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叩叩……”

        女子停下手中梳头的动作，眸光微闪，铜镜里的模样冷漠得让人陌生，下一刻，她又恢复成原来的妖艳眉眼。

        “谁呀？”她的声音如同黄莺般脆耳。

        “是我，飘飘姐。”

        听到熟悉的怯懦低声呼喊，她连忙走过去打开房门，微微上扬的唇角却突然僵住。

        来人除了小姑娘，后边还站着鹰子和怀明。

        她的心情仿佛荡了一圈由上而下的秋千，两人的表情显得严肃凝重，她心知，有些事终有开门见山一说。

        “萍儿，找我有什么事？”她一笑道。

        小姑娘没有太多心思，她摇了摇头，不安地小声说:“鹰子哥哥找你，但他不知道姐姐的住房，所以……”

        女子温柔地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表示安抚，“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鹰子瞅了瞅矮个子的小姑娘，面上为难，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飘飘只好将萍儿送回自己的卧房，再带二人到隔壁的茶室，鹰子一屁股坐下，嘴立马放开了，“掌柜的，我们想问你……”

        女人抬起嫩白的葱指，顿时噎住了憨厚男子的迫不及待，“别急，咱们泡个茶慢慢来。”话毕，女人熟练地烧起小炭炉，放上小水壶，再用木勺舀起一羹茶叶放进青花盖碗，待滚烫的开水浇入，徐徐白烟伴随着茶的清香袅袅上升。

        鹰子燥乱的心情逐渐地平复下来，沏好的茶也已倒进面前的品杯之中，他当下吹凉几口，囫囵饮下，“这会能问了吗？”他瞪着夹带欲知的双眼幽怨地说道。

        飘飘泰然自若地点了一下头，“只要我知道的，你们尽管问。”她轻抿入口微苦，下喉润醇回甘的茶水。

        怀明道：“万里香酒馆是飘飘姑娘一手建起的吗？”

        她勾了勾唇角，“非也，万里香的前身是一座旧宅，当时家主手头紧，又被我压低了价才买下来的。”

        “冒昧问一句，买卖是什么时候的事？”

        飘飘歪头思忆，“是八年前……也是那年冬雪我把周仁捡回家。”话音刚落，女人的眉眼染上一抹浓郁的哀愁。

        也是同样的年纪，她买下酒馆成了掌柜，而周仁却永远不会再与她作伴。

        沉默了片刻，凝重的氛围被打破，“……飘飘姑娘可还记得卖宅的主家是谁？”他尽量温声问道。

        她抬起泛红的莹莹水眸望向他，双目犹似一深湖水，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在心田。

        “我记得那人姓王，当时他急着出手，所以我压价压低了他也肯成交，后面我才听说他是因为在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迫不得已把老父亲留给他的唯一房产给卖了还债。”

        “人还在六安县吗？”

        她遗憾地摇摇头说道:“两年前人已经去世，好像是患了急病走的。”

        鹰子:“那他亲人还在此县吗？”

        “他的妻子从他卖房还赌债的那一天起，便带着年幼的两个孩子收拾包袱离开了六安县，就连他得病去世也未曾回来送终。”

        一番了解下来，二人得到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局面停滞不前。

        叶片沉底的水微凉，飘飘将杯中的茶水倒掉提手灌新，沸水冲起的香气愈发浓烈，浮浮沉沉的翠绿茶叶，看似清澈见底，但入口才知何味，正如这案子的凶手，他想让大家见得到，却琢磨不透他。

        另一边，男子愤恨地踹了一脚实木桌，桌上的茶杯被撞倒，茶水缓缓顺着桌面流了下来。

        丁修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手下被下毒，而嫌疑的犯人却指向了他，现场留下的贴身碎玉成了他的罪证，令他无语凝噎，他向程捕头解释玉佩已于前日丢失，却被当做狡辩的谎言，气得他大肆放话，直言程鹏只是一个小捕头，单凭一块破碎玉，根本定不了罪。

        这话一出口，程鹏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眸光冷冽，如果眼神是把锋利的刀，他早被捅上上十次，男人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道:“一块玉确实算不得什么确凿的证据，但在全部人之中，你是最有嫌疑的。”

        “……放屁，老子为什么要毒死刘安，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程鹏双手环抱，眼带蔑视，“枯井里有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瞪大了眼珠子，极力控制住惊讶的表情，躲避起开程鹏的目光，“什么枯井？”

        男人冷笑一声说道:“怪不得非要将马箱放在旧院，原来是为了遮掩枯井，好让人下去把东西偷偷地拿走。”程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丁三少，一双紧紧握拳的手表示他猜中了。

        “我不懂你说的。”他把头一转，不直面对程鹏。

        男人朝他逼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别死鸭子嘴硬了，我们已经查出这些黄金是二十多年前抢金案的赃物，而你把金条重新融筑成菩萨佛像，装作运货的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丁修文猛然抬首，面容写满震惊，他急忙道:“抢金案的黄金？”

        “你可真大胆啊，丁少爷，朝廷的黄金也敢动。”

        他咽了咽口水，倔强地仰起下巴说:“你有证据吗？如若没有，这便是诬陷。”

        男人认可地点点头，“既然你坚持自己不是凶手，那丁三少你可要小心了，你带来的五个手下，死了两个，被毒晕一个，很明显凶手与黄金息息相关，你看不起咱们，那请你自求多福吧。”撒下狠话，程鹏转身离开，出门时脸色瞬间变得阴霾。

        独自待在房间里的丁修文逐渐烦躁不安起来，本来最后一次转移应当一切顺利结束，他也会拿到属于自己的高报酬，如今变成这般难解的局面。

        他越想越不对劲，这杀人的背后莫非是那雇主在指使？

        顿时心头一咯噔，赫然发现了新方向，他结合了几个疑点，两人被杀的当晚本是他们要将最后的黄金拿上来，结果还没下井便惨遭毒害。

        还有关于他的贴身玉佩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偷走，定是周边人所为，还将罪名嫁祸于他。

        恼怒一时上头，他甚至已经觉得这一切是那雇主所为，为的就是杀人灭口，好让知情的他们永永远远不能开口。

        对，没错，那幕后之人定是派出了杀手，只是他没想到这井底黄金的来历竟涉及罪案，怪不得私底下出高价要求他们不论做何种手段，都一定要想办法将黄金运走，他好不容易聪明一回，想到将黄金火溶后做成金佛像，结果惨遭背叛，他恨得牙痒痒。

        丁修文本欲喊来剩下两人做商量，但转眼一想，如今局势不明朗，他不能贸然行动，万一他们被人买通算计或者杀害他，岂不是要白白冤死。

        男人来回踱步沉思许久，他决定要自救，他不要像那几个人一样死得惨兮兮的。

        他偷偷地去看了一眼马箱，惹人厌的家伙派了两个小捕快守着，他本来要放弃带走金佛像的想法，但又有一股不甘心油然而生，便打算等到夜半三更时分动手。

        翌日清晨，男人昏昏沉沉地醒来，朦胧入眼便是血红的一片，他踉踉跄跄地起身，甚至来不及看明晰，脸上忽然遭人狠狠地揍了一拳，疼痛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捂着挨打的地方，嗓子嘶哑地叱咤道：“谁啊？！”

        “丁修文……你这个杀人凶手！”来人怒瞪赤红双目。

        他脑子顿时懵住，表情呆滞，“谁杀人啦？”而迟钝的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竟沾染了暗红的粘稠，脚边正静静地躺着一把尖刀，看上去似乎是凶器。

        男人下意识地望向井边的马箱，马箱里已然变得空荡荡，男人的耳畔边响起嗡嗡声，整个人受到不小的打击。

        他在众人的包围指责中渐渐反应过来，地上流出的大滩血迹正是出自昨夜他看到的两个小捕快。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给他狠狠一棒槌？

        男子双眸遍布血丝，表情愈发狰狞，“这与我无关……我是被诬陷的！”

        几个行脚商面面相觑，唯有程鹏站出来指责道:“人证物证具在，你有何抵赖？”

        不等丁修文反驳，程鹏咄咄逼人:“你为了拿走金佛像，不惜暴露自己出来杀人，老天有眼，被我们当场逮到。”

        迟来一步的怀明闻言顿感诧异，程捕头话语之间听似正常，但细究却怪异。

        怀明开口出声:“程捕头，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断定一个人是凶手需要严查。”

        男人用眼神睥睨地瞅了怀明一眼，语气冷漠，“我是县府捕快，查案是是我的职责，现如今人赃并获也不算是证据吗？”他死了两个手下，能隐忍不发想爆发的情绪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包容。

        其他行脚商纷纷附言道:“大师啊，你不用担心，程捕头和我们说了，中毒昏迷的刘安醒啦，他亲口指认水云宗的少当家是凶手。”

        脸色唰一下变白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嘴唇颤颤巍巍:“你们撒谎，我不是凶手！”

        这下怀明沉默不语，他觉得事情发展得太快，也太乱，他低眸望向地上死状惨烈的两具尸体，鼻尖血腥气弥重，没人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仿佛他们只是为了抓到凶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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