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孔雀绿

书见瓷不好让今茜白来一趟，顺道：“箱子够大，两只可以养……”

        她刚想说两只海蚌能放一块养，看到今茜怀里那只，声音戛然而止。

        今茜带来的，是一只成年海蚌吧，个头不算小，有十英寸这么大，颜色有点古怪，别的蚌类都是灰褐色，或者灰黑、青褐。

        今茜这只很不一样，贝壳整体大面积呈乳白色，跟硬币大小的壳顶部位浅浅米褐白，贝壳上面的生命线（纹路）呈乳白色和鹅黄相接，壳缝边缘不平整，是小浪花形。

        “好美。”书见瓷情不自禁惊叹。

        太美了，美的像是贝壳的工艺品，她从来没看过这样品种的海蚌。

        书见瓷都怀疑这应该是手工制作的，不太可能是活物，像是想验证什么，她伸出手想碰碰，问今茜，“可以摸么？”

        它就像睡着那般，安静睡躺在箱里，贝壳没开，周身萦回菖蒲花的甜清香。

        今茜抱住箱子的手臂拢紧，磕磕巴巴说：“好、送，送给你……就是你的。”

        她看着书见瓷的手轻轻拨开菖蒲花苗，似乎也知道菖蒲花还是小苗子，动作温柔，生怕折到哪条叶哪条茎，小心呵护。

        眼看指腹滑过贝壳上面的轮廓，带着点探究，在纹路稍纵即逝地抚过，她的背脊触电般一阵酥麻，脸悄悄红了。

        书见瓷瞅着这海蚌还是没反应，愈发怀疑是工艺品，不是真的动物，一般在海里带壳的动物，它们的壳面都会覆上表层微生物，上手会有光滑感。

        这海蚌的贝壳质地很干净，不像是长期在水里养的小宠。

        她再看看今茜低头不语的模样，猜想可能是今茜在跟她恶作剧？

        “它好像不是活的。”书见瓷试探性道。

        今茜慌忙解释：“是，它是活的，但是它、它胆子小，等它熟悉环境了，它会刨沙子，会用斧足爬动，晒太阳，它还会用鳃吸水流喂自己吃绿藻。”

        她一股脑说了一通，像是要把海蚌会的绝活都炫出来，让书见瓷了解了解，海蚌不是死物，会动，知道什么时候藏泥沙，什么时候晒太阳，一点都不无聊。

        书见瓷莞尔，第一次听说蚌还要适应环境。

        “那我开始给它搬家？”她虽然对今茜说的话持疑，却没有要拒绝饲养的意思。

        今茜大老远抱过来，她自是不会让人再抱回去。

        书见瓷先把菖蒲花苗拿出来，放鹅卵石在水族箱里做铺垫，盖到一定高度，才把根茎垂放进去。

        接下来是那只美轮美奂的海蚌，她双手捧起蚌的左右两边，小心翼翼抱进水族箱，跟另一只黑褐色的海蚌放一块。

        书见瓷不想白拿今茜送的东西，她问：“今老师，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给你赠份回礼。”

        你来我往，这样才符合成年人的社交。

        今茜凑近水族箱，静静凝视那个巴掌大的黑褐蚌，皎白秋眸泛起寒意，小蚌本来在舒舒服服的玩沙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颤颤巍巍的把斧足缩回蚌壳，不敢再出来。

        她再看书见瓷，目光清涟，娇喃：“你好好养，它会孕育珍珠……”

        这就是她想要的回礼，想在书见瓷的饲养照料下，健康产珍珠。

        珍珠啊……书见瓷心里默念，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海蚌孕的珍珠，质地不错的话应该能卖不少钱。”

        今茜脸色煞白，“你要卖掉？！”

        书见瓷轻笑，她开个玩笑而已，今茜的反应逗得她心情愉悦不少。

        她看着水族箱里的海蚌，熟思，“产珍珠的代价是让它病变受刺激，异物渗入它身体里，它排不出去才能形成珍珠囊，这样会很疼的吧？我不想让它生病。”

        既然是当宠物养，她不想让陪伴她的小海蚌承受那些痛苦。

        今茜心口麻麻的，脸很热，急道：“没关系，它跟普通海蚌不一样，这只和别的海蚌繁殖过了，它可能生不出小海蚌，只能孕育珍珠，你当成是自然现象，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完这些，她匆匆忙忙道别，甚至等不到书见瓷给回话，小跑着溜走。

        再不走，她那满溢出来的思念，就快暴露了……

        书见瓷想送送今茜，走到门口，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她想了想，这也不是自然形象呀，海蚌繁殖只能生小海蚌，跟孕育珍珠又没关系。

        一时半会，她分不清是自己生物没学好，还是今茜带来的海蚌是特殊品种。

        书见瓷原本还怕跟今茜相处尴尬，那晚是她喝多了，加上闵树仙跟别人订婚刺激到了她，才会有那晚的意外发生。

        幸好今茜默契的没提起，全程话题都是围绕海蚌，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天色已晚，书见瓷泡了个澡，打开全球最大的漫画官网，这个网站能搜到来自各国各地上传的作品，有些火爆连载，有些无人问津。

        书见瓷的漫画，就属于后者。

        她点进去就看到这周挂在首推的漫画家——今茜

        今茜完结的漫画，每一部都被制作成了动画，电影票房非常可观，年少成名，红的一塌糊涂，无人不晓，简直就是神话般的作者。

        书见瓷得了看大触作品就会难受的自卑综合症，她抱着学习态度去看今茜首推的漫画，越看越深感差距。

        她深呼吸，在寂静的屋内，陡然听到咕咚咕咚的气泡声。

        她想起今茜带来的海蚌，不知道熟悉环境了没有，顾及今茜说的，这小家伙胆子小，她打算悄悄观摩。

        那只一度被她误会成是工艺品的绝美海蚌，此刻贝壳微张，时不时有气泡冒出，书见瓷现在的位置角度，看不到别的。

        她光着脚无声踩在木板上，去了客厅，视野下的海蚌清晰可见，白嫩斧足从贝壳探出大半，徐徐爬动，它挪动过的痕迹，在沙子上留下浅浅沟印。

        本就美得惊心动魄，这一动更加瑰丽。

        书见瓷目光跟被定住了一样，她缓缓朝水族箱走去，掌心贴向玻璃面，水光在她的脸上反射出潋滟波纹。

        小家伙像是知道书见瓷在看它，它停下斧足，用鳃鼓动贝壳，鹅黄色跟乳白色相接的纹路在水里交影，整个壳面跟被银河镶嵌般粼粼生星。

        “好仙，好美……”书见瓷再次惊叹，瞳孔倒映出满是海蚌的模样。

        在她发出那声惊叹后，小家伙迅速把斧足埋进沙子里藏起来，似乎害羞了。

        书见瓷被萌了一脸，还能听懂她说话不成？

        她手伸进水族箱，食指在贝壳顶逗留，眼前突然浮现她和今茜荒唐的那晚，深夜有月光投影而来，她看到了今茜的背脊，也是这般淡褐白。

        浅浅的，有一指宽，那背脊上的颜色，跟周围肌肤的白皙很不一样，却没有突兀感，像是生来就该如此融合。

        书见瓷把今茜的身影从脑里晃掉，对手里的新宠爱不释手。

        摸了好一会，她这才注意到莫名死气沉沉的另一只黑褐蚌，她记得刚开箱那会，这只还挺活泼，怎么现在那么安静？

        不会生病了吧……

        书见瓷有点担心，上手小黑褐，拿出水族箱，捧在灯光下认真看了看，没发现生病的征兆，又重新放了回去。

        门铃被按响，谢景怡带着吃的找上门，书见瓷朝门口走。

        在书见瓷转身刹那，刚刚还把斧足埋在沙子里的瑰丽海蚌，开始挪动蚌躯爬到小黑褐身边，只见它抬起斧足，重重“吧嗒”一下，把小黑褐抽的蚌壳嗡嗡颤。

        小黑褐伸出一团斧足，灰溜溜往模型装饰品躲去。

        谢景怡在家煲了糖水，还炸了香酥鸡肉，她放在桌上，跟书见瓷一块吃，“跟今茜聊的怎么样？有想要创作的冲动没？”

        书见瓷拆了两包车仔面，拌着酱，她道：“她给我送了只海蚌，我连回礼都还没给，哪能又让人给我当师父。”

        再说了，她也不能白嫖今茜，要她开口找今茜帮她看看作品，总得先准备什么。

        谢景怡一听今茜送了海蚌过来，“哪呢？我看看啥样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水族箱，眼睛都瞪圆了，“哇哇哇，这什么品种？太漂亮了叭！是真的蚌吗？”

        谢景怡震惊脸，正想仔细辨别，突然疑惑，“咦——小瓷，我从海鲜市场淘回来的怎……噢，原来在这里。”

        她绕着水族箱转了一圈，才看到躲起来的小黑褐。

        书见瓷闻声而来，担忧道：“这只没有刚接回来的时候活泼，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谢景怡看看边上那只又大又美观的乳白色海蚌，笑谑道：“哈哈哈，可能被霸凌了，你看这个白色的家伙，多凶啊，霸占水族箱那么多位置，小黑都被它赶后面去了。”

        书见瓷随口调侃：“还真是。”

        话音刚落，原本埋沙子蜷卧的白色海蚌，不知怎得，斧足一点点刨开泥土，不断往更深的土壤钻，它把贝壳都埋了起来，斧足也缩了回去。

        “砰”的声响，贝壳紧闭不开，纹丝不动，不再让书见瓷看它仙仙美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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