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山
机场。
尹簌两手空空地跟在周怀岸旁边，她只带了护肤品和两套衣服，索性跟周怀岸的行李装在一个箱子，带上飞机了。
斜上方的位置，周敏萱和木若涵正站在传送带边上等着，看见箱子后，疲惫的眼神突然亮了。
周敏萱从上飞机起，就没搭理过她的哥哥，在外人面前也丝毫没给他面子。
两兄妹像是在冷战。
尹簌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摸他手里行李箱，碰到他的指尖时，绕过去握住拉杆。
周怀岸眼皮耷拉着，懒散地瞅了眼她。
他会意地松开手，上前两步，把那两个又大又沉的箱子接连提起放在地上。
木若涵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自觉上前一步拉走自己的箱子，周敏萱环抱着手轻哼一声，并不看他。
周怀岸眼神转回尹簌，尹簌悻悻地不看他，自觉地把行李箱还给他。
此时，齐嘉为戴着墨镜，从卫生间回来，神清气爽地摘了眼镜，扫视一圈。
远处易旭正推着手推车姗姗来迟。
原本是四人行，周敏萱起先并不答应来，后来松了口，说一定得带上木若涵。
齐嘉为脑子一转，机灵地把易旭骗上了飞机。
这不正好派上用场了。
“易旭，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小妹妹提行李？”他颇具正义感地一通指挥，最后连同自己的行李箱也塞进了手推车。
以一己之力推着四个行李箱往前走的易旭：“……”
幸好机场门口就有人接机，一路送他们到住处。
连绵起伏的雪山脚下静静地卧着几幢木屋，皑皑白雪覆在屋顶上，恍若童话王国。
一个中年大叔早已等在木屋外，手上牵着三只黑色的藏獒，有条不紊地吩咐人把行李箱搬进去。
齐嘉为热切寒暄着，尹簌却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都被那三只黑色的藏獒吸引，心也跟着紧了几分。
齐嘉为惊喜地弯腰去摸那藏獒，“这狗看着凶狠，倒是很乖啊，是吧，你们要不来摸一下？”
他目光逡巡一圈，周敏萱胆大地上前，伸手碰了碰，那藏獒突然张嘴，露出了獠牙。
尹簌瞳孔微缩，脖子往后仰了下。
很快眼前笼下一小片阴影，视线倒被挡住。
周怀岸往前走了一步。
他身上夹杂着很淡的烟草味，又染上了湿润的雪凇气息。
尹簌想起什么，仰头看了眼他，垂眸偷笑，指尖捏了捏他的手背。
赶了一夜飞机，旅途劳顿，饶是兴奋的齐嘉为也像霜打的茄子栽倒在了床上。
木若涵打开行李箱，捯饬自己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第一次来瑞士，南方又极难见到雪，她激动得叽叽喳喳个没完。
一旁的周敏萱手指绕着小白鹅的项圈发懵。
一行人渐渐被困意袭来，在温暖的壁炉下，睡得香甜。尹簌白天的睡眠很轻，被什么声音吵醒后就难以再次入睡。
她在床上静静躺了会，听着外头像是小孩的吵闹声，心里滋生几分痒意，轻轻地挪了挪身子，想悄无声息地出去。
手腕却被拉住。
周怀岸眼睛还没睁开，含有很长的气息声，“去哪？”
尹簌伏在他耳边，“我睡不着，想出去看看。”
“待会我陪你去。”周怀岸还拉着她。
“我就在门口看一下，不出去，行吗？”
他这才放手。
尹簌轻手轻脚地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与帽子，从阁楼走下去，金发大叔在客厅坐着，看见她后，朝她笑了下。
她回笑，坐在窗户边上，托着下巴看巍峨的雪山与纯洁的云朵，心里生出虔诚的敬畏之心。
而那地面上积着厚厚的新雪，散落着杂乱的脚印。
前面堆起的雪山坡上，几个小孩正踩着雪板从小山坡上滑下来，花式炫技，笑声迷人。
一旁有个小男生落了单。
那男生手持着滑板，看了一眼他们，犹豫地不敢上前。过了半晌，像是鼓足所有勇气把滑板放在脚下，顺畅地滑下去。
这一动作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其中一个个高的男生指着他笑了起来，说着什么，随后其他小孩也笑起来。
尹簌听不懂他说的话，却隐隐觉得那可能是嘲讽。因为那个小男生头低垂下去，想刹住滑板，一不留神人却栽倒下去。
尹簌心一惊，很快推开了木门，走到小男孩身边，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头发上的雪。
“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她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外国人，她说中国话，对方怎么听得懂。
可没想到，一头黄头发的、长着蓝色眼睛的小男孩咧嘴冲她一笑，露出两颗漏风的门牙。
“没事，谢谢阿姨。”
她又惊又喜，“你会说中国话？”
“我爸爸是中国人。”
尹簌笑了，弯下腰跟他视线持平，拍了下他的肩膀，“加油，中国的小男子汉。”
小男孩腼腆地笑了笑，听见什么声音，脸转了过去，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朝他招手，“阿姨，我先走了，我爸爸在等我。”
“好，去吧。”
小男孩持着滑板，一溜烟跑到了那个男人身旁。
一高一矮行走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间，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陷出一串串脚印，一深一浅。
尹簌心里煨出几分暖意。
忍不住畅想了下。
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背影照。
下午一行人乘坐缆车抵达雪山山巅。
两条流云伏在轻盈的蓝天之中，薄薄一片，像是极光又像松散的雾，仿佛一吹就能散。
云朵纯白而圣洁，皑皑白雪覆盖着山峰、小屋，偶尔露出褐色的岩石。天空极低，似乎一伸手就可触及。
周怀岸问尹簌要不要学滑雪，她摇头，“你们去滑吧，我在这看着。”
齐嘉为显然已跃跃欲试，踩着滑板就飞了下去。
齐嘉为和易旭滑雪的技术也十分了得，但尹簌的眼里只关注着那一抹黑色。
周怀岸踩着滑雪板，自由轻盈，激起小小的雪花风暴，在脚印遍布的雪山之中，极快地滑出属于自己的轨迹线。
一只大雁翱翔盘旋在蓝天之中，蜿蜒起伏的山脉笼罩着无边无际的苍茫与薄雾。
而他就像是那只大雁一样，奶油泡沫般的云朵围绕在他身边，广袤无垠的雪山，成了他的领地王国。
看着看着，她眼里不自觉流露某种情愫。
这一幕被木若涵坐收眼底，她捅了捅周敏萱的胳膊肘，小声说道，“你这嫂子好像真挺喜欢你哥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周敏萱扯了扯嘴角，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板正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手扣着自己兜里的小白鹅，撅了下嘴巴。
木若涵照旧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开始自拍，周敏萱心不在焉，余光时不时往右瞟了下。
这个女人还真坐得住，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可那样坐着的时候，又有几分恬静美好的感觉。
周敏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心里呸了一声，脊背立马停止，手不经意间拉出来，带出了那只小白鹅。
小白鹅蹦哒两步，圆滚滚地滑在地上。
在她屏息之际，尹簌已经把那只小白鹅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递给她。
周敏萱不自然地转了转脖子，语气生硬，傲娇道，“脏了，我不要了。”
“……”尹簌难堪，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木若涵站起来，顺手拿起小白鹅瞅了瞅，眼神一亮，“哪里脏了，明明很可爱啊！周敏萱你真不要啊？”
“不要的话，给我呗，我正好缺个钥匙扣。”
周敏萱脸鼓起来，闷声不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木若涵看她这副样子，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把小白鹅放在尹簌手心，悻悻道，“还是给你吧，改天我再买一个。”
转了一圈，小白鹅最终回到尹簌手里。
那小白鹅戴着顶黄色的八角帽，身穿紫色的背带裤，脚丫子是橙色的，看着可爱又讨喜。
她浅浅一笑，“还挺好看的。”
旁边的周敏萱唇角勾了勾，听见什么声音后，很快又撅起嘴，咬唇看着率先归来的齐嘉为。
齐嘉为眼尖，一眼看到尹簌手里的玩偶，好奇道，“你这是哪买的鸭子？这么丑？”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木若涵看着周敏萱笑而不语。
齐嘉为：“笑什么？”
周敏萱恶狠狠地瞪了眼他，唰地站起来，拦住齐嘉为的追问，硬梆梆道，“我要学滑雪，教我一下。”
齐嘉为倒不是很在意，下巴扬了扬，“行，学就学，姑奶奶，请吧。”
周敏萱走后，木若涵就明目张胆地掏出镜子补妆，一会描摹眼线，一会贴个亮片。
尹簌看她手忙脚乱，主动帮她举着镜子，“你是敏萱的同班同学吗？”
“不是哎，”木若涵停下擦口红的动作，“我跟她不是一个班，机缘巧合认识的。”
“机缘巧合？”
“就是，之前她跟一个绿茶吵架了，我正好也看不惯那个绿茶，觉得她很飒，就主动跟她说话，后来就发展成朋友了。”
是个很率真的女孩，尹簌笑了笑，“需要我帮你拍照嘛？”
“可以嘛？”木若涵眼睛一亮，立马整理了下头发，把手机递给她，“谢谢！”
尹簌蹲下来，手机放得很低，认真地寻找各种角度，配合木若涵的表情拍了十几张照片。
木若涵见她费心费力，丝毫没有一点架子，膝盖都沾到了雪花，也没说什么，怎么看也不像是别人口中矫情有心机的女人，一时也怔忡起来。
“你怎么这么看我？”
“嗯……没事。”木若涵笑嘻嘻地取回自己的手机，看见她手里的小白鹅，眨了眨眼，“那只小白鹅，估计是她主动想送给你的，我看见她都攥手里好多天了。”
“是嘛？”
“周敏萱这个人就是这样，别扭又傲娇，嘴巴毒了点，但她没有恶意的。”
尹簌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玩偶，正要点头，耳边突然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吵架声。
“姑奶奶，不是这么滑的呀。”
“你怎么又摔了？”
“闭嘴，还不是你教的不好。”
木若涵和尹簌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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