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宜室宜家陵容

月白色退去，窗子是真的亮了，今日似乎有些天阴，你抬头瞅了一眼，觉得脑袋木地像块儿朽木。

        朽木被晒了许久，又被雨淋了，因为风化，没了水分，渣滓般堆聚一处，一些地方被虫透了孔儿，只剩木的形态。

        你看到地上的酒瓶子倒着，旁边还有一堆的呕吐物，嫌恶地别开头，起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坏了，黑黢黢，你抬起马桶盖子，拉下裤子。

        裤子拉下，你轻吁一口气，眼睛漫上一层水雾。

        水雾叫你看不清眼前，就像雨天的玻璃窗，潮漉漉，雾蒙蒙。你拿起扫帚拖把来到客厅，甩着几斤重的脑袋打理屋中的秽物。

        秽物的酸腐气还在，你忙得满头大汗，拿起酒瓶，放到门口。

        门口放着好些酒瓶，这些酒瓶没扔出去，你记得明明扔出去了，怎么还在这儿，你很疑惑。

        疑惑没有持续多久，你觉得四肢发软，脑子还是很重，你挺尸一般地倒在沙发里，绝打了个呵欠，觉得困倦仿佛又来了。

        忽然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声潺潺。

        “哐啷”一声，你惊得睁开眼睛，看到赭红色的建筑和绿色的廊柱，又来到这个地方了。

        这是一座宫院，时值傍晚，你抬眼看到远处一间屋子挂着牌匾，上书“怡性轩”三个字，期间还有太监宫人望来走动。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灰色的宫装，这衣服是女子才穿的，你摸了摸头上的小两把头，果然。

        你不知是不是又像此前一样，刚醒来就被抓走，环顾四周，没有侍卫没有成群的太监来押人，你心里松了口气。

        你得逃，你快速找到门口，步步生风，仿佛身后有人追赶似的。

        那道门槛，越来越近，你心跳擂鼓，终于，你抬脚，就在你抬脚将要走出宫殿的时候，迎面来了一群人，你赶紧退后避至一边儿。

        “你不看着屋子，你怎么在这儿？”

        问话的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杏眼弯弯，像是含着一泓水，她瞧着十分和软温柔。

        “奴婢迎接小主。”你道。

        女子笑道：“这不是回来了，走吧回屋去。”

        “是。”你跟上时瞅了眼身后的那道门槛，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若是此刻逃出去也不要紧，可是之后呢？

        那道宫门仿佛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走出去，你不知道该怎么逃出去，或者用什么合理的方式离开。

        你收回视线垂头恭敬地跟了上去，女子身边的一个宫人眉目带着严厉，“屋里的桌子你都擦拭过了吗？”

        “擦拭过了。”你不知道，但醒来时正坐在廊凳上，身为宫女不可能不干活吧，一定是干完了干累了你才休息的。

        你做如是想。

        她们进了屋，那大宫女立刻拧眉道：“这些花都蔫了，怎么没把残花收拾了？还有娘娘的梳妆台，为何没有将首饰匣子收起来？”

        说话的大宫女伸手摸了一下紫檀桌，眉头一皱，“这上面都是灰，你不是说擦拭了吗？你敢欺骗娘娘！”

        你连忙道：“奴婢的确擦了，这就再擦一次！”

        “小主，你看她，还不知道之前咱们走后她都在做什么，就这点活儿都做不好。”

        “罢了，你去煮碗甜汤，让她去打理廊下的秋菊吧。”桃红宫装的女子笑容和善，这是你目前见到的最温柔的笑容了。

        “还不快去！”眉目严厉的宫女呵斥。

        “是。”你赶忙出去了。

        半个时辰未到，宝鹃喊你的名字，“菊青，你过来。”

        你迟疑地走了过去，对方眼神冷漠，递给你一碗甜汤，“小主赏你的。”

        “不用，你喝吧，给我浪费了。”

        “哼，小主给你喝甜汤是你的福气！端着！”

        你手里塞过来一个碗，你接了，瞅了眼宝鹃，宝鹃抬眸，“还不喝了？”

        秋日的夜很凉爽，对方的神色更是不耐烦，你下意识地想喝，但是又觉得这一日过得太轻松了点，你笑道：“我等会儿再喝。”

        宝鹃掀帘进去了，显得不耐烦，你端着甜汤去了厨房，正准备将甜汤倒了，外面走来一个丫头。

        “菊青？”

        你吓了一跳，转头，宝鹊蹙眉，“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

        宝鹊走来，“是主子赏给你的甜汤？”

        “是，你要喝吗？”

        宝鹊笑道：“小锅中还有，我自己盛一碗，你快喝吧。”

        “我等会儿喝。”你异常警惕，之前的死亡经历让你知道，死神并未走远，它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等着你送上门。

        宝鹊掀开小锅，从里面舀了一碗，道：“怎么不喝，要不咱们换换，你喝这碗刚出锅的，你那碗应该凉了。”

        “好。”你答应了，接过她的那一碗，笑道：“多谢。”

        她诧异道：“这有什么可谢的。”说着将那碗喝完了。

        人没事儿，你松了口气，快速喝完了甜汤，一碗汤下肚，并没有事儿。

        没一会你看到御膳房的人来送晚膳，伺候乐道堂的女子吃完饭，她擦了擦樱唇，笑道：“你们用膳去吧。”

        “是。”宝鹃宝鹊还有你领命。

        一顿饭吃的静默无声，你吃完忽然腹痛起来，你惨叫一声，从凳子上倒下，肠子仿佛被扭成了麻花，你心跳加快，伏在一边儿呕吐。

        宝鹃和宝鹊齐齐站了起来，“菊青你怎么了？”

        “我肚子……我肚子……”你急促喘息，神志开始模糊，眼前黑压压的，你惨叫一声，嘴中呕出一口血来。

        “救命——救命——”你看到宝鹃宝鹊，“求求你……”

        坐在炕塌上的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从矮凳上翻滚在地痛苦哀嚎的你，笑问，“着菊青这是怎么了？”

        “菊青肠痨犯了。”宝鹃视线移开，看向榻上那个温柔似水宜室宜家的女子。

        “肠痨犯了，肚子是会痛的。”

        “你……你们……”你的五脏六腑扭在一处，口鼻不停地往下流水，“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宝鹃踢了你一脚，“你敢诅咒主子……”

        你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蜷缩抽搐，你疼得甚至连诅咒地话都说不出来，这疼痛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

        榻上的女子摇着轻罗小扇，扇子是白绢做的，上面画着仕女图，她的花盆底一晃一晃，撑着下巴，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温顺和软。

        你被拖了出去，像是被野狗们咬住头发一般被拖走了。

        夜风呼啸，宫道无人，你发出沙沙声，像是秋风扫去落叶，落叶不甘地在地上滚动，天上瞧不见星月的影子，拖着你的几个太监提着纸灯笼。

        纸灯笼的光照了一路，风刮了起来，有星星点点的雨丝落在你的面上，秋日有虫鸣，虫鸣拉长了调儿。

        拉长调儿地还有夜枭，它们立在枝头，静静地瞅着这一切，黑夜里，它们的眼神锐利无比，看到地上那个被拖着的东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要与它对视。

        对视一瞬，夜枭惊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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