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首领

人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就算仅仅原地发呆什么都不想，那也是为了放空大脑得到暂时的休息。

        身为首领的太宰治自然也是这样。他把你留在身边一定有原因，但他却迟迟不点明。他不说，你便什么都不问。实际上，你和太宰治几乎没有交流，他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根本没空搭理你。

        相安无事了大概两个星期，某天太宰治罕见地放下堆成小山的文件，询问你有没有兴趣与他共进晚餐。彼时你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在这死气沉沉的精致牢笼里腐烂发霉，于是很痛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你第一次看到太宰治离开那间办公室。

        让你有点失望的是，太宰治并没有带你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大楼，用餐地点也在楼内。你百无聊赖地用银叉把盘子里的牛排戳得全是小孔，太宰治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问了一个让你有些想不到的问题。

        “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小姐。”

        你讶然，随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太宰治的故事可谓乏善可陈。如果要你概括，那大概就是一个杀手，突然想改行写小说，就决定金盆洗手成为一个不杀人的黑手党。他结识了两个朋友，还收养了五个孩子。结果五个孩子被人害死了，他自己也死于复仇。

        如果不是太宰治的声音好听有磁性，你大概就要叫停了。

        “有什么感想吗？”结束了讲述，太宰治又喝了口咖啡润嗓子。

        “……”

        “恕我直言，首领先生，您真的很不会讲故事，我甚至怀疑您在浪费我的时间。”你刻薄地评价道，“剧情无聊，转折生硬，您的叙述也毫无波澜。”

        “——但是，”你话锋一转，“我更好奇你讲这个故事的原因。”

        你着实被太宰治勾起了好奇心。这个站在横滨□□最顶端的男人放下堆积如山的工作，做了这么多铺垫只为给你讲个故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宰治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这不是故事，这是真的。”

        你拿过放在一旁的甜点塞进嘴里，并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你这举动可谓傲慢，太宰治也不计较，他把自己手边的甜点往你的方向推了推，用平缓的声线询问你：“你知道『书』吗？”

        “书？”你不解地偏头。

        见你无被他勾起兴趣，知无觉地步入他为你编织的第一重诱笼，太宰治继续不疾不徐地讲他的“故事”。

        总之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又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首领太宰治获得了顶级道具『书』，接受了平行世界那个自己的记忆，所以才认得你。

        短时间内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你揉了揉太阳穴。太宰治拉你来说这些总不能是因为寂寞难耐只想找个人倾诉，你问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有些意外，太宰治需要你帮他什么忙？

        “我会给你一个充分的理由的。”面对你不太友好的反问，这位年轻的首领依旧神情柔和。他站起身走到你身边，拉起你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你手里并合上你的手指。

        你顺着他的动作低头一看，你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刀锋对准了太宰治。

        “你做什么？”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太宰治以不容反抗的力道阻止你收回手，男性宽大的手掌把你的手牢牢包裹住，带着你手中的刀一点点往他的方向移。

        “别担心。”太宰治甚至还在安慰你，明明他马上就要被你手中的匕首刺中。

        刀尖没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只是闷哼一声，温热液体滴滴答答顺着刀锋流出来湿润了你的手，也染红了他手上的绷带。你瞪大眼睛，惊恐地抬头看着太宰治那张含笑的脸，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发什么疯，快松手！”

        首领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凶器还在你手里，谁都不会相信这事和你无关是太宰治自己发疯捅自己还妄图给你泼脏水。太宰治另一只手绕过你后背圈住你。明明他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控制你的力道仍未松懈。

        你挣扎的力气渐渐弱下去，意识也开始模糊。太宰治居然还对你下了药，他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你无力靠在他身上，他似乎也彻底没了力气，顺着你的动作倒下，给你作了人肉垫。

        首领太宰治，到底在想什么？

        “首领。”

        你面对着床前那排墙一样挡在面前的黑西装大汉们陷入对人生的怀疑中，夹在中间面无表情的黑长直少女毕恭毕敬地称呼你为首领。

        她在叫你？她叫你什么？首领？你？难道你昏过去以后和太宰治互换身体了？

        “风间首领。”少女又叫了你一声，阻止了你想检查自己身体的动作。

        你顿了一下，才想起“风间”是你目前在用的姓氏，这么看来你现在依然是『风间千穗理』，不存在莫名试探互换身体这种事……等等，那为什么太宰治的秘书芥川银会称你为首领？？？

        刚落下的心又悬起，你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芥川银，希望她能给你一个解释。

        来到076世界的第三周，你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

        未成年、美少女、不良高中生，这几个关键词怎么都没办法和黑手党首领产生联系。你站在镜子前，镜中少女容貌艳丽但难掩稚嫩，穿着不符合年龄的厚重西装。身后俊秀的黑发青年正在帮你梳理头发，大概因为之前受伤失血，他的面色苍白。

        “首领先生，我觉得你有义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按住了他手中的牛角梳，语气不善。

        “现在你才是首领，”太宰治把手搭在你肩上，轻轻捏了捏，“叫我太宰就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半点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还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您用淬过毒的匕首刺伤了我，以我的性命为要挟，取代我成为了首领。”

        你呆住了，这个听起来精彩绝伦的剧情大概、好像、似乎确实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之前在其他世界刷副本换积分时，你也不是没想过给自己捏个狂拽酷霸帅的人设，再构思个大女主剧本走上人生巅峰获得大量积分。然而你舍不得花高额积分捏造人设，你不敢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因此你也只是想想，最后还是选择中规中矩地进行任务。

        这样的你，居然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镜子里的你表情凝重，身后太宰治帮你理好了衬衫领子后对你笑了一下：“该去工作了，首领。”

        太宰治带给你的惊吓远远不止这些，他甚至变成了你的私人秘书。坐在办公桌前，你手中被塞了一本厚厚的文件，他就在一边为你倒咖啡切水果。你翻了几页手里的文件，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还全是英文。你面无表情合上文件夹，转头看向太宰治：“你这是在为难我？”

        终于看完了这本文件，你拿过钢笔在上面随意写了几笔便把它扔给一旁的太宰治。他接住后翻开扫了几眼，看向你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

        “别小瞧我，光外语我就会好几门。不过俄语我不会，俄语不仅要弹舌，连字母都要分公母。”你没好气地又拿过一本文件往桌上重重一拍，吐槽属性直接点满，“话说回来，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

        你火气很大。太宰治动作轻柔地拍了拍你的后背，像在哄闹脾气不想写作业的孩子，“因为您是首领，这是首领的责任。”

        “……”

        这首领也不是你想当的好吧？

        太宰治狡黠一笑，把你扔下的笔拾起塞回你手里，拢着你的手指握紧钢笔：“再看两份，剩下的我来。”

        你怀疑太宰治让你当首领只是为了自己偷懒。

        自此，你开始了和太宰治两班倒的生活。你一早就要被拖起来工作，晚上你回去睡觉就换他继续。太宰治最开始并没对你抱什么希望，结果你比他想象中要有用很多，你不仅懂多国语言，对商业财务管理也均有涉猎，他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压榨你。

        至于你为什么懂这些也很好解释。你穿梭于多个世界，什么背景什么国家的都有，通俗点说就是开通了多个板块地图。你也许记不得你用过哪些马甲见过哪些npc，但你却记住了很多知识。纵然你不是太宰治这种奇才，在一次次的经验累积中也慢慢地学会了好多。

        因为你有足够多的时间。

        你这个首领完全就是个花瓶空壳。属下见到你会毕恭毕敬地对你行礼，但眼神里全无尊重。太宰治不在时，来报告工作的下属总会不经意间表现出些许轻蔑，仿佛把你看成了太宰治圈养的情妇，让你做首领完全是为了哄你开心。

        首领这个身份使你的脾气更加暴躁。人走后，你想起刚刚他那敷衍的态度怒从心起，抓起手边文件夹摔到地上，雪白纸张飘起又落下，散得到处都是。

        外面的流言蜚语太宰治没让你听到半点，但你也能想象到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可能在一众黑手党眼里，你就是那狐媚惑主的妖妃。

        太宰治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首领办公室里满地文件的场景。他弯下腰，一点点捡起地上的纸张理好，放回桌子上。“您是首领，”他语气温和地对你说，“对谁有意见，完全可以处理掉他。”

        你冷哼一声：“没人听我的。”

        “我听您的。”低沉好听的男声近在耳边，热气吹进你耳朵里，你才意识到他离你太近了。太宰治双手撑在你两侧的桌子上，把你圈在了他与办公桌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首领太宰治第一次对你做这种近乎狭昵的动作。你僵硬着身子手足无措，听他在你耳边蛊惑般继续说：“您是首领，我什么都听您的。”

        太宰治的胸膛已经贴上你的后背，温热的吐息吹动你的发丝。你被肉麻得抖了一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太宰治似乎在照着“剧本”说“台词”。

        因为你也经常做这种事。你用过的马甲刷过的副本数不胜数，为了符合你构造出来的各种剧本和人设，你也会做出一些严重偏离你本人性格的“行为”，说出一些关键性“台词”。

        太宰治对你没男女方面的兴趣，你一开始就能看出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真相呼之欲出，但又被一层雾笼罩住，让你宛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你缓缓呼出一口气，尽力让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靠在太宰治身前。你向他的方向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年轻的首领温顺地低下头，像是被你驯服。

        “太宰，你说你什么都听我的，对不对？”你侧过头看他。

        太宰治轻轻点头。

        你看着他眼底的乌青，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我命令你去休息。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必须睡满八个小时。”

        把太宰治赶去休息后，你看着桌子上成堆的文件，一头砸到桌子上。颓废了好一会儿，你默默爬起来，认命地拿起一本文件继续看。

        你可真是一生要强的异世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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