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等价交换（31）

这无疑是场临行前的吹风会，演讲短暂而客套，就像豪华游轮上的船长见面会，有安全告知，船长讲话，贺词祝愿等等。不同的是，缺少了宴会布置，细心周到的服务，以及令人食指大动的餐点。停机坪上的人群中，就不乏冲此而来的人，电影但很可惜他们得到的只是个推荐。

        画面伴随着罗尔夫的一声‘谢谢大家’戛然而止，再度开机呈现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边是一些星舰的内部设施，还有数之不尽的休息舱。能看到有人从舱内不时探出头，往走廊上探看；有人则干脆倚在门边，彼此操着奇怪的语言，或打手势进行交流。种族间的隔阂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同病相怜的肺腑倾诉。通道里，反复广播着乘船须知，倘若有人违反，会被巡逻的212军刀营士兵警告，严重者将会面临监禁。所幸来科达玛星旅游工作的人，都通过了品格审查，所以并未见到有人以身试法。能够在其间自由行走的，都是穿着制服的星舰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士兵，以及佩戴特别许可证的一类人，比如眼下正在拍摄的这位记者。

        “等待是种折磨，尤其是漫无目的的等待，等待一场未知命运的到来。我已经被动等待了两年，现在我被赋予了权力，就要在被许可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打破令人窒息的等待。为自己，也为这个世界，探寻等待背后的秘密。”

        一段富有诗意的开场白过后，镜头开始动了起来，顺着冗长的通道逐层行进，偶尔也会停下，拍摄途中遭遇的人物，突发的小事件。

        终于临近终点，画面在一个拐角处停下，带着些许喘息声的画外音又起，低声说道：“为了延缓负面情绪的滋生，临时舰队指挥官罗尔夫先生，在演讲中巧妙地推荐了系列电影《勇敢者的游戏》，他这种做法的确能在短时间内起到一定作用，但之后呢？现在已过去了标准的一个半小时，第一部的时常仅此而已，相比大多数人都找到了答案。接下来如果依旧是等待，这些乘客会焦躁，甚至出现逆反情绪。刚才在很多船舱外，都听到了不安的声音，有些人已经开始抱怨了。但我有理由相信罗尔夫舰长已成竹在胸，从他耍小手腕就能看出。并且我看过他的报道，在默顿军团里，他是个年轻有为的指挥官，这点毋庸置疑。接下来他会如何做，计划又是什么，就让我去指挥室一探究竟。”

        说完，镜头继续推进，绕过拐角，来到了一处舱门前。门边的守卫伸臂拦住去路，在查验过许可证后，守卫又和里面通了话，这才开门放行。

        穿过舱门，眼前的景象让人吃惊。没有紧张忙碌，各司其职的场面，所有人，包括舰长罗尔夫在内，都在闲聊和休息，仿佛假日旅行一般。这显然与采访者的想法大相径庭，她不禁在镜头后发出了‘哇哦’的惊叹，接着便呆立不动了。

        “快过来，别在那傻站着。”罗尔夫靠在座椅上，冲镜头招了招手，又扭脸对控制台边一名女士官吩咐道：“贝琪下士，麻烦你去给我们的记者小姐倒杯咖啡，下午时分她显然有些困了，需要东西来提提神。”

        “好的，长官。”贝琪笑着准备去了。

        “不……不必麻烦，我来之前已喝了一杯。”画外音急忙推辞道。

        “是自助餐厅提供的？”罗尔夫问。

        “是的，还不错。”

        “你的要求真低，餐厅提供的都是最廉价的速溶咖啡，而我的咖啡来自盾星的斯帕尔镇，你知道那里出产银河系里最好的咖啡。再配上我的咖啡磨和烧制机，绝对是人间美味。”

        “真的不用……”受邀者本想继续推辞，可咖啡机打开的一刹那，香醇的味道即弥漫占据了整个星舰控制室，渗透进嗅觉感官，让人无法拒绝。“好吧，再喝一杯也无妨。”

        念头转变的很快，但完全在情理之中，罗尔夫泯然一笑。

        “请坐，女士。”话音未落，自罗尔夫面前两米远的地面上，翻弹起一张圆形金属垫，在反重力装置的作用下，平稳漂浮在半空。这个隐藏设计的座椅，浮空位置正好毗邻中控台，台角延伸出的方形小桌板，对于放一杯咖啡那是绰绰有余。

        镜头再无犹豫，一步步向前推进，最后在座椅处一沉，对准罗尔夫的脸后不动了。

        此时，贝琪下士优雅地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桌板上，然后转身走开。本来还定格在指挥处的镜头，突然着魔似的转了向，咖啡杯现在成了主角。

        一只手迫不及待伸向那杯子，提起，缩回，消失于镜头外。接下来，蜂鸣器里传出吸吮声，紧跟着便是一声如饮琼浆的惊喜哼鸣。

        “嗯~~~”

        声音拉长了足有5秒钟，就如同老式蒸汽机车拉响汽笛，喷云吐雾畅快淋漓。由此可以想象，咖啡入口后通过味蕾传导给大脑的，是何等美妙的感觉。醇香在口中翻动，令人久久不愿下咽。直到助力的温度褪去，余味被侵蚀殆尽，方才听到喉咙发出‘咕噜’一声响，咖啡流转食道进入胃中世界。

        对美味的贪婪一旦被勾起，通常都会欲罢不能。如果此物是咖啡，而食客又是女性，那产生的化学反应将愈发强烈。一口之后是回味，为了留住美好就再来一口，如此周而复始，杯中的咖啡丝丝见底，饮者却似意犹未尽。

        “要再来一杯吗？”罗尔夫体贴地问。

        “不用，我不能再喝了……”声音中透着勉强，隐有一丝欲望。

        “没关系，你接下来会问问题，总需要润润喉咙的。”舰长扭脸眺望中控台外：“贝琪，再劳烦你……”

        话未说完，便听到远端咖啡机传来哧哧声响，贴心的女侍官已经在做了。

        “谢谢，非常感谢。”罗尔夫大声说着，他的举动显然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

        当贝琪手捧托盘再次走回，放下的不仅仅是杯咖啡，还多了一盘小蛋糕，和一碟精致的饼干。

        “喝咖啡的时候，可以尝尝这些，保证让你对美味的认知提升一个高度。”

        “哦，好的。”回答的很敷衍。

        “别误以为它们是食品合成机的产物，”见对方不是很感兴趣，贝琪又做了进一步提醒：“所有糕点都出自杜卡斯星（俗称美食星，饕餮星。由法国人达尼埃尔&8226;杜卡斯于2265年发现，因其发现当地原住民十分善于烹饪，而他自己的祖父又是号称‘九星名厨’的艾伦&8226;杜卡斯，于是就将行星命名为杜卡斯。杜卡斯人身高不足60公分，外形酷似哥布林，却是全银河系最会做菜的种族。与生俱来的天分和热情，令他们能掌握任何烹饪技法。因为该星球上没有大型猎食动物，各种食材又十分好收集，所以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研究吃。烹饪时，通常十几人一组，分工明确，彼此协同，很快就能做出尚好的佳肴。达尼埃尔&8226;杜卡斯的到来，为他们在银河系打开了市场。由于杜卡斯人总数只有40多万，新生儿成活率偏低，无法繁衍成大族群。而血统不纯的杜卡斯人又不能传承基因，这使得现有原住民成了珍稀物种。所谓物以稀为贵，他们在银河系各地开设的餐厅，菜品都价格不菲。要是让一队人留驻星舰担任厨师，那更是需要开出天价，才能达成的事。）厨师之手，切莫错过了呦。”

        语毕，贝琪将盘子背在身后，微笑着踱开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一句话，将会带来多大的反应。不管身处银河系何地，只要听说厨师来自杜卡斯星，就餐者都会不自觉地食指大动，更不要说直面他们所做的菜品。在美食面前，人人都是俘虏。

        不出意料，被提醒的人已有些按耐不住了。

        最好的例证便是无法挪开的镜头，它始终对准桌上的餐点，对本该采访的对象视而不见。再者就是在桌边不时摩挲的左手，指尖似有似无地刮着桌面，手掌有意无意地向前蹭着，待碰到了盘边，又似触电般缩了回来，循环往复又耗去了些时间。

        镜头外则出奇的平静，近在咫尺的罗尔夫既不询问，也不出言催促，也未见其他人上前打扰，如同把她忘却了一般。

        这样过了两分钟，画面突然颤了一下，徘徊在桌边的手猛地抽了回去，镜头紧接着移开，又对准了既定的采访对象。

        “抱歉，我有点走神了。”虽然情绪上做了调整，但语气还是难掩尴尬。

        罗尔夫表现的很大度：“没关系，我能理解。”

        “由衷感谢您的体谅，如果不介意，我现在就想开始采访。”

        “你的话正合我意。”

        “那太好了，”采访者如释重负：“首先我想问是……”

        刚开头，话就又被打断。

        “等等，你确定不先尝一下？”罗尔夫看了眼餐盘，奉劝道：“机会难得，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却也是赤裸裸的诱惑，倘若意志稍有松懈，那此前两分钟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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