　吃了宵夜后，管家飞快地跑进花厅，“老爷夫人，出大事了，沈家起了大火，扑都扑不灭，皇家的救火队都无计可施！沈家上下几百口全部葬身火海。在沈家门口还堆积着小山般的罪证，全都是沈家通敌叛国的证据，还有，还有当年污蔑栽赃贤王的证据和当年勾结东周让贤王腹背受敌惨死沙场的证明，这下夫人的大仇也算得报了。人们都说，这是天火，是沈家作恶多端遭了报应！还有人说是刚刚冒出来的有名无实的幽冥殿或者是皓月阁的人做的，反正各种猜测。”
　　姬衡怕吓到云念，赶紧止住管家的话，“好了，总算苍天有眼，告诫下人不要私下议论，相信陛下会秉公处置的！”
　　云念识相的躬身告退。
　　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院中对练的墨天和寻天命令，“替我通知其他人，你们十人分成五组，明日起，每日寅时每组轮流陪着我、玄天和蕊儿去京郊的山上跑一个时辰！明日起，你们跟我就展开新生活了，都做好准备。”
　　主院儿，姬夫人拿着贤王的遗物寒冰剑失声痛哭。
　　姬衡上前将人揽进怀中，任她发泄。
　　姬夫人终于哭累了，不停地抽泣。
　　姬衡轻声安慰，“好了，现在真相大白，相信陛下会还你还贤王府一个公道的。”
　　姬夫人擦掉眼泪，抬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靠在姬衡怀里，压低声音道，“你以为陛下是什么好人？！我父王是陛下的同胞哥哥，当年父王是替陛下出征的，那时沈家家主只是个小校尉负责押运粮草而已，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陷害父王，背后分明有支撑。”
　　姬衡一惊，“你怀疑”
　　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大，赶紧噤声，用手指了指天。
　　姬夫人点头，因为怕被外面皇帝的细作听见，依旧耳语，“当年皇帝是想斩草除根的，是皇祖母差点哭坏眼睛，把我接到她身边一刻不离的守着我，皇帝见无法，也为了他自己的贤名和孝名，这才留了我一命。我后来偶然间听皇祖母宫里的嬷嬷说漏了嘴，才知当年皇祖父是想传位给父王的，父王说他不想被束缚，恳求着皇祖父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帝，父王说自己定会带着大凉的将士保大凉万世太平。所以，皇祖父将玉玺给了当今皇帝的同时将大凉百万大军的兵符交给了父王。当今皇帝肯定是忌惮父王手握兵权，这才”
　　姬夫人越说，眼底的怒火越盛，恨恨地说，“我一直在收集证据想替父王平反，这下不用我出手便真相大白于天下，我倒是想看看皇帝接下来要唱什么戏！总之，我是要迎父王和母妃的骨灰进黄陵的，皇祖父和皇祖母也肯定不希望父王一直被葬在乱葬岗。”
　　姬夫人又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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