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异时空

车军看见笔记本的第一眼瞬间不淡定了，页面上的折线文字他再熟悉不过，大部分是他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左右记录的所见所闻。

        “谁让你带来的？”车军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像对待一件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宝贝。

        在他看来，考古掘墓是他五十年前经常做的事，如今，他经营的博物馆里陈列了无数历史遗物，这本牛皮纸覆面的笔记十分适合回归馆内的文物区，至少应该被摆放在文物区的“未解之谜”展架。

        “薛卜元的爸爸给我的。”车厘子扒着香蕉皮，“反正你也不认识。”

        “薛商兴？”车军心头一震，薛氏集团出了那么大的事，薛商兴居然还有胆量留在桐城。

        车厘子对于薛卜元以及薛家的一切事务通通不感兴趣，她现在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自己的身份。

        “爸爸。”车厘子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酝酿已久，“你是外星人吗？”

        车军眉头渐展，看向已经成人且俏丽的女儿，“你很小就问过我，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还记得吗？”

        车厘子盯着手里的水果，并不想探讨儿时那些哄骗小孩的话，她的目光在各个物体上游移，最后定格在那本笔记上。

        “爸，那上面写的什么？”她望着父亲的眼睛，“你知道的对不对，是你们星球上的文字？”

        “这是一种特殊符号，类似你数学上的希腊字母。”

        “是外星文吧？”车厘子抿了抿嘴，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你说你读博的时候研究过文物上的象形符号，是世界上第一个研究线型文字的考古学家，你说你研究线型文字只是为了发表论文，但我觉得你研究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车军笑了笑，觉得女儿很聪明，但聪明的人不能知道太多，即使她是自己的女儿。

        “爸，你就直说吧，你是从哪个星球上过来的？”车厘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车军笑而不语，他正在构思怎么把谎言编织得更完美一些，“兴许我们的祖先是外星人吧，我和你一样，从小孩长成大人，吃饭、睡觉、生病，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到老会活的久一点吧，这是你爷爷奶奶告诉我的。”

        车厘子尽力了，她无法从爸爸嘴里套出一丢丢关于外星人的信息，爷爷奶奶年轻时把爸爸留在乡下，最后杳无音信，他们可能是扔下孩子，离开地球了吧。

        车厘子看过爸爸的论文，研究线型文字不是件容易事，一根线条画多长，倾斜角是多少，有几个交点，封口还是开口，都代表了不一样的意思。

        爸爸曾给线型文字下定义，它是一种只有表意作用的表音文字，也就是说每条长短不一的线段都代表一种读音，类似英文字母里的单词，只是线型文字里的“单词”数量更少。

        据统计，每隔15°、长约1cm的线段代表一个“字母”，一共有12个字母，但这12个字母却有无数种组合方式，可以构成不同的几何图形，最常见的是六角星，代表“知会”的意思，接下来是折线，类似汉字“巛”，代表“家乡”的意思。

        至于这些意思是如何猜到的，得益于最初在敦煌莫高窟的一处裂墙上，考古人员发现了一行排列有序的线段，根据线段之间的疏密程度，将其分为六部分，通过现场掩土中挖出的布绢，人们发现布绢上故意空缺的字和墙上六个线型文字之间刚好契合。

        布绢上金丝镶的文字为：“在愿比鸟，在愿连枝。”

        推测出墙上的字为：“天做翼，地为理。”

        用这种方法，专家们将当时出土的一件陶器上的文字做了解读，发现折线文字刚好和元代蒋祁所写的《陶纪略》上的一千零八十字一一对应。

        自此，折线文字的发现轰动世界，国际上统一用“lineword”来称呼这种新文字，国内称之为“折线文字”或“线型文字”。

        因为折线文字的研究耗费精力巨大，且没有实质意义，这股研究热潮在二十世纪末便渐渐消退，国内的论文研究也转向实用主义。

        所以，现在的人提起折线文字，都会用“炒作”二字来形容，舅舅也会调侃爸爸是“骗子专家”，考古专业也在二十一世纪初逐渐沦为冷门。

        在车厘子眼中，折线文字是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秘密”。

        “爸，最近有很多机械狗到处乱窜，你说，是不是外星人要来了？”车厘子窥视着爸爸的表情，恨不得钻进爸爸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外星人能来早就来了，我觉得是人类要变成外星人了。”

        “好吧。”车厘子不再追问了，这些无聊的问题浪费了她二十分钟的时间。

        撇开折线文字不谈，车厘子还想知道一直温文尔雅的杰哥，最近是怎么了？

        他的社交账号像被人盗了似的，每天都会来几条上司和某位美女拍拖的新闻，并对自己的老板含沙射影。

        杰哥的老板，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薛二少，薛卜元。

        车厘子觉得薛大鬼虽然讨厌，但私生活不至于混乱不堪，果然，杰哥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地在网上对老板指指点点，三天后便在各大平台公开露面道歉，称自己的账号被盗，所有消息均为不法分子的匿名杜撰。

        可昨天夜里杰哥还用自己的账号给车厘子发暧昧信息，并多次发起视频电话，均被车厘子拒接。

        杰哥……到底怎么了？

        这还要从那天晚上车厘子在小吃摊醉酒，范默凯送她回家后的事情说起。

        李杰当时就站在车厘子小区门口，看见师弟小凯和车厘子从出租车上下来，他的心底已经发酵出满满一坛老陈醋了。

        “你小子。”李杰从身后拍了拍小凯的后背，“心思不纯啊！”

        “杰哥？”范默凯惊讶之余，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李杰皮笑肉不笑，倏尔转移话题，“你跟我去会会那个苏叶鲤呗！”

        两人在月色下潜进小区，蹲守在苏叶鲤家门口，足足有两个多钟头。

        “那客户没出来。”李杰小声说，随后站在安全通道口，揉了揉自己酸困的肩膀。

        “谁啊？”

        “一个大叔，看样子六十多了，特别像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薛商兴。”

        “薛商兴不是薛卜元的……”范默凯话说一半，那扇门开了，两对脚步声飘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长袍的老僧，他转身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苏叶鲤正要关门，眼睛突然警觉地往楼梯口瞟了一眼，淡淡地说：“出来吧，”

        范默凯似乎有所感应，更确切地说，他的大脑好像被这句“出来吧”控制了，他迅速站起来，又被李杰强行拽下。

        李杰用眼神示意，让范默凯不要乱动，并把随身的钱包交给他。

        可想而知，李杰要单枪匹马会会这个女人了。

        他继续上次的谎言，称自己是抑郁症患者，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你确定要来？”苏叶鲤似乎看透了什么。

        “嗯。”

        范默凯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那一晚，李杰没有再出来过。

        李杰躺在苏叶鲤家金属门后的那间暗室里，床体周围笼罩着直径50米的巨大光波。

        这种光的颜色时刻在变动，亮的时候呈白色，暗的时候呈蓝色，他渐渐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眼前是一间装修豪华的客厅，金色墙壁搭配白色绒毛地毯，地毯上站着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女人。

        李杰有些发懵。

        苏叶鲤打开金属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一瞬间，李杰的脑子里迸出了无数个问题，但每当一个问题冒出来的时候，一眨眼就又忘记了。

        他盯着眼前的女孩，问了一个最不容易忘记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苏叶鲤。”

        这个名字很熟悉，总觉得已经认识很久了，他一向行为检点，怎么会在异性家里过夜？何况这还是个富婆。

        李杰指了指自己，支支吾吾道：“我是……喝醉了吗？”

        苏叶鲤摇了摇头，“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啊？”

        “我说，你现在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李杰不好意思地跟在苏叶鲤身后，没走几步就到门外了，转身时，苏叶鲤已经关上了门。

        门外是一片漆黑的沼泽，方圆几百里没有任何住户，远处有高耸的大楼，但看起来太远了，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幻。

        “喂！”

        一个女孩的声音。

        李杰在模糊的沼泽地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车厘子？

        她怎么在这……

        “走啦！”她站在一块巨石上，石头很光滑，在月色下泛起微光。

        他迟疑地望着脚下，从他站立的地方到车厘子踩的那块石头之间，有七八米的距离，中间全是湿漉漉的沼泽地。

        “我要怎么过去？”他双手叉腰，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哎呀，笨死啦！”车厘子从身边的芦苇根下找到几块锅盖大的扁石，扔进水里，“当然是踩着走啦！”

        这么大力气？这梦确实离奇。

        他一边想着，一边按照车厘子的方法，从芦苇丛里捞出扁石，扔进沼泽地，好像芦苇根下的石头多的捡不完，他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一个晚上，才走到车水马龙的街边。

        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赤色如焰，仿佛就在几公里以外的地方悬挂着，美的不真实。

        李杰正陷在惊叹中无法自拔时，手指间多了一丝温热，他低头一看，车厘子的十指正与他的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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