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网恋变现

　　直到陪着家里的二老吃完晚饭回到自己的卧房，云念还是觉得自己身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云念在桌边坐下，想喝口水。她刚提起茶壶，眼前一闪，突然就出现一道玄色身影。
　　云念以为自己眼花，用力眨眨眼，确定自己对面真的坐着一个大活人。
　　云念并没有被吓得惊叫，因为这个大活人似乎还有点眼熟，跟书桌上那副画像一毛一样。
　　那是姬子陌在年前跟信函一起寄回来的自画像，说自己很是俊美，要让家人都刻骨铭心，人不能回来，就让画陪着家人过年。
　　云念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满脸灰尘的姬子陌，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看见云念如此淡定，姬子陌不淡定了。
　　他将茶水一口饮尽，皱着眉问，“你怎么如此镇定，你就不怕？你也不惊喜？我是背着所有人回来看你的。”
　　不惊喜是假的，可是也没有很震惊就是了。
　　云念慢慢喝完茶水，走到自己的妆台旁，用温水洗了一条毛巾，走回姬子陌面前，把毛巾递给他，“给，先擦擦脸。风尘仆仆的，有损你英俊的形象。”
　　姬子陌变了，长成了英俊的少年，眼睛仍旧如夜空的星辰璀璨，只是，眼底原本的单纯澄澈中生出了些许化不开的阴鸷。
　　他脸上都是赶路的疲惫和憔悴。
　　姬子陌擦脸的时候，云念问，“你怎么回来了？老家主不是不准你出南召吗？还有，你不去见见父母吗？他们很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回去？你一路应该很辛苦，饿不饿？我去叫人准备吃的。”
　　姬子陌擦完脸，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半个月未换，确实脏了。
　　他尴尬地略微坐远了些，“我不想让父母知道我回来了，因为我明日就要回去，我不想他们经历大喜大悲，怕他们承受不住。反正我再努力一下，很快就能一家团圆了。你先帮我准备热水可以吗？我想沐浴。你放心，我躲在屏风后，不会冒犯到你的。”
　　云念没回应他，只是起身走到门旁，对着门外的蕊儿说，“蕊儿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吩咐完，云念回来对姬子陌轻声道，“你等等，我去给你煮面，或者你想吃什么？饺子？我前两日包了冻饺子，有萝卜羊肉馅儿的和蘑菇猪肉馅儿的，还有汤圆，你想吃什么？”
　　姬子陌有点被感动到，他快速地选了汤圆，“今日十五，就吃汤圆吧。”
　　云念出门前嘱咐，“你藏一下，一会儿，蕊儿过来送热水，你别被发现了。”
　　姬子陌狡黠地点头。
　　云念去了自己院子的小厨房，生火煮汤圆的同时还热了菜，有红烧排骨和糖醋鲤鱼，她又另起一个锅炒了一个在自己屋里养的生菜，准备好之后，云念又切了一盘水晶皮冻淋了料汁。
　　她将做好的饭菜装进食盒，转身时却看见疲惫的姬子陌在那里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那笑容很浅，却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带着融化寒冰的力量和灿烂世间的华彩。
　　云念怎么有种突然恋爱了的感觉。
　　她快速敛去心底的悸动，走到姬子陌身前，柔声说，“你先去沐浴，我回屋给你摆饭菜。”
　　等姬子陌沐浴完，发现身后多出了一套崭新的白色锦袍，上面用双面绣点缀着淡淡的竹叶，配有翠竹色的腰带。
　　念儿真好，还给他准备了衣裳呢。
　　若是姬子陌知道这身衣服本是准备送给玄十的，他肯定会笑比哭还难看。
　　姬子陌用内力烘干了头发，用丝带随便将头发系了一下。
　　云念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呆了。
　　都说出浴美人，这美人不一定是女子，也可以是美男啊。
　　她口水差点流出来。
　　姬子陌摸摸呆呆的头，在她对面坐下。
　　姬子陌发现，在自己沐浴的一炷香时间里，云念已经把鱼刺都挑好了。
　　这是何等的贤妻啊，不要太感动。
　　姬子陌虽然很饿，但是吃相依旧很优雅，是郡主当年教导出来的，贵族的气质。
　　云念在对面给他夹菜，“子陌哥哥，小时候，你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换我照顾你。饭菜可还合胃口？”
　　姬子陌轻声“嗯”了一下。
　　吃完饭，云念将碗筷装进食盒，把门开了一条小缝，递给门口的魏白，“小白，我晚饭吃的少了，就给自己加了宵夜，你把这里的碗筷洗一下，再把我炉子上炖的冰糖山楂给我端过来。另外，再给我准备热水，我刚吃东西撒身上了，需要再沐浴一次。”
　　吩咐完，云念把姬子陌藏到自己的床上，放下幔帐。自己则是拿起姬子陌刚刚换下的锦袍，就着他刚刚沐浴剩下的一盆水开始清洗。
　　这一洗，云念着实被惊到。姬子陌受过伤，衣服上有干涸的血渍，只是衣服颜色深看不出来，但是可以感觉出来，也可以闻出血腥气。
　　云念没吭声，默默地洗着。
　　直到自己也沐浴完了，用多余的水又将姬子陌的衣服也漂洗完，云念才走到床前去看姬子陌。
　　一直这么安静，她以为姬子陌睡着了。
　　刚掀开帐幔，云念就看见姬子陌脸朝外侧卧着，单手支着头，微笑看着自己。这姿势怎么还有那么一点，妖娆？！
　　姬子陌温声问，“念儿，洗漱完了？”
　　云念别开脸，不去看他灼灼的目光，点点头，“嗯。冰糖山楂已经不烫了，你可以喝了再睡，有助于消化。”
　　姬子陌起身，朝着桌子走去。他发现云念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而火盆旁的盆子里放着自己换下的衣服，已经被洗过。看起来处理过，是半干状态。
　　姬子陌疑惑地看着云念，“你是怎么把衣服弄干的？自己的头发却还在滴水。”
　　云念在桌边坐下，“你的衣服用了我三条浴巾才勉强处理成半干状态，我没有浴巾擦头发了。我刚刚看你出来头发就干了，肯定是用内力烘干的。我也想让你帮我把头发弄干。”
　　姬子陌轻声说，“你坐好，别动。”
　　云念“嗯”了一声。
　　她刚回应完，发现自己的头发全干了。好神奇。
　　云念崇拜地看着姬子陌，“你好厉害。”
　　姬子陌得意地坐在云念身边，喝着碗里温度刚好的冰糖山楂汁。酸酸甜甜的，直接甜到了心里。
　　云念拿起针线篓子，开始忙活。
　　“子陌哥哥，我刚刚在你的衣服里发现了几年前我送你的荷包，真是被我做的张牙舞爪的，也就你不嫌弃，还带着。扔了吧，我再给你做一个。我发现你喜欢穿玄衣，就做一个同样颜色的。”
　　姬子陌抬头，“不用了，晚上做针线伤眼睛的。”
　　云念摇头，“没事，很快的。我这里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姬子陌贪婪地说，“那你再给我做一个白色的，配现在这身衣服。”
　　云念从针线篓子中翻了翻，在下面翻出一个白色的空荷包，递给姬子陌，“给，这个也是新的。”
　　姬子陌卖惨，“可是，那不是专门给我做的。你看在我半个月昼夜不停赶路来见你的份儿上，你就专门给我做一个嘛。”
　　若是魏楠在场，见到这般的姬子陌，一定会以为自家主子被鬼上了身。那是一个多么清冷的主子，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撒娇的小奶狗！
　　云念斜睨了一眼姬子陌，“好。你可真是我亲哥，一点都不客气。”
　　一个时辰后。
　　云念疲惫地揉着自己酸痛的脖子，抬头就看见姬子陌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姬子陌的玄衣已经被他烘干，平整地挂在衣架上。先做好的玄色荷包也已经被挂在玄衣上。
　　姬子陌起身来到云念身后，替她按摩着肩颈。
　　“念儿，我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怕是不能跟你道别，先跟你说一下。”
　　云念突然有点舍不得这样的温馨，转头问，“为何这么匆忙？都不吃早饭的吗？”
　　姬子陌点头，不舍地看着云念，“嗯，我不能被发现。”
　　云念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我院子里也都是暗卫，怎么没发现你？”
　　姬子陌微微勾唇，“因为我给他们下了点药，让他们安稳地睡一晚。我给小白下了命令，她听我的。”
　　云念突然觉得不温馨了，“你竟然在我身边安插你的细作，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看着我遮遮掩掩的样子，觉得很搞笑吗？哼，不理你了！”
　　姬子陌弯下身子，搂着云念，轻声哄着，“不生气了。我是让她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我真的没有让她给我传递过任何消息。我可以发誓。好啦，看在我明日还要赶路的份儿上，先饶了我好吗？你先记着账，以后我一起给你赔罪。”
　　云念起身，“好。先给你记着。你先去休息，我在交代小白点儿事儿。”
　　云念转身开门叫来小白，吩咐道，“小白，你去给我煮一壶姜糖水送过来。再去煮一份香菇猪肉饺子，然后温在锅里。”
　　云念进门，关上房门，突然落尽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念推开姬子陌，“好了，你去睡觉，我再给你准备一保温杯的姜汤。虽然你有内力，但是你的伤不知道好了没，大冬天的，还是要注意防寒。我这里有一副羽绒的护膝，等下我给你找出来。”
　　姬子陌再次抱紧云念，“念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好。你那么细心，我十日前受过伤都被你发现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受点小伤，早好了。”
　　云念挣脱不开，放弃挣扎，在姬子陌怀里说，“都说了，小时候，你照顾我。我长大了，换我照顾你。”
　　这时，小白轻轻敲了敲房门，“主子，姜汤好了。”
　　姬子陌放开云念，乖乖坐到桌边。
　　云念开门接过姜汤。她把姜汤放到桌上，然后去屏风后的架子上找出一个保温杯和一对护膝，还有一件羽绒背心。
　　姬子陌感动地听着云念碎碎念。
　　“你明日把这护膝带上，把羽绒背心也穿上。这个保温杯可以保持姜汤两日不凉，这个三百毫升的是小了点，但是方便你携带，你装在怀里就行，遇到很冷的时候，你就喝这个。你若是住店的话，可以让小二帮忙准备热水或者糖水装进保温杯，这样一路补给着。锅里给你热着饺子，你明日出发前要记得吃。”
　　姬子陌感觉眼眶有点热。
　　自从七年前去了南召，住进姬家老宅，再就没感受过一丝家的温暖，那里只有利益互换。如今念儿这般，才是真的家人。
　　此刻，姬子陌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是热的，自己是有家人的大活人，而不是巩固姬家权势地位的工具。
　　“子陌哥哥，你睡我的床，好好养精蓄锐，保证一路平安。我睡外间的罗汉床。”
　　云念的安排让姬子陌的意识回笼，他摇头，他拒绝，“不，我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你睡。”
　　云念害羞的低头，“子陌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姬子陌不容反驳，直接抱起云念朝床走去，“你才十三岁，也还是个孩子。我又不会做什么。”
　　云念被裹在被子里，被姬子陌禁锢在怀中。
　　云念还停留在被公主抱的震惊中，还有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
　　这几年，姬子陌几乎每个月都要给云念写一封情书，生怕云念会忘记二人之间的关系似的。可是，换过芯子的云念还真的没把两人的关系当真。但是，今天被姬子陌这么一闹，云念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也不坏。云念前世独身主义的思想磐石就这样被姬子陌撬开了。
　　姬子陌秉承勤学好问的原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念儿，你说的红豆，是怎样的？”
　　云念轻笑，“我诗中的红豆又叫相思子，是海红豆，形状为圆润平滑的扁椭圆形，大小与眼泪差不多，形状与心形有些相似，看着就像一颗颗凝聚着满满思念之情的小小心脏，颜色为鲜艳的血红色，颜色殷红而且具有光泽，种子的质地也十分坚硬，不腐不蛀，不易褪色，象征坚贞的爱情。不能吃，可以做成手串。”
　　姬子陌发现，只要云念在身边他暴躁的情绪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安心。
　　他突然很困，像是这六年都没睡过觉一样的疲惫，他在云念的额头温柔落下一吻，“睡吧，丫头。”
　　云念闭着眼，体会着网恋奔现的心情。从多年的书信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跨越万水千山来见自己，没有美颜美图和滤镜，很真实。
　　窗外起了风，冬日很冷，但怀抱很暖。
　　二人相拥而眠，枕旁放着姬子陌贴身带着的云纹碧玉扇。
　　这一觉，云念睡得很安稳。
　　翌日云念在寅时睁开眼睛，身旁的被褥已经凉了，姬子陌早已离开。
　　白茫茫的雪地上，姬子陌一身玄衣带着云念给的装备迎着朝阳策马奔驰，一贯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柔和的微笑。与来时相比，他背后多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一身白色锦袍，更装着家人的温暖和陪伴。冬日的冰雪似乎都不那么冷了，而是变成了人间的绝美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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