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佐久早圣臣第一次见到野田光奈时还是在幼儿园，那个时候他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记得野田光奈叠手帕叠得很粗糙，领子虽然掖得很好洗手也很认真，但总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感觉。

        总之，他们属于两个人还算坐得近，但并不会有太多聊天的类型。直到有天幼儿园第一次检查每个人的指甲，他看到了她修剪得规整到甚至于看不到一点白色指甲边的指尖。

        “嗯？为什么剪得那么秃？也没有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指甲，随即将手指曲起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笑得很是灿烂：“因为再长一点就不好练琴了呀。”

        她的手并不好看，对比别人还婴儿肥胖嘟嘟的手，她的手心并不厚实，十指略粗不说，还比别人长上一节，很……

        “野田的手，好难看！”

        “我的手是很难看，但是你的嘴巴，好脏哦。”

        很好，遇到事情她也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忙。甚至于几次佐久早圣臣都看到她从来不动手，只会在旁边用嘴炮，亦或者直接动脚。

        “小圣，我的钢琴，你觉得好听么，喜欢么？”

        将思绪从过去拉回来，佐久早圣臣看着似乎变得有些恐惧的少女同样愣在原地，不是很明白她的说法。

        “啊，不对，我好像要求小圣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抱——”

        “我很久没有听过了。”

        平淡地给出自己的答案，示意她跟上自己后佐久早圣臣继续迈步往前：“虽然我对古典乐没有那么感兴趣。”

        “呜哇，好伤心。”

        “那你问我这个问题，又是因为什么？”

        “……”

        看她一下子又闭上嘴，再想到千秋真一与野田惠已经回家，佐久早圣臣认为大概还是野田光奈遇到了什么之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那么，小圣要听听看么？”

        听她的曲子，听她的“弹奏”。

        没有再等到佐久早圣臣的回应，野田光奈郁闷地坐上回家的电车，想要踩下他的脚却又怕他骂自己。抱着书包出了车站，她才像是想起来，转向错过自己家门的少年瞪大眼睛：“小圣，你不回家？”

        “哈？”

        有点不耐烦地侧头看去，看到那双瞪圆了和兔子眼睛差不多的红眸他都想伸手再弹她一下。忍下这种冲动，佐久早圣臣随意点了下头：“你不是让我来听你的曲子么。”

        “哦！小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音乐家或者熟悉的曲子想听的？我都可以给你弹！”

        注意到她又变得振奋起来的模样佐久早圣臣眯起眼睛，注意到她拉住自己袖子的手，随即像是默认一样跟着走进野田家。还没和在家的千秋真一与野田惠打声招呼，他就直接被野田光奈拖进了琴房。

        “我刚才，应该没眼花？”

        “没有哦真一，光奈带男人回来啦！”

        听到野田惠这句话千秋真一差点没想要去拔刀，只不过想到被带回来的是佐久早圣臣，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怜悯下这位洁癖少年。

        不过按照佐久早圣臣的洁癖习惯，能被野田光奈碰，他们两个也算是关系不错？

        “湿巾在这里，我先练个手，小圣等一下哦。”

        把一包酒精消毒湿巾塞了过去，野田光奈摸着自己的雅马哈钢琴调整好琴凳位置，首先开始短暂的暖手。

        听起来只是很普通的音阶与琶音，然后再到好像很枯燥的练习曲，佐久早圣臣瞥了眼钢琴前一瞬间变得认真的少女，坐下后趁着练习曲结束他慢慢开口：“你最近在练什么？”

        “诶？”

        “我要听你最近在练的那首。”

        “……哦。”

        看到她一下子颓丧起来的模样佐久早圣臣挑了挑眉，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自信消失了么？并不是。技术退步了么？应该也没有，他在这方面也不是内行，无法做出精准判断。野田光奈琴声依旧悦耳动听，只是因为这首曲子并非独奏曲，更像是在伴奏衬托。

        不过在她的手下，每一个音符都是清脆悦耳的。熟悉的舞曲中带着探戈风格，一退一进又耳熟能详，让他瞬间就知道是哪一首歌。

        “就是，怎么样？”

        听她将整首曲子弹完，再看看她紧张的态度，佐久早圣臣缓缓点了下头：“很不错。”

        “哦！”

        “那又是什么不对劲？缺了小提琴？”

        因为常年弹古典，一下子开始弹流行之后的不适应？不，看野田光奈的熟练程度，应该适应得很不错。

        “……”

        看野田光奈还是不想回答的样子佐久早圣臣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到琴房门口被轻轻敲响了下。门口出现的深蓝色头发少年让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同时眉头也微微皱紧。

        “哎呀，忍足你居然在经过了太郎和迹部的双重折磨之下还活着？”

        看到来人的时候野田光奈看了眼他手里的小提琴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们今天是不是约好要合乐？”

        “你还记得啊，大小姐？”

        带着点咬牙开口，忍足侑士想着今天的训练量还有结束训练后爬到琴房，却被榊太郎怜悯告知“野田已经回去了”甚至附送了野田光奈家的地址，就忍不住想要用小提琴弓勒死答应合奏的自己。

        亏他们还算是师姐弟，自己一腔热血终究是错付了，对吧。

        “哎呀因为我稍微遇到点……总之，忍足你不要在意诶嘿。”

        对着忍足侑士恶意卖了个看到就会起鸡皮疙瘩的萌，看到佐久早圣臣的不耐野田光奈才想起来，立刻做了介绍：“忍足，这是小圣哦！我的竹马。”

        笑眯眯地站起来拍了拍佐久早圣臣的胳膊，野田光奈只觉得这样的场合也挺少见：“小圣，这是忍足，忍足侑士，我和你说过的那个。”

        “初次见面。”

        对着戴着眼镜的少年简单点了下头，佐久早圣臣顺手拿起了自己的包：“既然光奈你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

        总感到好像周围氛围有点不太对，忍足侑士微笑着站在旁边，眼镜上却像是蒙了一层反光。野田光奈转过头，表情里多了点不安：“小圣你想错了，原因不是这个啦，就，有很多很多……”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你在害怕什么，光奈？”

        她在害怕什么？

        被黝黑的双眼注视着仿佛可以看透自己所想的一切，安静的氛围围绕在三个人中，最后还是佐久早圣臣率先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无声注视自家竹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野田光奈仿佛像是才反应过来，瞪着忍足侑士开口：“总之，忍足你快点我们和一遍，录下来就给太郎去用。”

        她家的琴房也是相当于录音室了，录个《一步之遥》很方便。

        “哎呀等下嘛，野田你状态不太好，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要，你这个只会看恋爱小说实际上一点经验没有还大部分都是被甩的人，就不要来污染纯洁可爱的我了。”

        听到这句话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点假笑。他收回之前想要用小提琴弓勒死自己的话，如果可以他想先勒死野田光奈，然后再勒死自己。

        不过看她少有的烦躁与郁闷，忍足侑士自以为自己真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居然这样了还有空关心合作伙伴的心理健康：“所以野田你是遇到麻烦了？”

        因为被戳穿了自己的心理状态，别扭的少女坐在琴凳前，最后使劲按着中央c咬牙：“说了你也不懂。”

        “无所谓，我也只是完成戏剧社的任务而已。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也不错。”

        完成任务，么。

        你在完成什么“任务”？

        你是想要谈给谁听，还是一厢情愿“这样就可以了无所谓”，亦或者是“反正就是这种类型交差吧”？

        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将整首曲子都弹完，送走忍足侑士再吃完晚饭，写完作业后重新回到钢琴面前的少女盯着谱面良久，手指依旧放在琴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佐久早圣臣问她“你在害怕什么”，可她什么都没有怕，他说得……

        好吧，他说得对，她的确是在害怕。

        索性盖上琴盖趴在钢琴上，野田光奈闭了会儿眼睛后又站起来，对着自家两位监护人随口说了一句“出门”后走到街上，发现好像自己不练琴，就变得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小圣。”

        “……嗯？”

        敲开佐久早圣臣家的门发现佐久早家的大人又都出差不在家，光奈愣了愣后有点心虚：“真夕子阿姨不在家？”

        “他们有个会议要去英国，前两天走的。”

        站在门口盯着眼前的少女，佐久早圣臣低头看着眼神飘来飘去的青梅，语气里多了点了然：“说吧，又要我做什么？”

        “哎呀，一直这么麻烦小圣真是不好意思。”

        呵，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任由她蹦跶进门，佐久早圣臣对于珍兽的容忍度总是对人类更高一些：“说吧，能让你在这个时间点不在钢琴面前，是世界末日了么？”

        “小圣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不在钢琴面前很奇怪么！”

        哼哼唧唧地吱了一声，野田光奈很快陷入沉默，甚至于还不敢抬头看人。佐久早圣臣站在玄关门口双手抱胸，很是耐心地等在哪里，直到看到她组织完语言才重新开口。

        “说吧，想要做什么？”

        “总之，算是只有小圣才能帮忙的事情。”

        “嚯。”

        只有他才能帮忙，虽然知道野田光奈会习惯性夸张，真的听到佐久早圣臣还是很满意：“说说看，我想想要不要答应。”

        “小圣一定要答应。”

        看到她往前一步、甚至还把手按在墙上不让自己离开的样子佐久早圣臣嘴角抽了抽，很想说两个人的身高做这种动作也太滑稽了。他比她高近20厘米，现在她仰着脖子看自己的样子又眨巴着眼睛，拒绝的难度陡然增高不少。

        更何况野田光奈那种“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态度，让他也更加头疼。

        “说。”

        “你可以和我，跳一次探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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