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伴登临

裴绍庭心说管别人说嘴呢，但他知道虞同贺这样小心都是为了他，心里还是暖的。

        正好这时候路过一家馄饨摊，叫卖声传进车里，虞同贺吞了吞口水，明明才吃过饭的。

        裴绍庭看她馋的可爱，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跳下马车去了。

        虞同贺隔着纱窗看出去，他身量挺拔，又俊美无双，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在灯火阑珊中回头望过来，展眉一笑，便去了刚刚叫卖的馄饨摊旁。

        不多时便端着一碗馄饨上了车，拉过一旁立着的小桌子，将碗放在桌上，把勺子塞进虞同贺手里，“快尝尝，是不是和家里做的一样好。”

        虞同贺捏着勺子，心口热的厉害，她抑制不住笑意，忙低下头，舀了一个圆滚滚的馄饨，咬下半个，这是荠菜白肉的，带着些腥味，很粗糙的吃食，面也不是好面，汤也不是香汤，但虞同贺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正出神，眼前一暗，就见裴绍庭凑到自己眼前，把自己剩下的那半个馄饨咬过去，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嗯，味道还挺好的。”

        虞同贺笑意压不住，弯起了眼睛，“是，味道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将一碗不怎么鲜美的馄饨分食了。

        马车悠悠走远，后面一个面摊上站起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正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十公主萧岁安。

        萧岁安怔怔地看着那驾马车，心里忍不住泛酸水，她很想骗自己裴绍庭是自己给自己买吃的，但很明显那马车里的人是他的妻子虞同贺。

        她打听到裴绍庭今日休沐要去贺家，便偷偷跑出宫来，结果等到现在，却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堵的发闷。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琉璃有些担心，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下了马车去向。

        翌日，裴绍庭进宫当值，指挥使沈彦告诉裴绍庭今日他轮夜职，今日本该轮值的另一名副指挥使家里儿子刚夭折，来不了。

        裴绍庭应了，趁着午休轮值时告诉长明，自己晚上不回家，让他回去回报。

        长明应了是，驱车回家去了。

        看着马车走了，裴绍庭往回走，他在镇安所里有一间小房间专供休息。

        镇安所是内廷禁卫轮值休息的地方，像裴绍庭这样的长官每日还能回家，半个月里轮守一夜，而普通禁卫一般都是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几乎都把镇安所当家了。

        躺在床上，裴绍庭睡不着，闭着眼睛思索接下来该走的路。

        梁帝以他为质，将他拘在梁都，更是拘在他自己眼皮底下。

        但这件事对裴绍庭、对南平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裴家正愁与京中同僚通讯困难，可谓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谁在京城都不如裴知远的长子在京城更让人有安全感，更让他们放心。

        裴家要举事，南平一处可不行，要让大梁国土四处开花，齐攻梁都。

        但梁都怎么说都是王城，易守难攻，若是能从城中瓦解，对于裴家来说再好不过。

        裴绍庭就像是一枚钉子，现如今已经楔在了梁都，他慢慢筹谋，假以时日，总会有所收获。

        这些时日他和几个镇南侯的支持者已经私下取得了联络，不过梁都他们的人还是太少，要徐徐图之，让更多的人倒戈才行。

        裴绍庭盯上了他的顶头上司沈彦，沈彦姑姑庶姐都在宫中为妃，而且沈彦的姑姑是贵妃。

        但沈贵妃儿子去年突然暴毙，就是三皇子的手笔，但皇帝宠爱三皇子的母亲瑜昭仪，对五皇子的死轻而易举就揭过了。

        沈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她那侄女也算争气，进宫五年怀了三胎，均没保住，现在都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三皇子仗着母妃受宠，无恶不作，六皇子的腿疾，九皇子的一只眼睛，以及年纪尚小，才十一岁的十三皇子，也被他推进水里，如今见水跟见鬼一样。

        瑜昭仪在宫里也不遑多让，沈妙仪那没了的三个孩子里多多少少都有她的手笔。

        但皇帝对她们母子偏心的厉害，就是太子也要避其锋芒。

        沈家和三皇子有仇，要是再有人添添火，那沈家和皇帝也有仇。这就是裴绍庭的机会，只要利用得宜，说不定能把沈家这个簪缨世族拉拢到南平阵营。

        正睡着，就听到有人敲门，裴绍庭坐起身，道：“进来。”

        门被推开，只见是一个不认识宫女，看她穿着衣料，应该是大宫女，掌事女官的模样。

        他摸不准是谁派来的，客气询问：“这位姑娘，你找谁？”

        那宫女拉着个脸，活像是谁欠她钱，“你是裴绍庭裴副指挥使？”

        “是我。”

        那宫女听到是他，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提着一个食盒伸到裴绍庭面前，“我家公主给你的。”

        裴绍庭差点被戳到眼窝里，瞬间沉了脸色，琉璃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心都悬起来了。

        “我、我家公主体恤，还不、还不谢恩？”她强撑着没落荒而逃，磕磕巴巴说了这句话就闭起嘴巴再不敢说话了。

        裴绍庭打量她一遍，“你家公主是哪一个？”

        琉璃挺直了脊背，道：“自然是圣上最宠爱的十公主了，快些谢恩吧。”

        裴绍庭没有依她所言赶紧谢恩，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

        那天晚上只是见了一面，这位十公主就疯了魔了吗？明知道他家有妻女，还做这种事！

        他冷着脸，道：“替我多谢你家公主好意，但我命小富薄，吃不得公主所赐的东西，拙荆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事宜，不劳公主费心。”

        “你！”琉璃气了个倒仰，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没想到裴绍庭这人说话这么不留余地，就差没指着她说让她告诉公主不要再痴心妄想有妇之夫了。

        那天公主见这裴副指挥使时跟着的是琥珀，琥珀是个实心子的，根本没看出来她们公主见了人一面就把魂儿给丢了的。

        裴绍庭不知好歹，她欲拿出公主的名号吓唬他一下，没想到裴绍庭倒是走过去推开了窗，道：“姑娘想必很得公主重用，这镇安所里多数人应该都认识姑娘，我若是现在吵嚷起来，大家都知道了，那可就难看了，我一个男人也就罢了，公主金枝玉叶，又是女儿家，那可就说不准了。”

        “……”琉璃没话说，也不敢说，狠狠瞪了这不识抬举的瞎眼侍卫一眼，噔噔噔跑走了。

        裴绍庭也睡不住了，打算去换班，刚出门就对上沈彦揶揄的目光，裴绍庭当真是无语了，叹了一口气，冲沈彦露出一个苦笑来。

        沈彦挑眉，“裴兄艳福不浅啊！十公主艳冠天下，论美貌，她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文采武功样样出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是圣上心头的宝，裴兄当真不动心？”

        裴绍庭哼了一声，“沈兄怕是不知道，伯安家中已有娇妻，正是赤云将军裴江的长女，在伯安眼中，我家夫人容貌无人能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采出众，武艺高强，才是真正叫我喜欢的。”

        沈彦颇有些惊讶，裴绍庭看上去老成稳重，行事作风也是如此，没想到说起他家夫人便滔滔不绝，溢美之词张口就来。

        不得不承认，之前对裴绍庭还有些不满，如今却是更多了一些认同。

        十公主貌美，这京城中十家中有九家的男子都想娶十公主，但十公主深受圣上宠爱，又长得赛过貂蝉西施，眼界高，心气也高，谁都看不上，没想到栽到这大梁第一美男的手里了。

        不过沈彦对这位十公主也是敬谢不敏。

        备受宠爱，又是中宫嫡出，难免娇纵些，甚至对庶出兄弟姊妹多有看不上。

        他家夫人是庶出，三年前在公主寿宴上失手跌碎了一双牙筷，便被当众训斥庶出的规矩不足，旁人巴结她，个个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

        回去之后他妻子就病倒了，没熬过一年便撒手人寰，撇下了一双儿女。

        裴绍庭面上看似淡然，心里却不是那么坦荡，说起来他不讨厌萧岁安。

        按说这样行事的女子他定然不会喜欢，比如南平的程溪。

        当初她下手还虞同贺，他就厌透了她，设了个局把她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裨将。

        可是萧岁安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但他心里并不排斥。

        他觉得不太对，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所以才恶言冲撞了琉璃。

        这时候他很想虞同贺，很想回家，抱抱她，他的心里只有一个虞同贺，绝对不可能对别的女人动心！

        他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动摇，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件事很可能会是个隐患，却无从下手解决，只能尽力避着那位公主。

        长明回了家，告诉大奶奶大爷今夜不回家的事，虞同贺叫他看看东阳，教他怎么办事。

        等人走了，虞同贺便无聊的歪在榻上想事情。

        按照原来的剧情，萧岁安对裴绍庭一见钟情，这时候应该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了，她胆子大，又受宠爱，不受拘束，最爱特立独行，常往镇安所跑，今日吃的，明日用的，裴绍庭由一开始的不收到后来的放任，再到期盼。

        两人的感情就在镇安所里逐渐升温，萧岁安喜欢裴绍庭，甚至甘愿以公主之尊为平妻。

        裴绍庭做不出承诺，又管不了心，对萧岁安既爱又怕，最后南平传信，他狠心一走了之，萧岁安得知南平起事，只身跑到南平，惹得虞同贺发了疯，这才成就了两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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