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坦白

尹簌决定坦白。

        她回房间，摸出手机去拨唐昕的电话号码，迟迟不敢按下拨打键，最终转到微信里打字：唐昕，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跟周怀岸在一起了。

        过了几分钟，四个问号立马冒了出来。

        屏幕上很快跳出语音电话。

        “你说的在一起应该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应该……是那个意思。”

        电话里传来提气的声音，她似乎忍了好几秒才开口，“尹簌，你脑子该不会发烧了吧，周怀岸，你，跟他在一起？”

        尹簌硬着头皮道，“我上次去民宿，碰见他了。”

        “等等，你不是跟你邻居一起去的吗？”唐昕脑子转不过弯来。

        “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那时关弈给你准备了惊喜，我就想拦着你，就随便应了句，没想到在那碰见了周怀岸，后来……”

        “就因为他在民宿救了你一次，你回南都的路上时，他又刚好出现，你就答应他了？”

        唐昕恨不得敲她的脑袋，把她敲醒，“他压根就是趁虚而入！那换成陈郁，不也一样吗，你只是一时心软糊涂而已。”

        “就像当初你答应陈郁，你也只是那个瞬间突然被他打动了，可其实你也并不喜欢他。”

        “你还要再重蹈覆辙一次吗？”

        字字箴言，也只有她会这样规劝自己。

        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她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答案是不会。

        “唐昕，我对他，还有感情。”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哪怕是最初重逢的时候，她对周怀岸都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电话那头传来了很长很长的静音。

        “那先不说这个，你跟他年后就在一起了。”唐昕声音包含谴责，“两个月，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尹簌，你可真够能的啊。”

        尹簌小声纠正，“一个半月。”

        “有区别吗？我跟关弈在一起时，我第一时间就跟你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你呢，没良心的。”唐昕呼气声很重。

        尹簌叹了口气，“恐怕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唐昕恶狠狠道，“你知道就好，你跟他的事，我是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尹簌心情复杂地躺下来，没有回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尹簌睁眼望着天花板，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唐昕，我一开始真得没想过跟他走下去的，好多好多事都发生得太突然，我自己都觉得混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不是想故意瞒着你的。”

        这话倒是诚恳，但唐昕并不买单，“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把我当朋友吗，这么大事你也不告诉我。”

        尹簌从没有听过这么重的话，她心里愧疚又难受。

        她性格慢热，很难与人交心，也很难交上一个好朋友，这么多年，也只有唐昕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她还瞒了唐昕这么久。

        尹簌长吸一口气，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了一下，很快止住。

        “感冒了？”

        “嗯，不小心淋雨了。”

        “你活该。”

        “是，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身边有人吗？”

        “有。”

        “……”

        唐昕闭住嘴巴，就像一个火箭咻地栽水里了，活活闷成了哑炮。

        两个人安静几秒，她没忍心再说下去，“行了，你早点休息吧，你五一回来再说，这事没十顿八顿解决不了。”

        唐昕很快就挂了电话，心里也憋得难受。蹬了几下腿，也不解气，瞥到旁边关弈悠哉悠哉地看着书，气不打一处，去锤他。

        “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关弈摘下眼镜，合上书，伸手去揽她。

        唐昕拍了下他的手，“你没听见啊，尹簌跟一渣男在一起，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里。”

        “那人有你说得这么渣吗？”关弈不解。

        “不渣，能把尹簌之前伤得那么深，你是没看见她那会眼睛都哭肿了，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

        “她这个人就是心软，人家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动摇，她脑子不清醒，我脑子可清醒着呢，我一定要狠狠敲打她。”说着她打开了微博。

        尹簌第二天便收到了唐昕的“敲打短信”：一条娱乐八卦新闻，某小花恋爱脑上头与渣男结婚，自毁前程，事业夭折。

        唐昕：知道这告诉我们什么吗？

        尹簌：告诉我们别轻易结婚。

        唐昕：……

        也对——

        尹簌收起手机，往驾驶座上看了一眼，周怀岸目光松散，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靠着车窗。

        又恢复了一贯闲散的样子。

        昨天的那个落寞孤寂的他好像倏地消失了。

        尹簌收回目光，恰好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周怀岸的手机，他戴着耳机，“喂，你好……刘老师，”

        “在的……好，我尽快过来。”

        车子渐渐开始提速，尹簌转过头，见他眉间有几分焦急之色，“你有急事吗？要不先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也可以的。”

        周怀岸置若罔闻，“我待会把你带到学校，你在车里等我。”

        “……好。”

        车子很快停在学校门口。烈烈迎风的旗帜竖立在校门口，视线往上，“朝阳中学”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尹簌眨了眨眼睛，绿树荫蔽的柏油路大道笔直向上，前方还静静地矗立着一间书店，金色的招牌闪闪发亮。

        真的是朝阳中学。

        周怀岸把车停在泊位上，解开安全带，撇过头看她，“你要跟我一起下来吗？我去老师办公室，我妹妹的事。”

        “不用了……我去可能帮不上忙。”

        高二年级办公室在一楼，周怀岸很快找到位置。门里传出来哀哀戚戚的哭声，夹杂着几句安慰声。

        办公室站着四五个人，哭泣的女生正伏在中年女人怀里，手捂着冰袋，敷脸。旁边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挺着肚子，面色阴沉地背手踱步。

        周敏萱校服领子拉得老高，坐在椅子上，双腿支着，倒像是兴师问罪的家长。

        周怀岸发了条微信后，推开门。刘老师见到他后，眼神一亮，右手伸出去，“敏萱家长，你终于来了。”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点功夫。”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刘老师年过四十，头发稀薄，堪堪围了一圈边沿，微微躬身，露出平整的颅顶，“大家先坐吧，双方家长都到齐了，我们商量下孩子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课间的时候，周敏萱同学与徐露同学在卫生间扭打在一起，不过很快就由我们班的班委拉开了。”

        “双方家长都到齐了，两位同学各自说一下事情经过。”刘老师眼神在两个方向转着，最终看向了徐露。

        女人抚摸着徐露的头发，“大胆说，爸妈给你作主。”

        徐露抽抽嗒嗒，表情委屈，“就是我在教室上自习，周敏萱说让我去卫生间一趟，我就去了。没想到……”

        她小声抽泣着，“刚进去她就上手打我。”

        男人看着女儿落泪，心头窝着一团火，语气也并不客气，“刘老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们家长有权要一个说法。”

        “那当然，那当然，”刘老师摆手安定他的情绪，“不过我们在这之前，我们也要先听听周敏萱同学的解释。”

        众人目光都转过去。

        周敏萱歪着头，手扶着脖子，不屑地看着依偎在别人怀里的徐露，讥讽地笑一声，“是我先动手打的人，我承认。”

        刘老师犯难，“这总得有个理由吧，殴打同学可是违反校规的。”

        周怀岸睨了周敏萱一眼，她不以为意地歪歪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你开个价，大不了我赔你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双倍。”

        “你这是什么话，你打人你还有理，这是钱能赔偿的事吗？”男人手指着周敏萱，后者不为所动，甚至吐了下舌头。

        他火气窜上来，啪一下拍着桌子，往前蹿了两步。

        周敏萱见势，心一凛，咽了咽口水。

        没想到自己眼前的视线却突然暗了暗。

        她哥，拦在了前面？

        那男人霎时不动了，转过方向对着刘老师，“刘老师，这样恶劣的学生，学校不应该处分吗？”

        刘老师从业十几年，也没处理过这样棘手的事件。他知道周家实力雄厚，不想得罪周家，但周敏萱这样目中无人的话说出口，让他有心调解都难。

        他摩挲着手，手心隐隐有汗意。

        周怀岸嘴角一勾，笑了下，“周敏萱先动的手，她自然要承担后果，如果你们想追究到底，学校要处分，我完全配合，没有任何意见。”

        这大义灭亲的一番话说出口，在座的人都惊住，连周敏萱方才的感动烟消云散，冷冷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动手的人一定要承担相应责任，咱们作为家长，可不能包庇孩子，您说对吧。”

        “你能这么想，那当然是最好了。”男人坐了下来。

        “周敏萱先动的手，承担责任自然也更多，不过我刚刚发现……”周怀岸移步，拉下她竖起的校服领子，“她身上也有伤。”

        周敏萱眼神讶异，不情不愿地想去挡住，没能如愿。

        男人狐疑着看了眼，三道明显抓痕印在白皙的脖子上，分外明显，还有点点红迹，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的女儿，徐露缩着下巴，眼神里有几分心虚。

        这一看，伤口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如果要追责，查清楚整个过程，他们就不一定占据优势了。

        “这样，我代周敏萱向徐露同学道歉，向你们两位道歉，这位同学脸上的伤，最好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后续所有费用，包括精神损失费，都由我们出，聊表歉意。”周怀岸递出名片。

        男人与女人对视了眼，才接下名片，清了下嗓子，“行，那先这样。”

        徐露一家走了，办公室很快安静下来。

        周怀岸看了眼杵着的周敏萱，“还不走？”

        后者脚步不情不愿地动了动。

        周敏萱刚走出教室，就看见迎面方典娜站在校门口，一身千鸟针织连衣裙，冲她打招呼。

        “她来干嘛？”

        “送你去医院。”

        “那你呢？”

        “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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