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滂沱大雨

　　初墨回到房里一言不发，鞋一踹倒头就躲被窝里了，谁来问也不搭理。

　　把缃儿吓了个够呛，一同去的绛儿也一问三不知，她没能进老夫人屋子里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姑娘去时还好好的呢，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晚饭没用，就连给老夫人和夫人的请安也没去。

　　绛儿和缃儿两个臭皮匠一合计，自作主张去告了两天假，只推说二姑娘回来淋了雨染了风寒。

　　老夫人和夫人当然知道这里头有古怪，可谁也没说什么。

　　老夫人还差绿枝来送了一支人参，不是特别名贵年份的参，但表明了老夫人的态度，她认下了初墨风寒的故事，旁人就也都别追究了。

　　瓢泼大雨下了一整夜，终于停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天青色将将泛着一点儿白光的时辰，替初墨上夜的缃儿走进床边一瞧，哎呀不好！姑娘这一整夜都没动一下，别不是受打击太大了吧，这要是失心疯了怎么办？万一从此一蹶不振一病不起…啊呀，不敢想不敢想。

　　两个小丫头在床边急的团团转，“姑娘，您口渴吗？奴婢给您泡了热茶，现在温热着正正好入口呢！”“姑娘，早饭想用点儿什么？奴婢跟厨娘说去，再迟就赶不上啦。”“姑娘，…”“姑娘，…”“姑娘，…”

　　“哎！得了得了，年纪轻轻跟俩老太太似的，太聒噪了。”初墨无奈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把昨日老夫人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昨儿也是一时懵了，现在想明白了。这事儿指定不是我爹出的主意，他要有这心，怎么都会事前跟我透透口风，那就必定是圣意了。钦天监已经算过了，说明这事儿来得急，而且天家和家里已经通过气儿了。皇上没准儿是想看我爹的态度，虽然我爹现在没什么动静，毕竟头先是极力拥护先太子的。我要是进宫了，对我爹也是制衡。”初墨靠在床头，掰着指头自言自语的推测着。

　　“起初我在疑惑天家怎么会指定我，要是选定初云进宫，身份上更合适些，现在想来天家是没指明要谁。照当今圣上对我爹的猜忌和芥蒂，进宫了定是没有什么好处境，夫人这才选中了我。对祖母和我爹来说反正都得出一个，最后挑谁都是去。”

　　想到这儿，初墨也就坦然了。既然是圣人的恩旨，那换了谁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这是要进宫给她爹当人质去了，她爹要在前朝表现好，她就能在后宫活下去，季府是她的靠山也是她的枷锁，同样的，她在宫里也得为季府出一分力。

　　“姑娘也是命苦，要是姨娘还在，还能给老爷吹吹枕头风…”绛儿有点忿忿不平。

　　闷了一整夜，初墨倒是想开了许多，“嗨！那也没用，那不得夫人和姨娘一起哭鼻子，我爹多半得听夫人的。难不成还能抗旨？哎那可不能够，全家都掉脑袋的大事儿。其实看开了也没什么，那么多盲婚哑嫁的姑娘，我好歹还是嫁的真龙天子。之前还担忧能不能嫁个三品大员的庶子，瞧瞧，我这也能算一朝变凤凰了！再说了，先皇后瓮了那么多年，听说宫里现在还是太后主事呢，好运就砸我脑袋上了也未可知。这事儿就这样罢。既然非去不可了，那我得先养养身子，宫里规矩可大着呢，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初墨嬉笑着，半真半假的说道，为着安抚两个丫鬟，也为着劝服自己心甘情愿的去。

　　果然仆随其主，绛儿和缃儿也都是心大的性子。初墨心里一舒坦，本来似热锅上的蚂蚁的俩人立马也跟着开朗起来。

　　初墨一晚上一动不动，两个丫鬟是急的火烧火燎。

　　一方面是真心为姑娘着急，初墨待她俩不似奴婢，说句逾矩的话，有时候觉得初墨和她俩比和初云更像亲姐妹。

　　另一方面来说，她俩的身家性命和初墨是一体的，主子好她们就好。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俩当初签的可是死契，被发卖可能都算是好下场，主子病了被问责当场杖毙的也不是没有。

　　绛儿性子欢脱，想得也简单，听初墨一说立马就照章全收了，兴奋地问：“姑娘早饭想用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大厨房要膳。”

　　初墨想了想：“缃儿去柜子里把我那黄花梨木的妆匣找出来。”

　　那是初墨藏她的月例银子的匣子，绛儿一直对她的选择很不解，材质倒是珍贵的黄花梨木，可式样也太朴素了些，不似闺阁女儿的用物。

　　有一回跟初云院子里的扫洒丫头说笑，听说初云用的是银鎏金镶玉妝匣，外表镶嵌的珠宝色泽艳丽，十分华贵。

　　绛儿说起这事儿眼里止不住的羡慕，连说那才是大家小姐的喜好，让缃儿笑了好一阵俗气。

　　“嗳！”缃儿拿出了匣子，把里边儿的物件通通倒在了八仙桌上，就只有二十来两纹银。

　　这二十来两银子，说少其实也不能算少，一两银子能折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就拿外头市集里卖的大米来说罢，按市价十文一斗，普通老百姓吃得省，一日用两次饭，煮的水多米少混个水饱，再掺上些包芦、玉枕，拌上野菜，一斗米凑凑合合能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十天。

　　可如果相较常有夫人暗中补贴的三妹妹初云，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主仆三人再翻箱倒柜的找找，金银首饰倒是有不少，爹爹买的，老夫人赏的，已故的桂姨娘也留下了一些，但那些也不能变卖，都是只能干看着吃不着的玩意儿。

　　初墨看着两个有些灰心的丫鬟，打趣道：“哎哟，俩小丫头年纪不大，心倒不小，二十两银子都瞧不上啦。”

　　丫鬟们脸一红，连忙摆手。

　　“姑娘，奴婢知道您是顶顶淸贵的人儿，可恕奴婢逾矩，您也不能太不把金银放在心上。我常听人说，进了宫，哪儿哪儿都需要打点，不然，连太监都敢克扣妃子娘娘的用度呢。”缃儿边整理一片狼藉的柜子，一边凝眉说道。

　　初墨伸出食指轻点了点缃儿的眉心，“从话本子里看来的吧？最近是不是又私藏了新的话本子？得啦，小小年纪别总皱着眉，显老气。你们也别为我忧心，进宫后的事留到将来再烦去罢。现如今我只想说，绛儿你再不去要早膳，你主子可要饿背过气儿去了。用个小米粥，芋泥卷儿，小菜看着上吧。”

　　“嗳！婢子这就去。”话音刚落，绛儿已经一溜小跑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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