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内鬼

大家都默契地安静下来，周遭的声音只剩下蝉鸣和沈凗之断断续续的话语。

        “这该死的后宫……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我想跟着阿爹去骑马……”沈凗之抽抽噎噎地说，“我真的想家了，织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织许陷入了沉默。

        “娘娘……我们总会回去的，我们会回家的。”她小声说。

        “我相信你，织许从来不会骗我的……”沈凗之忽然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江采南和嗅香，像是刚刚发现她们似的，很惊奇地说：“凝之、凌之？你们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我、我们……”嗅香用眼神向织许求助，然后对沈凗之点了一下头……等等，织许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她又摇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算了，还是别动了吧……

        事实上沈凗之根本没管她点头还是摇头，她露出一个笑容，喜滋滋地说：“你们终于来接我回家啦？你们路上还顺利吗？我记得凌之小时候有些晕船，这么多年过去了，症状有没有好一点？”

        嗅香一惊，江采南赶紧帮她接话：“阿姐，凌之好多了，不怎么晕船了！身体倍儿棒！”

        “那就好，我跟你们讲，人生在世，身体和快乐最重要！可惜我最近过得一点儿都不顺心，不过这又能怨谁呢？也只能怨我自己，都是我自己的过错——”

        “醒酒汤来了。”魏不弃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把醒酒汤放在桌子上。

        沈凗之没管他，继续说自己的：“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我本来都跟高家姐姐说好了不要对皇帝动心的，结果还是——还是——”

        她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还好江采南眼疾手快拖住了她的脑袋。赵喜过来之后，几个人一起把她带到房间里睡下了。织许给她喂完醒酒汤之后就让其他人都离开了，她要留下来陪着娘娘。

        江采南轻轻把门关上，舒了一口气后和嗅香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

        “没想到平常娘娘一副轻松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嗅香愁眉苦脸地抱着江采南的胳膊，“都说酒后吐真言，她竟然在宫里过得这么痛苦，我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地服侍娘娘……我还是要更努力才行！”

        “嗅香，你也别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了。人难免有负面情绪——对了，我听说明年夏天大家能去盛南，到时候娘娘能跟家里人见一面吗？”江采南问。

        “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但微服私访的时候让后妃回娘家肯定欠妥当。平常重大的节日，娘家的女眷们可以入宫探望，但是——”嗅香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娘娘娘家是长明沈家的分支，受其牵制，当初她进宫就是长明沈家主母干的好事。现在长明这边不让盛南老家的人跟娘娘见面，这背后肯定有点说法——咦？那个人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江采南飞速顺着嗅香的目光看去，果真看见有个人在后门那边，东张西望的，似乎在避开什么人。这小身板……看上去像是魏不弃。

        “好像是魏不弃。”她小声说。

        嗅香仔细看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就是他。”

        二人默契地藏在角落里，以免被魏不弃发现。

        “太可疑了，”嗅香看到魏不弃从后门溜了出去，“我总觉得他要干什么坏事。”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跟上魏不弃。

        别看魏不弃身板很小，走路倒是快得很。江采南和嗅香跟在他后头没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但他仍是健步如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走路的速度比平常还要再快上许多。

        他走的路都很隐蔽，特地避开了巡逻的宫人。二人越发觉得奇怪，平日里也没见他与其他宫的人来往，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看得出他走的路是要去哪边吗？”江采南一边盯着魏不弃一边小声问。

        嗅香探头看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前面还有几个岔路口呢，我也没办法确定他究竟要去哪里。”

        “这样啊……”

        “真没想到魏不弃是这样的人，”嗅香愤怒道，“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实善良的人呢，没想到他竟然跟其他宫的人勾结！宫里再没有哪个人比娘娘对他更好了，他难道不会愧疚吗？”

        “小声点！”江采南提醒她。

        “抱歉抱歉，我实在是怒从心来——话说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是被谁收买的。阿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娘娘举报他！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我最看不惯了，最好是把他扔到劳墙那儿，好好吃点苦头！”

        江采南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劳墙”二字了，嗅香一提起，她立刻想起了被脏衣服支配的恐惧——那是她一生中最难熬的三个月！

        嗅香碎碎念好久，直到她们看见魏不弃进了某个金碧辉煌的宫殿。

        江采南看见对方神情逐渐变得十分复杂。

        “嗅香？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魏不弃进的是谁的寝宫？”

        “这也太奇怪了，”她压低声音，“他竟然去找皇帝了。”

        江采南一路上想了许多可能性，但她的设想也仅仅局限于魏不弃被某个嫔妃收买了这种可能性，至于他被皇帝收买了——

        他找皇帝做什么？皇帝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怪不得嗅香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魏不弃是皇帝那边的人？皇帝为什么要安排一个人待在珍妃娘娘身边呢……”江采南沉思。

        “不管怎么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等魏不弃出来，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围住，然后用我们强大的气势震住他，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说出来。”

        “这样做不会打草惊蛇吗？如果他是皇帝那边的人，我们可能会遭殃的。”

        “说的也是……哎呀管他是谁的人呢！为了娘娘，我拼了！”

        江采南对于嗅香的护主程度有些震惊，但是她也从善如流地参与了这个计划。

        可怜的魏不弃刚胆战心惊地从宫殿里出来，走了没几分钟又被两个气势汹汹的熟悉面孔给堵在了墙角。

        “嗅香？阿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们怎么也在？”

        “不可以吗？”嗅香眯起眼睛，“快告诉我们你都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整个清和宫的混账事！别扯谎！从实招来！”

        魏不弃把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向江采南。

        “别以为看我就能逃过一劫！从实招来！”她凶巴巴地学着嗅香的语气说。

        “我、我……”

        “快说！你这个内鬼！”嗅香威胁道。

        “好吧，我、我说还不行吗？但、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不准把这、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没有出卖清和宫，也、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情！我不是内鬼！”

        江采南和嗅香对视一眼，默许了魏不弃的要求。

        “我最开始到娘娘身边就是皇上的意思，皇、皇上让我照顾好娘娘，有什么事就告诉他。”魏不弃偷偷观察面前二人的神色，“就这样，没有别的了。我绝对没干坏事！”

        “不对吧魏不弃，我记得娘娘刚进宫时你就来清和宫了，当时皇上跟娘娘都不熟呢。”嗅香说。

        “我没有撒谎，要是我撒谎了，那我、我就被天打雷劈！”

        “难不成娘娘和皇上在进宫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江采南猜测道。

        “不不不，至少我可以确认娘娘入宫前不认识皇上。”嗅香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那就是皇上先认识的娘娘？”

        “算了算了，”嗅香看向魏不弃，“这家伙怎么办？”

        魏不弃生怕她们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沈凗之，赶忙摆摆手说：“我真的不是坏人，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目前——你、你们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吗？我目前只晓得娘娘入宫前就和皇上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当时皇上并没有以真实面目示人，恐怕娘娘已经忘却了。”

        “你们千万不要让这件事被娘娘知道了，否则皇上肯定会要、要了我的小命的！”他急得眼中闪了些泪花，“求求你们了，这、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负责告诉皇上，有关娘娘身体状况和心情好坏之类的小事，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内鬼！”

        “这么凶残？”江采南惊讶道。

        嗅香忽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内疚感涌上心头，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魏不弃说：“生命可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是帮你保守秘密好了。”

        魏不弃连忙谢谢她们，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

        “诶，你也是够了，搞得跟我们俩有多可怕似的。”嗅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她们一起回清和宫，“好了好了，这事算是了了，但是你也别侥幸，要是被我们发现你干了任何一件对娘娘不利的事情，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告发你的！”

        三个人一路快走，没多久就到了清和宫。保险起见，江采南建议让魏不弃先从小门回去，她们两个爬墙翻进去。当然，江采南令人担忧的翻墙技能让她摔了一跤，不得不被嗅香搀扶着回到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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